待看完信件之后,丽芙拭去了眼角的泪痕。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从皮尔的口中听过了你的事情,丽芙。”
观察着少女的神态,伯明翰侯爵沉声道,“当初在要不要同意你加入佣兵团这件事上,我和皮尔争论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我们可以让你留在栀枝庭院学习一些剑术上的技巧,但是离家出走终究是不正确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返回塔吉村,再和亲人仔细地商量一下这件事情。”
“你说得对,”丽芙轻声道,“科希奶奶在世上的亲人,只有我这个孙女了。因为幼稚冲动的行为,而让科希奶奶如此伤心,正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
“这样就对了嘛。”
团长和蔼地微笑着,转身面对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
“马匹早已在庭院里备好了,”老人拄着手杖,仰头道,“考虑到路上的危险性,我安排了一位和你同行的佣兵,顺带也能够帮你领路。若是天气情况良好,并且没有遭遇盗贼的话,你们在三天之内就能返回阿缇菲斯城。”
丽芙的心下一动。
当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道别了侯爵,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庭院的马厩前。正如伯明翰侯爵所说的,那道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两匹骏马前,一边百无聊赖地擦拭着手中的巨剑,一边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事情我都已经听团长说过了,”皮尔抬眼道,从剑锋上拿起抹布,“前几周教过你的骑术,现在还记得吧?”
“多少记得一些,”丽芙顺势在马镫上一踩,灵活地翻身上背,“至少前往塔吉村的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好!我还在担心训练的时间太短,生怕你没有完全熟练骑马,需不需要准备一辆马车来送你回去。”
健壮男人扬起嘴角,将巨剑收回了背后的皮鞘。
丽芙不满道:“大叔,你也太小看我了。”
对于少女的抱怨,皮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学习能力了,丽芙。不论剑术还是马术,你都非常具有天赋。”
“我说过,我会让大叔从心底地承认我是龙剑佣兵团的一员的!”丽芙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些微薄的进步,也只不过是为此付出努力,而得到的成果罢了。如果大叔你只是看见了这点表现,就对我掉以轻心的话,那也太令我失望了。”
“有趣,那我就姑且看看你能够成长到什么地步吧。”
话音未落,健壮男人已翻跃上马,驱使马头转向了庄园的侧门。
※※※
栀枝庭院的侧门,与阿缇菲斯港的南门直接连通,因此驱马奔驰而出也是被容许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庄园建立在南城墙下,也算是侯爵的特权之一。
港口的南门和东门距离较远。
龙剑佣兵团的返程时,是因为考虑到人数的众多,没有选择绕到南门进港。而这一回只有丽芙和皮尔两人,因此直接从南门抄小道而出,可以省去下马步行的旅程,是最快的行进路线。
“你可不要误会了,团长特意选我陪你前往塔吉村也是原因的。”
平坦的郊外大道上,皮尔叹息道,“考虑到塔吉村的柏霖长老性格是出了名的固执,所以侯爵不认为,假如你一个人回去的话,就能让她同意了你加入佣兵团的事情。而我身为龙剑的副团长,至少在身份上可以与村中的长老平肩而视,因此这件事情,必须要我出面才行。”
“原来是这样。”
御马而驰的丽芙稍微有些惊讶,她没想到那个大大咧咧的老人,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细心的安排。
“除了你的事情以外,由我亲自前往塔吉村,也是为了察看一下那些佣兵们的生活情况,”健壮男人瞥了身旁的少女一眼,“经历了大量厮杀的佣兵,想要融入村民的生活并不容易,而且塔吉村中很可能会出现反对的人。若是实在无法融入村民生活的,我也会试图劝说他们重新返回佣兵团,或是另寻去处。”
“难以理喻,”丽芙皱起眉头道,“留在佣兵团还是离开,明明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时候,为什么你们却要反反复复?”
“因为人类就是这么奇特的生物,”想起了往昔的经历,皮尔苦笑道,“丽芙,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但是人的感情本质是很复杂的东西。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着坚定而纯粹的性格,你也不能指望,将所有人都改造成你理想中的模样。”
听完这番话之后,丽芙的内心不是很认同。
“哪怕我足够强大之后,也不能改变他们么?”她小声问。
“心灵的强大以及肉身的强大,确实能够改变更多的东西,”健壮男人答道,“可是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一些人你可以去劝说他们使他们改变,也有一些人你可以去压迫他们使他们改变。然而更多时候,这些改变只不过是表象罢了,只是因为他们畏惧着你的强大而已。”
“畏惧?”
丽芙差点轻笑出声来。
“那些因为畏惧着强大,而被迫改变的人,实在是没有值得我关心的价值。他们在我眼中就是无可救药的弱者,假如人们只是因为我的强大,就对我产生了畏惧,那还不如说是尊重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而我也很乐意被这些弱者所畏惧着!”
少女高高扬起马鞭,嗤笑一声,转瞬之间便已策马超过了身旁的皮尔。
健壮男人目瞪口呆地,望向说出了惊人之言的丽芙。
朝阳下,金色的长发被劲风掀起,散发出锐利的光芒。黑色的阴影与洁白的光线在少女的背脊上交织着,勾勒出了含苞待放的身体轮廓,就像一只即将展翅而飞的雏鹰,毫不退缩地迎向前途遍布的障碍,披荆斩棘。
她的眼神是如此倔强而自信。
在这个瞬间,皮尔恍惚地将记忆中某道人物的影子,和丽芙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
分明只不过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女孩,此时她的姿态却是何等的夺人眼球,犹如一位在原野中自由驰骋的君王般,前途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