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塔吉村依然是那副模样,没有发生过任何的改变。
在踏入村庄正门的时候,丽芙恍惚之间有种错觉,就好像她不曾去过阿缇菲斯港,更没有加入过佣兵团。因为眼前的所有房屋,都和她离开塔吉村之前别无二致,唯独的区别是,麦田中的作物已经开始发芽,放眼望去尽是青绿色的原野。
或许是因为时至傍晚,村庄小径上人烟稀少,当丽芙和皮尔两骑进入村庄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那么,我就先去跟柏霖长老打一声招呼,”健壮男人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拍拊着马匹的毛发道,“顺带的,丽芙,你也能够先回家和你的亲人说些话。”
“好吧。”
望着皮尔远去的背影,丽芙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将马匹的缰绳拴在了厩舍的栅栏前。这一路上的御马疾驰,使她的体能消耗颇为严重,即使再怎么逞强,在骑马的技术上她还只是初学者,至少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就已经消耗了大量的精力。
然而,她心中洋溢的喜悦不曾减弱半分。
真的到家了。
路边苜蓿丛的香气,嗅闻起来沁人心脾,颇让她感到怀念。当丽芙沿着乡间小道向前迈进时,她感受到,明明只是离开了故乡一个多月,却有种在外旅行了很久的错觉。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丽芙快步来到了科希奶奶的木屋前。
可是她正准备抬起手背敲门时,忽然又犹豫起来了。
“这一个月的事情该怎么说呢?”丽芙尴尬地心想,“奶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狠狠地责怪我?我并不想让奶奶伤心,可是既然已经犯下了离家出走的错误,那么,不管找什么借口都不会被容许的吧。”
不对!都来到这里了,还有什么纠结的?
丽芙紧张地咽下了口水,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后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当敲门声响起时,她立刻像个小孩似地低下头去,聆听着门内传来的脚步声。
木门被打开之后,一个灰发苍苍的老妇人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门前的金发少女。
“丽芙……真的是你么?”
“是我。”丽芙有些愧疚地缩了缩脑袋,不知所措地小声道。
当丽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抱住了。
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科希奶奶的脊背就已经显得佝偻了,当抱住丽芙的时候,也只能够到她的腰侧,有种不可思议的骨骼感。从科希的身上,丽芙能感受到,奶奶毫无疑问地变老了,这衰老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丽芙有种不现实的错觉。
想到这里,少女眼前的视野却迅速变得模糊起来。沉浸在短暂而温暖的拥抱中,丽芙只感到眼角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从脸颊上落下,濡湿了衣襟。
“奶奶,我回来了!”
※※※
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血浓于水亲情更珍贵,至少十三岁的丽芙是这样认为的。
尽管这一个月来,丽芙跟随皮尔学习了很多剑术、骑术、乃至为人处世方面的道理,但是当面对这唯一的亲人时,她就又变回了女孩的模样。
只要喝着科希奶奶的南瓜粥,就能变得喜笑颜开。
哪怕被奶奶责备也好,少女的心中也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幸福,因为这让她能够知道,奶奶是多么地关心爱护着自己。虽然她不像村中的其他孩子那样,有着父母双亲的呵护,可在科希的身上,丽芙始终感受到那深刻的羁绊。
因为科希奶奶是一个人承担了父母两人的责任,将她抚养长大的。对于丽芙来说,科希亦父亦母,这份感情更是别人所无法拥有的。
“丽芙长大了,”观察着少女乖巧的模样,科希别有感触道,“只是出去了一个多月而已,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没有的事!”
丽芙放下了吃净的木碗,笑道,“佣兵团的大家都对我非常好,尤其是伯明翰团长和皮尔副团长。在我不懂的知识方面,他们都耐心地教导我,丝毫没有因为年龄的关系而轻视我。”
“那样就好,”抚摸着少女的面颊,科希将她嘴角上的一点汤汁抹去,“其实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太想让你去成为一名佣兵,我只是在担心,佣兵生活会不会太危险了,作为一个女孩子,整天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定不好受吧。”
“不用担心,倒不如说这才是我期望着的。”
丽芙自信地挺起胸脯道,“而且只要我变得足够强大,不管面对什么敌人都能游刃有余的话,那些危险也就不是危险了!”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就去追求吧,”科希点了点头,语重心长道:“只要丽芙能够懂事一点,不再像小孩子那样无所事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观察着少女成长了不少的身高,以及胸前微微隆起的弧度,科希内心剩余的不安终于消失了。这段时间里丽芙的身体能够健康地发育,便意味着,男性元素在她体内的作用已经被魔力彻底压制住了,而科希的付出也有了价值。
虽然丽芙的性格方面……不知为何还是维持在了男性的形态,她的眼神依然像男孩那样坚毅,充满了热情与倔强。
将丽芙留在村庄中已经不可能了,若是跟随佣兵团外出冒险,她发觉自己的身世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科希无法想象,待丽芙察觉到了格德王国当年的真相,并且意识到两人之间并不具备血缘关系以后,究竟会产生多么巨大的动摇,会不会彻底沦为复仇的机器。
科希无奈地摇了摇头,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
“丽芙,”收拾完餐具之后,年迈的老妇人向少女说道,“待会我会写一封信,在你回去之后顺便把它交给龙剑佣兵团的团长吧。”
“啊!好的。”
丽芙有些奇怪地看了厨房中,正在洗碗的科希奶奶一眼。
为什么要特地写信呢?有什么话,直接让她转告不就行了,难不成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秘密?比如两人其实是失散已久的恋人,渴望着叙旧之类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少女想着想着就脸红了。
不过在丽芙的印象中,伯明翰侯爵和科希奶奶尽管年龄相仿,甚至看起来十分般配(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从未见过面,因此他们之间不可能有这样的悄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