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与露米娅的预料截然相反。
丽芙并不是贵族少女,在偏僻的塔吉村中长大的她,从小便是在泥地里和男孩子打架成长起来的,因此根本没有怕脏怕累的说法。何况后来在深山中的锻炼,以及栀枝庭院中的剑术训练,早就培养出了她那优异的体能和耐性。
别的方面暂且不说,如果只是体力方面的工作,丽芙不会输给任何人。
和铁匠铺中每天都要呼吸煤烟的劳动相比,像这些洗衣服、整理房间之类的家务活,也未免太过小儿科了。倒不如说,丽芙原本就渴望着挑战极限,使自己的身体不断变强,可是没想到单纯的洗衣服,对于体能的要求实在太低了,连热身运动都算不上。
所以她才会顺带将衣服全都晾起,又把这座房间彻彻底底地打扫了一遍。
于是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幅场面。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啊!
现在,当两人同时坐在长桌前吃饭时,露米娅看向丽芙的眼神,就像是盯着怪人那样。这种情况完全是露米娅计划之外的,如果在第一天就失效的话,那么未来二十九天里的劳动,很有可能也会被丽芙陆续战胜。
那样一来,岂不是会让她非常丢脸?
想象着一个月后,金发少女离开大使馆时的得意嘴脸,露米娅就不禁怒火滔天,发誓要想方设法阻止这种局面的发生。
“你做得真好,女仆姐姐!”露米娅叉起一颗西兰花,巧笑倩兮道,“作为奖励,今天就多吃一点吧,接下来好做更多的活计。”
“今天还有别的任务吗?”
听出了露米娅的潜台词,丽芙困惑地抬起头来。
“那当然了。”蓝发少女翘起了嘴角,优雅地将椅子向丽芙挪近了一些,托起她的下巴道,“我可爱的丽芙姐姐,所谓能者多劳的道理,你也能够明白吧?”
拾起了桌上的雪白餐巾,露米娅的指尖移去,轻轻地擦拭着丽芙脸颊处的污渍。
虽然不明白蓝发少女是什么居心,但是丽芙并没有反抗的打算,于是暂时停止了进食的举止,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露米娅接下来的说辞。
“是的,在今天下午你还有别的工作。”
放下了手中的餐巾,露米娅忽然凑上头去,对着丽芙的耳畔呼气道,“并且不管是下午,哪怕是晚上、深夜、清晨,我都有专门分配给专属女仆的工作。反正,从早上完成洗衣和打扫房间的效率来看,丽芙姐姐很厉害不是吗?只是这点程度的劳动应该不会轻易就累趴下吧?”
话语中充满了挑衅的气息,丽芙当然能够听得出来,只不过这样的说法反而让她兴奋了起来。
面对挑衅时就要退缩吗?
丽芙的字典中,没有这个词语。
“太好了,”不动声色地正视着前方,丽芙静如止水道,“我正发愁女仆的工作量太小,还达不到我每天锻炼身体的标准呢。看来这样的忧虑是多余了。”
这一回轮到露米娅哑口无言了。
即使是逞强也不会说出这种话吧?况且丽芙的眼神是如此的坚毅,丝毫没有因为她那疯狂的提议而产生任何动摇,就好像是有十成的把握能做完这件事似地……
不!这绝对不可能。
露米娅相信着,只要她竭尽所能地去压迫丽芙,总有一天能够让她彻底屈服。没错,如今的丽芙只不过是刚刚完成了冰山一角的工作,想要和她赌气罢了,真正的丽芙其实远没有表现的这样坚强。
人类就是这样,恐惧到来之前总是一无所知,盲目地信赖自己的力量。直到残酷的现实降临在眼前之时,他们才会后悔自己的轻敌大意,在深深的自责和悔恨中被迫向敌人屈服。
勇敢?
那只不过是怯懦的掩饰罢了。
在圣路易斯诡辩莫测的宫廷中生活了十二年,露米娅年纪虽小,却已培养成了狡诈多变的性格。宫廷中毫无亲情可言的背叛,掠夺,乃至残酷的灭门案件并不少见,虽然都被皇室巧妙地掩饰了下去,但是都被露米娅看在眼中,记在心里。
包括某些折磨犯人的学问也是。
透过帝都监狱的铁窗,幼小的她便理解了人性是非常脆弱的东西,而这样的理论,也导致了露米娅性格逐渐变得叛逆孤立,常常做出一些旁人难以理喻的行动。
时至今日,露米娅依旧如此认为。
“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斜视着身旁的金发少女,露米娅凭借看好戏的心态,重新拾起了刀叉,小声地自言自语道,“就算是再怎么锋利的刀刃,经过了长时间的劈砍,也总有卷曲的一天。哼哼!等到那张坚强的面具被剥离开来之后,丽芙姐姐,你又会对你的主人、圣路易斯帝国的第三王女,展现出一副怎样的摆尾乞怜的姿态呢?”
事实上,就像露米娅所说的那样,后来所发生的事情确实是让人“拭目以待”。
※※※
根据露米娅所安排的计划,首先是第一天下午的扫除工作。
对整个公馆的扫除,在露米娅的午觉还没有睡醒的时候便完成了,于是接下来的下午的时间都被丽芙用来在庭院中挥舞刀剑。
由于比较单薄的短裙设计,女仆装对于身体的限制并不算多,但是在温习剑术和刀术的过程中,一些比较夸张的姿势,时不时会导致裙下的领域露出。也幸好大使馆的后院比较密闭,除了早晨新晾上的几十列衣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人物经过了。
而对于晚间和深夜工作的安排,丽芙将它们统合在一起完成了。
这两项工作分别是拔出庭院中所有的杂草,以及对花圃中的幼苗浇水施肥。当丽芙左手拔草的时候,她的右手提着花洒,当绕完一圈之后,丽芙右手中的花洒变成了肥料袋,而她的左手则继续对残余的杂草进行彻底清算。
这样左右手一心两用的模式,正好可以锻炼双手的协调能力,为丽芙左手持剑、右手握刀的战斗方式打下坚实的基础。
直到两项工作彻底完成的时候,月亮才刚刚升起,也就是说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不到罢了,这其中自然也有丽芙尽可能加快效率,挑战体能极限的因素。
不得不说,这第一天的工作结合下来,确实达到了让丽芙浑身筋疲力尽的效果。
“就是这样,今天的任务我都提前做完了。”
当丽芙返回餐厅,向刚刚吃完晚饭的露米娅交代了工作成果之后,她便不再理会犹如看见了鬼魂般错愣在原地的蓝发少女,独自前往了澡堂。
在宽敞得令人惊讶的澡堂中,丽芙清洗完身体,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内。少女跃上了柔软的大床,随后用温暖疏松的四肢紧紧抱住蔚蓝小狐,沉浸在了充实在梦境中。
熟睡中的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血脉中正在流淌着一股神奇的魔力,迅速地修补着劳碌一天所留下的疲惫躯体,使之变得更加稳定而强大……而这就是丽芙进入青春期以来,之所以能迅速成长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