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巨锤落在滚烫的金属表面,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经过了数日的反复练习之后,丽芙开始在老铁匠邓肯的帮助下,锻造属于自己的武器。锻造的手段是利用已有的模具,对旧的武器模型进行改造,考虑到丽芙并非专业的铁匠,老邓肯在一些小细节上对它们重新加工,而少女主要负责了雏形的锤锻。
如此一来出炉的,总共有两把武器。
其中一柄是以片手剑为模板的,注重轻量和灵巧,偏向刺剑类型的长剑。另一柄则仿制了从东方大陆流传过来的,某种古老的打刀,兼顾力量与敏捷性。
“关于科希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遗憾。”
当丽芙正在为两把新武器上油时,老铁匠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汗水,一边来到了少女身旁,谨慎地挑选着措辞道,“科希以织布的技巧为人所知,过去几年里,塔吉村中有不少户人家都经由她的双手缝补过衣服,而我正是其中之一。每当想到村庄失去了一位心灵手巧的女性,我都会有所失落,毕竟已经错过了报答她的机会。”
丽芙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做出过多的表示。
科希的幻象消失,在村民们看来并不值得奇怪。
或许是因为受到魔女的魔力影响,塔吉村中所有人都一致地认为,科希已经死亡了。他们并不知道科希本人早已离开塔吉村的事实,迷雾期间的记忆也比较模糊,加上科希确实身患过重病,生命垂危,所以便自然而然形成了这样的惯性思维。
关于这件事,丽芙并没有阐明真相的打算。
既然解释也是麻烦事,那么不如将错就错,反正科希奶奶再也不会回到塔吉村来了,而丽芙亦将追随着魔女留下的线索,向北远去。
此去经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生活了整整十多年的故乡。
在离开被群山包围着的、偏僻又安详的塔吉村之前,丽芙为了给自己将来的旅途做足准备,因此才向老铁匠邓肯请求锻造新武器,顺便学习了完整的锻造流程。至于邓肯,只当丽芙是在为龙剑佣兵团的任务铸造武器,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最终两人协力完成了刀剑的筹备工作。
“武器是战士的生命,”帮助丽芙佩戴完刀与剑,老铁匠摸着大胡子道,“善待武器就是善待自己的生命,即使旅行再怎么繁忙,也不要忘了保养。”
“这是我自己心血的成果,我自然会妥善地爱护它们。”
站直起身,金发少女感受着腰侧悬挂的重量,缓慢地闭上双眼道。
“那样就好!”感受到了丽芙神情中的某种觉悟,邓肯有些感慨道,“没想到当年从铁匠铺偷来木剑,和其他男孩在泥地里调皮打闹的女孩,竟然也能成长到可以独自旅行的地步,真是光阴似箭啊。”
听得了老铁匠的话语,丽芙微微一愣,知道对方已经看穿了她的谎言。
“我准备远行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大家比较好,”少女无奈地叹息道,“我不想让村庄中的大家对我担心,所以,就让他们误认为我仍然待在龙剑佣兵团,并且接受着皮尔等人的照顾吧!”
“既然这是你的要求,那我便照办吧。”
邓肯注视着丽芙的坚毅脸庞道,“只不过,若你在旅途中感到了疲劳,想要得到休息的话,请不要忘记了,我们塔吉村的大门将永远对你敞开。你的身体是喝着塔吉村的河水,吃着塔吉村的谷物所长大的,你的双手中,更是握着用塔吉村的铁矿所锻造出来的刀与剑,你的灵魂将永远属于这片故土……”
老铁匠的眼眶涌现出炙热的泪珠。
“假如你想回来的话,我会允许我的儿子亨利和你结下婚约,成为塔吉村最幸福的一对夫妻。待我渐渐老去之后,这间铁匠铺和山后的矿坑,都将由你们二人来继承,使得这些古老而精妙的图纸,能够经由后代的双手继续流传下去,散发出永恒不朽的光辉。”
丽芙没有做出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扶住了老人颤抖的身躯。
“那就继续敲打下去吧。”
拍拊着邓肯的佝偻背脊,丽芙呢喃道:“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停止前进的步伐。因为生命之所以燃烧,人类之所以活着,就是为了传承那些过往,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在未来做出更多的成就。这些成就即使是默默无闻的努力也好,受到万众所敬仰也罢,都是不能被任何事物所取代的啊……”
独留下不知所言的老铁匠在木椅上,金发少女缓慢地直起身来,迎向了门前的朝阳。
塔吉村入冬了。
脚踏着柔软的雪地,丽芙呼出一口白雾,高高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空中的那一列翱翔的雄鹰。
曾几何时,年幼的金发女孩也曾像现在这样站在雪地中,仰望着自由自在的雄鹰,想要从长老的教诲、科希奶奶的斥责、以及村庄栅栏的约束中逃离出去。
如今她的愿望已经得到了允诺,但却并不是因为躲避的心态。
十七岁的少女在面对诡变叵测的命运之前,选择了迎难而上。为了寻找眼前的真相,她不得不阔别这座生养她的故乡,告别龙剑佣兵团的友人们,挥舞双手中的利刃披荆斩棘,追逐向那道遥远的、魔女的背影。
丽芙又想起了那七张塔罗牌。
塔、圣杯、倒吊的皇后、隐者、空白牌,以及未知的最后两张。
塔罗牌的含义即使是现在,她仍然一无所知,但不论旅途中是欢喜也好,悲哀也罢,她都应该全盘接受。因为这是属于丽芙自己的命运,自己的命运那就要自己去开拓,正因为有着悲欢离合的经历,才能使人更加坚强。
“久别了,”丽芙轻声道,“塔吉村。”
她高高扬起缰绳,使得骏马猛地嘶鸣一声,化成一道无形的风,向着那条从未走过的山道疾驰了过去。
金发飘扬,背影如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