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即使睡觉时依然保持警觉的旅行者而言,察觉到周围发生的异状,并不是什么难事。仅仅地面不自然的震动,就能通过大剑的剑身传到斗篷人的耳畔,令他迅速地从睡眠中苏醒过来。
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旅行者看到自己的眼前闪过刀光,于是立刻清醒过来。
作为下意识的反应,他猛地向后翻滚,与对手拉开了距离,同时将大剑横在身前,防备着不速之客的突然袭击。
“哦?你醒了啊。”
然而出乎旅行者意料的是,对方只是缓慢地垂下了刀刃,表示自己无害,同时指了指身前的墙缝上。顺着他的指向望去,斗篷人看见了一只趴伏在墙根前的巨大蜘蛛,只不过如今的毒蛛已经被分尸成两半,渗出一摊紫色的血液。
“我看你睡得正熟,不忍心让你就这样被它偷袭,所以便出手解决了它,”甩了甩刀刃上的毒液,金发金瞳的少女耸肩道。
“多此一举。”
借助火光观察着少女的面容,旅行者对她的年轻感到惊讶的同时,也不由地表示了相对抵触的情绪。长期以来独自一人的旅行,使他难以信任路过的人类,因此只是反感地瞥了对方一眼,就不再说话了。
“喂喂,对待救命恩人你就是这样的态度?”金发少女忽然大跨步向前,抓住了斗篷人的衣襟,略微生气地向他质问道:“同样是旅行者,像你这样没有礼貌的,我还是第一次碰见,正常人不都应该做一些表示之类的吗!”
“就算你不出手,我也会解决它。”
冷漠地挥开了对方的手掌,旅行者返回到篝火旁边,用古怪的目光看着这位身穿佣兵服装的金发少女,仿佛想要看穿她心中的打算。
“如果目的是想要报酬的话,我可以看在难得相遇的份上,将半袋水囊送给你喝。不过更多的东西你就别指望了,因为我也在法兰沼泽迷路了很久,不论水源还是干粮都非常缺乏,只能采用最节约的进食方法。”
“唉?原来又是一个迷路的!”少女不屑地咋舌,随后大大咧咧地在篝火地另一侧坐了下来,“我看你的装束,还以为是经验很丰富的独行者呢,没想到竟然和我一样陷入了困境,真是人不可貌相。”
“闲话到此为止了。”
打断了金发少女的抱怨,斗篷人有些无奈地捂住额头,这位佣兵女孩的性格和他恰恰相反,也正因如此令他烦躁异常。可即便如此,旅行者依然实现了他的承诺,从背后放置的包裹中,取出那只剩下了半袋重量的水囊。
“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的名字吧?”观察着斗篷人身前抱着的大剑,金发少女有些好奇地接过了水囊,“那把剑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这么说来,你应该也是个有名的人物吧?”
“我没有名字。”
“那就让我先报上名来,”拧开了水囊的盖子,少女友好地微笑道,“我的名字是丽芙,塔吉村的丽芙·托尔曼,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没有名字的独行者。”
“随你怎么叫!”不满地撇过头去,旅行者裹紧了斗篷。
长时间没有遇见过其他人类,导致他难以适应这样长时间的对话,因此为了避免这样的尴尬,旅行者只能避开了丽芙的视线,转而继续面向熊熊燃烧的篝火。
“路德维希,”沉默了片刻之后,抱着大剑的旅行者忽然呢喃道,“我的名字。”
“那么,路德维希先生?还是路德维希小姐?”
丽芙仔细地观察着旅行者,发现对方的身体特征都被隐藏在了那一身破烂斗篷下,就和他的声音一样,辨不出性别。
“……”
“算了吧,看你能挥动这么大的剑,应该是男性,”金发少女放弃似地叹了一口气,百无聊赖地往口中灌了一大口净水,“以后我就叫你路德维希先生了……喔,这水真是又干净又好喝,作为报答我的礼物也算是值得了。”
“把水囊举高一点,不要碰到嘴唇。”旅行者无力地提醒道。
佣兵少女喝水的姿态着实狼狈,刚把盖子拧开,就直接往贴着嘴巴倒去,丝毫不顾双唇已经触及了囊口。路德维希虽然没有洁癖,但是看到其他人的嘴部贴在自己经常饮用的部位,难免会产生一些抗拒,更别说这位少女才认识了十分钟不到。
“我的嘴里没有毒药!”
然而丽芙却像是没有听到路德维希的话语似地,只是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声,更加变本加厉地将水囊往口中倒去。
真是受不了她。
路德维希只感到头疼欲裂,内心甚至做好了抛弃那只水囊的打算。
“呼啊,得救了得救了!”酣畅淋漓地痛饮之后,丽芙的双眼变得更加有精神起来,然后用手背擦去了嘴角溢出的水渍,“没想到路德维希先生尽管外表冷漠,可是内心却很温暖呢!否则也不会像这样把水源送给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
“一时兴起罢了。”
淡淡地回应了一句,斗篷人便不再理会少女,径自将身体斜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天空中依然是那一轮被侵蚀的太阳,分不清早晨还是夜晚,但是路德维希四肢的疲劳尚未消失却是事实,这只能说明睡眠的时间不够。
他并不想在无谓的事情上白费精力,例如陪着毫无关联的陌生人胡闹。
为了尽可能地不引人瞩目,路德维希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将耳畔靠在剑柄上,随后悄悄地合上眼帘,试图让意识沉入黑暗深处。
“其实我有个更好的提议,”金发少女的声音传来,“直到走出法兰沼泽之前,我们都可以同行,这样一来休息的时候可以轮流值班,并且也能相互借鉴经验,少走一些弯路。”
“没兴趣,”路德维希双眼紧闭道,“你只会浪费我的水源和食物,所以我不希望等到我睡醒过来之后,还看到你留在这里。”
“我才不是累赘,你应该看到我的实力了吧?”
“一刀砍死一只毒蜘蛛,说明你只有自保的程度。”
“这句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见啊!”
不知为何,听到了路德维希的话语之后,金发少女的语气忽然变得激烈起来,包含了隐约的怒气。路德维希不露声色地拉开眼帘,透过缝隙向前看去,却只见少女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弯下腰来,用斥责的目光注视着他。
“因为我平生最反感的,便是有人看不起我的实力,认为女性也就仅此而已,”丽芙从腰间缓慢抽出了刀刃,直指向怔在原地的路德维希,倨傲地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