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士兵格鲁晓夫,正站在这段破烂不堪的城墙上。
城墙原名是洛斯里克高墙,在历史上曾经和法兰要塞齐名,同为古代文明抵御不死人军队所建造的防御工事。然而当文明被入侵者毁灭之后,大陆西海岸的阿瑞斯人便扩张到了这里,在城墙内部驻扎移民,建成了新兴的城市。
虽然洛斯里克高墙避免了被毒雾吞噬的命运,但是,阿瑞斯帝国显然没有足够的资金来修缮这座年代已久的庞大建筑物。
高墙所处的位置,在罗德兰大平原中央的河畔,算是帝国的内部,很少遭遇到敌军的侵犯。而阿瑞斯的农业经济,以及尴尬的地理格局,使得它没有足够的资金来修理历史遗迹,导致洛斯里克高墙最终变成了某种景观物。
之所以有士兵站立在这里,也只是象征性地防备盗贼罢了。
格鲁晓夫作为其中的一员,还算是比较敬业的。
他并不像其他的阿瑞斯士兵那样,聚集在城墙脚下打牌,或是将衣着暴露的女人带到营房内,与之共饮过夜。
“这个不合群的家伙,我们不用理他了。”
每当格鲁晓夫表示拒绝,那些阿瑞斯士兵都会对他表现出一副排斥的态度,随后便勾肩搭背地前去寻欢作乐,抛下他独自一人守在城门前。
格鲁晓夫和这些烂醉如泥的士兵不同,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阿瑞斯的军人,既然是军人那就要尽忠职守。虽然洛斯里克的士气懒散,缺乏管制,但是格鲁晓夫有着自己的信念,认真地完成本职工作,只有这样他才能无愧于心。
有人说他是傻子,不过,也有人很欣赏他的意志。
“今天的情况怎么样?”提着一只酒瓶,同样身穿士兵铠甲的利宁走上城墙来,用拳头捶了一下格鲁晓夫的肩膀。
“三个农夫,一个商人,两个刻木匠,”格鲁晓夫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墙外的道路,“和昨天一样,都是从东部边境过来的。”
“这也难怪,我从酒馆的商人口中听说过,最近圣石教会似乎在给阿瑞斯帝国施压,东部某些村庄的什一税日益严苛,也有人说就快要爆发战争了,所以教会才开始大量敛财……嗯,圣路易斯帝国和圣石教会之间的战争。”
“你知道我不懂这些。”格鲁晓夫看着利宁手中的酒瓶。
注意到了对方的目光,利宁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耸了耸肩,将那半瓶酒向格鲁晓夫递去。
格鲁晓夫高高举起酒瓶,往口中灌去,酒水湿润了皲裂的嘴唇,给春寒中的身躯送来了些许暖意,让他有了继续站立在城墙上的动力。
“老兄啊,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家乡种田去了!”利宁苦笑道,“越是站在洛斯里克高墙上,就越是会被这股颓废的风气所感染,这种日子过得毫无意义。我当初之所以加入军队,是为了要上战场奋勇杀敌的,谁曾想到在这座破败的城墙上,一待竟是十年光阴。”
移开酒瓶,格鲁晓夫有些动容。
利宁和其他的士兵不同,虽然他也有酗酒的习惯,但是能感受到利宁的心中有自己的原则和理想。也正因如此,他才能无视了军队中的非议,与格鲁晓夫渐渐成为挚友。
然而现在,这位唯一的友人也即将离去了。
“……”
想到这些,格鲁晓夫的内心就是一阵唏嘘。
“我是不会离开的,”调整心情,他坚定了语气道,“即使到最后只有一个人站在这座城墙上。”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捶了一下格鲁晓夫的后背,利宁大笑起来,“放心吧,今天我依然会和你站在同一座城墙上,明天和后天也是,无论如何我也会支持你到离开前的最后一刻。”
格鲁晓夫点了点头。
“有人过来了,”提醒利宁向高墙前方望去,格鲁晓夫注视着石桥上的两道身影,“那就让我们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份吧。”
※※※
来到洛斯里克高墙下的,是一位少女和一位斗篷人。
少女有着一头靓丽的金色长发,瞳孔也是极其少见的金色,四肢纤细,身材年轻而富有活力。她身穿着一套华丽而又实用的黑色长裙,腰间佩戴着刀鞘和剑刃,肤色犹如玉石般洁白,神色中流露出旅途劳顿的疲惫。
而斗篷人则手提着一只巨大的行李箱,兜帽掩盖住了脸庞使人分辨不出性别,不过从他背后的十字大剑可以看出,这绝不是善与之辈。
斗篷人巧妙地站立在了金发少女侧后的位置,微微低头,就像是恭顺的仆从般。
看到了这对新奇的组合,格鲁晓夫有那么一瞬间,断定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旅人。因为从少女容貌和站姿可以看出,她气势凌人,拥有着绝不会屈服于任何人之下的性格,和那些唯唯诺诺的平民们有如天差地别。
这样的气质如果放在贵族身上,那就说得通了。
金发少女和斗篷人的身份,极有可能是某个来自远方的贵族和她的侍从。
格鲁晓夫瞥了一眼身旁的利宁。
利宁显然也做出了和他相同的判断,脸色有些复杂,与格鲁晓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言。
两人毕竟只是身份卑微的守门兵,若是因为搜身的问题惹怒了贵族,那么将很有可能遭到对方的报复。阿瑞斯帝国的贵族素来蛮横无理,视平民如草芥,不仅在自己的领土上为所欲为,更是和一些骑士团狼狈为奸,共同欺压底层民众。
对于贵族问题,格鲁晓夫确实有所害怕,不过最终还是坚守本职的意愿战胜了恐惧。
“我自己过去吧,”格鲁晓夫说,“你再过不久就要离开高墙了,我不想让你在这时候涉身险地,以至于耽误了回乡的旅程。”
利宁感激地看着他。
“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就行了,不用太过认真。”利宁劝说道。
当独自走下城墙台阶时,格鲁晓夫的背影异常坚定,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知是否听见了利宁的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