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昔

作者:冷星月空 更新时间:2020/5/9 19:50:47 字数:2005

※※※

曾几何时,年轻的圣殿骑士坐在树荫下,那头翠绿色的长发随着温和的轻风摇曳着,略尖的耳朵从发隙之间伸出,聆听着远方风笛的鸣响。

“咔吱。”

咬下了一口苹果,路德维希有些寂寞地望着远方。

她的洁白斗篷上染上了红黑色的血迹,仍未干透,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疲劳的厮杀。而在圣殿骑士所坐位置的侧旁,那柄银色的十字大剑倒插在草地上,半身血染,给剑柄处的圣石徽章增添了萧杀的气息。

“什么嘛!找了半天,原来前辈一个人藏在了这里!”

俏皮的声音响起,身穿骑士铠甲的少女从树干后探出脑袋,对咀嚼着苹果的路德维希吐了吐舌头,做出鬼脸。

然而对于少女的呼唤,路德维希毫无反应,心神仍然在回想着之前的那场战斗。依靠着半精灵的卓越记忆,她能够记得清战火中,每个倒在自己剑下的敌人,他们在临死前都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姿态。

有的敌人在哀嚎,有的敌人在她的剑下渴求怜悯,也有的敌人面对死亡毫无恐惧,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路德维希,仿佛诅咒着她直到地狱。

因此为了平息每次战斗的罪恶感,路德维希时常会需要独处的空间,而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孤单地坐在苹果树下,眺望着蔚蓝色的天空。在激烈的战争过后,通常有士兵会选择娼馆和烈酒来麻痹自己的内心,洗刷战争鲜血的痛苦记忆。

人类的脆弱……路德维希看在眼中。

但是身为半精灵的她,毕竟只拥有着一半的人类血脉,加上对于圣石宗教的坚定信仰,使她对于饮酒和寻找妓女的行为感到了不满,选择了让宁静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所以当少女骑士出现在树后时,路德维希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行为,继续咀嚼着果肉,任凭那股甜中带酸的滋味浸润了舌尖。

“路德维希前辈,不要忽视在下嘛!”

高举着一瓶低纯度的麦酒,骑士少女摇摇晃晃地走到了路德维希的身旁,调皮地向那只啃了一半的苹果伸出手去。

早已料到了少女的举动,圣殿骑士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水果向前扔去。而注意到路德维希的举动之后,少女忽然眼前一亮,犹如小狗般扑向了空中的苹果。

结果不出所料的,骑士少女没能接住苹果,反而在草地上摔了个仰面朝天。

“明美,”路德维希淡淡道,“我之前应该有说过,让你在宴会厅中主持庆功宴,不要来打扰我一个人的休息时间。”

明美是远离奥克兰大陆的,另一个东方大陆的名字。

骑士少女有着独特的黑色长发和黑色双瞳,然而却是作为被教会收养的弃婴所长大的,襁褓中只夹带着那张写下了名字的字条。

“呜!”明美哭丧着脸道,“前辈欺负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往我身上砸,自己一个人却在这种地方独享清闲!”

对于骑士少女的抱怨,路德维希冷漠地哼了一声。

“既然已经成为我的副官,就要有作为副官的觉悟,明美。”

圣殿骑士抱起手臂道:“现在的你可不能像当初那样黏着我了,让你主持宴会也是对你的锻炼,你不能一直逃避下去,必须展现出领导者的气度,唯独这样才能让教会骑士团中的其他人信服你。”

“可是前辈不也一样从宴会厅跑出来了么?”

“……”

“所以说我只要陪在前辈身边就够了,”在草坪上翻了个身,明美嬉笑道,“别的事情我才不想管呢,单单看着前辈的模样便能感到幸福无比,就好像战斗的疲劳都被风吹走了那样。”

“随便你,”观察着骑士少女的神情,路德维希低声道,又从树上摘下了一对苹果,将其中一只向对方扔去,“接着。”

“前辈真好!”

笑眯眯地接住了苹果,明美平躺在柔软的草坪上,将苹果向天空举起,欣赏着果皮被阳光照射成金灿灿的模样。而树荫下的路德维希,遥遥望着少女脸红扑扑的模样,心中也不由地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平静,就好像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午后的阳光,山坡上的暖风,清澈的风笛。

曾几何时。

曾几、何时?

※※※

路德维希忽然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所看见的,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夜晚尚未过去,明月依旧悬挂。

然而被过往的记忆所缠绕着,斗篷人难以继续睡眠,因此扶着十字大剑站起身来。她环顾了周围一圈,发现了一座篝火,以及某个金色长发的少女。

如今的两人早已离开了洛斯里克高墙,顺着乡间大道继续向阿瑞斯帝国的首都、耶鲁城旅行前去。旅途中难免会遇到找不到村庄和城镇的情况,所以她们便在原野上升起了篝火,围绕着温暖的火光,以期度过漫长的夜晚。

当观察着这一幕景象的时候,路德维希仍未完全清醒。

因此在某个瞬间,记忆中黑发的骑士少女的形象,竟然和眼前的金发少女重合了。本以为早该被遗忘的痛苦往事,从记忆深处升起,多年之前所经历的温馨,与如今的这具再也感受不到温暖的冰冷身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为什么?”

斗篷人呢喃着拾起大剑,将视线从沉睡的丽芙身上移开。

“为什么要回想起来?”

仿佛想要掩盖什么似地,路德维希将兜帽戴上,遮住了那头翠绿色的长发和半精灵的尖耳,使得自己的脸庞沉浸在阴影之中。她的心脏就像是被凝结了般地,冰冷得快要撕裂开来,撞击着这具逐渐被黑暗侵蚀的身体。

斗篷下露出的手背变成了苍白色,可即便如此路德维希依然紧紧握住剑柄,使用十字大剑支撑着身体避免倒下。

“呜呜!”

篝火的倒影中,翠发的半精灵双膝跪地,额头痛苦地抵在地面上,身体逐渐蜷曲成了痛苦的一团,仿佛赎罪般紧贴着被污染的十字大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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