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主人名为妥耶夫,是个土生土长的平原人。
由于经营酒馆多年的广泛见识,使得妥耶夫并没有像其他的阿瑞斯人那样,仇视南方的海顿公国。因此即使丽芙携带着海顿的口音,酒馆主人依然好心地收留了她,并且孜孜不倦地教导她关于罗德兰平原的语言习惯。
考桑酒馆大多是耶鲁城内的熟客,更喜欢听到本地的语言。
不过偶尔也会遇到从其他城市赶来的陌生面孔,毕竟耶鲁城是阿瑞斯帝国的首都,哪怕国家实力再怎么不济,也总有旅行者和商人造访此地。
例如今天夜晚,在酒馆即将打烊的时候,某位背着鲁特琴的吟游诗人踏入了门扉。
诗人身上穿着色彩夸张的服装,一瞬间便吸引了丽芙的注意力,而当她看清楚来者的面孔之时,瞳孔逐渐凝缩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被怒火渲染的名字。
高力·巴尔德……
“这可真是个愉快的日子!”吟游诗人的目光扫向金发少女,“美丽的小姐,请问能帮我拿一瓶麦酒么?只需要一瓶最廉价的酒,我就能为这家酒馆赋诗一曲!”
可能是因为这两年里丽芙的身高和体型的成长,高力显然没有认出来,眼前的少女就是曾经在大使馆中当过女仆的丽芙。所以他只是笑眯眯地仰起脑袋,捋顺夸张的金色短发,礼貌地行了一个礼。
然而无论如何,丽芙只是冷漠地撇过头去。
她还记得高力曾经告诉了露米娅反叛军的线索,正是为了寻找反叛军的痕迹,露米娅和丽芙才会前往阿缇菲斯港的下城区,被隆卡酒馆的主人所欺骗,最终遭到了刺客的偷袭。这件事情是造成了两人分崩离析的导火索,而归根结底就是高力告诉她们的情报,丽芙并不认为吟游诗人是清白的。
当高力用夸张的语气,说出夹带着圣路易斯帝国口音的话句时,丽芙的心中既反感又厌恶,恨不得立刻用腰间佩戴的刀剑把他赶出门去。
“嚯?莫非酒已经卖光了?”
对于丽芙的反应,吟游诗人一时之间误会了她的意思,略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我可是听周围的路人说过,这家酒馆的服务态度不错,酒水也搭配得很好,所以才选择了来此地歇脚,没想到这里竟然不欢迎陌生客人。”
“这位客人需要些什么?”
注意到了酒馆门前对峙的两人,妥耶夫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沉默的丽芙,却没有得到回答,于是他便亲自来到了吟游诗人的面前,表示出欢迎的手势。而对于酒馆主人与少女态度的反差,高力的神情颇有些意外,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我好像有些想起来了。”
坐在桌位前等待,高力一边观察着金发少女忙碌的姿态,一边饶有兴致地扬起下巴道,“你是露米娅的女仆吧?为什么抛下好端端的女仆工作不顾,反倒独自离开了阿缇菲斯港,跑来耶鲁城这里当起了服务生?”
当吟游诗人话音落下时,丽芙擦拭桌面的动作稍稍停滞了一下。
尽管高力的语气中不包含半点嘲讽的意味,但是丽芙的手掌仍然将抹布握成了一团,水滴从五指之间渗透下来。她并不想因为露米娅的事情和诗人争吵起来,这里毕竟是考桑酒馆,而酒馆主人妥耶夫就站在旁边,身为雇员的丽芙不想让私事破坏了雇主的面子。
幸好妥耶夫本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
“酒窖好像还没有打扫干净,我可能要稍微离开一会,”酒馆主人识趣地后退道,“丽芙,让这位客人交给你来接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有些感激地看了妥耶夫一眼,丽芙目送着酒馆主人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吧台后方的木门处,这才摆出一副冷漠的神情。
“高力·巴尔德,”放下了手中的抹布,丽芙迅速抽出腰间的刀刃,“告诉我,下水道中的那次暗杀事件是不是你所计划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被刀锋压迫着脖颈,高力的脸色却丝毫没有任何的改变,只是用一如既往的微笑应付着眼前的金发少女,“话说这把刀是很可怕的凶器,作为还没有长大的小女孩,最好还是不要把它当做玩具来耍比较好。”
丽芙的目光愈发狠厉,刀刃将高力的脖颈压出一道红痕。
“好了好了,我实话实说总行吧?”吟游诗人高举双手表示投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看我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手无缚鸡之力,在你的面前还不是待宰的羔羊,所以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威胁我啊。”
“……”
听得了高力的抱怨,丽芙稍稍将刀刃放松,却并没有离开他的脖颈。
“回答我的问题!”瞪视着吟游诗人的双眼,丽芙略微发怒道,“你究竟是不是策划暗杀圣路易斯第三王女、露米娅·圣路易斯的主谋?你的意图何在!”
在金发少女的几番逼迫之下,高力眼神中的戏耍意味终于消失了,露出了一副冷笑的姿态,端起了桌上的酒杯。
“我当然没有参与过那次暗杀,”无视了颈前的刀刃,吟游诗人悠闲地畅饮着麦酒,“不,就算我真的参与了暗杀王女的行动,你也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表示。因为我所做的事情只不过是将尚不确切的消息告诉了露米娅,而真正决定前去验证的,却是你们两人……”
“还用得着狡辩吗?这就是你的意图!”
不等高力的话音落下,丽芙猛地一拍桌面,将吟游诗人的座椅推翻,狠狠压倒在地面上。地面的冰冷温度从左手掌心传来,但是她却不管不顾,只是咬牙切齿地将刀刃竖立在高力的额前,尖端随时都能刺入下去。
喝了一半的麦酒,洒落在倾倒的木椅旁。
看着金发少女几近失去理智的模样,吟游诗人的笑意更甚了。
“不知你有没有冷静地考虑过,我可爱的丽芙小姐?”
高力伸出手去,将丽芙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抚平,面无惧色地说道:“我只是一个被辞退的吟游诗人,参与到圣路易斯王室纷争的事情,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好处。如果我早就知道,叛军的情报其实是暗杀王女殿下的诱饵,那么我就不会傻乎乎地跑到大使馆去,将这个消息告诉露米娅,毕竟这样做只会让我成为被追杀的焦点。”
“被辞退?”
拍开了吟游诗人的手指,丽芙睁大眼睛。
“没错!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因为创作出了讽刺意味的歌词,被原本的雇主、圣路易斯帝国第二王女辛西娅·路易斯,给赶出了宫廷。”
丽芙无法相信这个震惊的事实,于是进而逼问高力道:“那为什么身为第三王女的露米娅,却不知道你被辞退的事情?”
“这恐怕是由于,当时的露米娅殿下已经被派遣到海顿公国,担任了帝国大使的职务,加上王族内部普遍对于第三王女的疏远,使得我被辞退的消息难以传入露米娅的耳中,”高力平静地指了指额头上的刀刃道:
“话说你能让我坐起来吗?保持这个姿势讲话真的很累,我终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吟游诗人,不像你那样,拥有着无穷无尽的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