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辛基北部,广阔的冰碛丘陵里,一个静谧的小山村。
这里只有几十户人家,但却有个大得夸张,就算在赫尔辛基甚至斯德哥尔摩都见不到的广场。这里是“伊甸园”事实上的所在地,赫尔辛基那栋写字楼里的几个高管是头脑的一部分,这里才是塑造“伊甸园”庞大实力最真正的躯体——从村里教堂的后院便能进入这一庞大的地下世界,几百位科研人员,近千位后勤与管理人员在这里工作,董事长苏济良也常年在此坐镇指挥。每个员工的终端里,都被要求安装一部公司内部的电子地图,以避免时有发生的迷路现象。
一些房间当然是没有在地图上标注的。其一是生化研究所第三实验室,专为军方的特务机构提供毒药和毒气。其二是生化研究所第五实验室,为特务机构提供生物武器。还有生命研究所第二实验室,研究不同生物的融合种。
还有这里。这里没有名字,也不在任何一个研究所的管辖之内,也不属于任何一个生产车间。
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走廊,惨白的内壁缝隙处亮着惨白的灯光,通向一个惨白的圆形房间。这个房间里的灯光照不出任何影子,光滑的墙壁上镶嵌着十几个充满液体的玻璃罐,中间的地面上除了一台终端什么也没有。
那些罐子,有的是空的,有些之中则浮着一个个孩子,插着人工脐带,闭着眼睛,静静地漂浮着,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标注着7号的罐子里,棕色头发的少女睁开了眼睛。
少女尝试了几次,把简陋的原型人工脐带成功地解开了。
少女深吸了一口富含氧气的保存液,一拳向罐子玻璃壁打去。
12毫米厚的钢化玻璃罐壁,破碎了。保存液像洪水一样流出来,漫到房间另一边的走廊上。
少女吐出肺里剩下的保存液,迷茫地看着周身的一切,看到了和她一起沉睡的孩子们。
少女打破了装着人的罐子,保存液流了出来,他们却没有睁开眼。不久,呼吸也停止了。
少女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玻璃。它不扎手,但她看着倒映出来的光,似乎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少女身上的保存液逐渐从光滑的肌肤和柔顺的头发上滑下,她发着紫色光芒的眼神也逐渐黑了下来。她踏着地上薄薄的保存液,啪嗒啪嗒地向着房间外面走去。
这个房间从来不设电子锁,为了绝对的可靠只设置了机械锁,少女很容易就进入了那条长长的走廊。
保存液流入了排水系统,地面重新变得惨白而光洁,只有少女沾着保存液的双脚留下的一个个蓝色脚印。
当少女进入到这地下迷宫的主要通道时,身无寸缕的她很快引起了监控处的注意。不久,保安队包围了少女。
保安队队长用芬兰语大喊:“你是谁?你的证件呢?谁允许你如此放肆?”
没有反应。
他又用瑞典语喊了一遍。
少女抬起了头,又低下了。
保安队长低声说:“控制她。”
一个体格健壮的队员向前跨出一步,少女身形稍稍向后一倾,紫色的眼眸里现出惶恐的神色。
队员又跨出一步,抓住她的手腕,准备向她的背后扭,以传统格斗的方式控制她。少女把手臂向后一引,保安队员一下摔倒在地。当保安队的其他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时,那个队员的头已经转过了一百八十度,扭曲地朝向背后,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骨头与韧带断裂的噼啪声。
少女的脸又黑了下来,保安队员唰地一声抬起霰弹枪。它们还是将近两百年前的老结构,仍然像以往每一次战斗一样十分可靠。不知是否是对深不可测的东西有本能的恐惧,少女逐渐将身形缩得更小了。
“放下。”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这声音是受过了时间和社会的洗礼的声音,圆滑而深沉。
“董事长好……”保安队员们面面相觑。为什么董事长大人会偏袒一个肆意妄为的女人?她可刚刚杀了自己的兄弟……
另一个保安队员用眼神回应他:董事长杀了多少个我们的兄弟你不知道吗?他的性格会怪到这种程度也很正常啦!
苏济良盯着少女的脸庞,说:“啊!你是7号吧!你现在叫苏婷,我的女儿……”
少女的脸上没有一点动静,保安队员也都呆住了。
苏济良轻轻地抱起少女,向着走廊深处的另一间房间走去。
“在我计划断掉你维生舱电源的前一天,你自己跑了出来,这是你不忠的罪孽。你杀掉了你的兄弟姐妹,这是你不悌的罪孽。你作为一个失败品却让我苦心经营的最可能是完成品的实验体死了,这是你不孝的罪孽。现在你逃了出来,我没法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处理掉你了,你要通过你的一生来赎罪啊!”苏济良用既像机关枪一样快又“抑扬顿挫”的语气吐出一段话,“虽然你现在不能理解,但你很快就会理解了……”
苏济良从病床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副耳机,一副头戴式显示器和两根线。
少女疑惑地看着这些黑色的东西。
苏济良拔掉第一根线的盖子,刺入少女的左臂,少女霎时失去了对四肢肌肉的控制。第二根线的盖子被拔掉,一根更粗的针显露出来,苏济良托着少女的头,狞笑着,把针深深地刺入少女的脑后。随后,少女被戴上了耳机和显示器,她无助地转着头,面对着眼前这黑暗而又痛苦的世界。
“这是神经刺激式传输与深度学习系统,虽然我不会让你理解真正的知识,但它能急速加快‘概念’的认知进程……可恶的WHO伦理部……他们禁止我们开发这个,但我还是把它做出来了……我们还没有经过动物实验呢……但你……就是临床试验的第一个对象……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连串的影像在少女面前闪过。苏济良完全地低估了系统的性能,少女在半个小时内清晰地理解了她生存所必要的一切知识。又一波数据传来,少女用了两小时学会了初中生水平的中文,英语与瑞典语。然后,她以五分钟一本的速度阅读了西方和东方的80本名著。一夜过去,她除了那两个人工催化而来的极限能力外,已经与一个正常的14岁女孩无异。她记起了苏济良对他说过的话语,决定不告诉苏济良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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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林国际空港。
塔林空港的主航站楼是一个纯白色的长方体建筑,没有一扇窗户,完美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产物。这是罗联文艺界最为外国知名的艺术家,也是罗联文化部长的儿子弗拉基米尔·纳留申科的设计案,跟远处的中心区地标,同样出自于他之手的黑色半球形的广州饭店一样,都是极其规整,没有任何细节的几何体设计。据说他还想办一场将塔林所有房子都罩上纯白长方体壳子的超级艺术展,据说还通过了州杜马的批准,不过被他自己的老爸及时拦下了。
机库附近,直升机停机坪。
那架斯堪的纳维亚王宫卫队的直升机还停在那儿,舱门还是打开的。一个黑影从同样是白色长方体的机库后面闪出,藏好自己身上挪威海的徽章,换上了王宫卫队的。
“发动机已经关闭了,从发动机上感受到的这余热已经快没了,应该一两个小时以前就熄火了……”特工低头咒骂了一句。
“快点,叫人来,盯着这里的每一架轻航,他们坐的应该马上就要起飞了,他们为了速度更快是不会去坐重航的……”
挪威海的这位特工错了。此时,西尔维亚·维斯正与她的子嗣艾尔·维斯和海伦娜·维斯一起,登上了前往的黎波里的重航“沙漠王子”号。
他们最后的目的地,是山脉边缘悬崖上的小城马希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