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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小伙子,昨天没睡好?”
看门的许大爷戴着一副墨镜。随后他问了声好,递过来两块巧克力,让我和小陈分了吃。
“谢谢许大爷。”
“真乖,好好读书,将来出国留学就有出息了。”
“许大爷也保重身体。”
走过树林边的小道,我转向小陈,“那个老爷子很喜欢你啊,看样子你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啊。”
“可能吧。以前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因为我小学的时候跳了几级所以交流就一直很少。”
“不过这下总不会再跳级了吧。和周围好好说说话,交点朋友也是必须的。”
“……嘿嘿……”小陈笑了笑说:“那好,我在学校行政喽还要见个人,所以我先拜拜啦。”
“拜拜。”
小陈挎着单肩包,兴冲冲地跑进大楼里。
黑亮的头发有节奏地甩动着。
听她说她要把它养长啊。
语文考试一向不难,但是难得。
作为语文老师,钱哥一个上午都没有出现,这很奇怪,因为他有一到校便进教室监督打扫卫生的习惯。
课代表回到教室的时候笑个不停,周建上前打听,他也不说清楚怎么回事就嚷嚷着要发考卷了。
教室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日光灯,电风扇,因为打扫不到,所以一些地方结起了蜘蛛网。抬头看教室就如同是来到了荒弃的航空博物馆,明明有东西但还是空空的感觉。
考试的题目我感觉都做过一样。这是真的感觉,似乎我的大脑之中就保留有这道题的解法,所以做题目还是很轻松的。
要说为什么我也考虑过。苏格拉底不是有一个回忆论吗?可能是我过孟婆桥时那个汤的食品质量不合格吧。但是很可惜,这些先天的知识里没有一个英文字母。
做完考卷,按照惯例,趴下睡觉。
找梦,但是找不着。
自从进入过超曳戈梦境,我没有再做过从前那种梦了。可能做过被我忘了,抑或再也做不了了,都说不准是怎么回事。
“张若离,要起来了哦。”
“我没睡着,只是趴一会儿。”
同桌周谨看样子是把考卷做完了,现在开始从头检查试卷。
我们班的构造要说与别的班不同,就是在于我们班有男女同桌的搭配。据说钱诚老师的这项举措让其他班很嫉妒,不过学校并没有明令禁止这么做。
就像没有规定必须穿校服一样。
对于我来说还是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噢!”有人突然欢呼起来。
接着是成片的哄笑与鼓掌。很不解为什么这两种声音会同时出现,是某个人又做什么恶作剧吗?
抬起头,我看了那个光亮……
是的,他的头颅闪着光。
“呵呵,见笑了。可以收卷了。”钱哥摸摸自己的光头。一向注重发型整洁的钱哥居然剃掉了自己的头发。
“老师换发型啦?”
“有什么意见吗?要不要我在头上再涂个图案?”他抖抖身上的灰尘,“如果有同学再上课睡觉的话,可以看看我的头提提神。”
真是的……
钱诚收齐了试卷,宣布说:“今天又有一个新同学要进入我班学习了。是个女生哦。”
插班生?真是乱来,竟然这个时候转校,要转校也是学期开始的时候转进来才对。
一群男同学发出了怪叫。
“张若离,你看上去好像很期待哦。”周谨调侃道。虽然我并没有发出那种声音,不过我心里真的想了解。
“怎么可能。只是对这个转学的时机有些不理解而已。”
“别人什么时候转学都是自由的哦。”
钱诚清清嗓子,踱步到门口,打开门,招呼她进来。
那个人并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在门口与钱老师说了一番话。
徐朗把眼神投向我,他坐的位置正对门口,外面的事情应该能够很清楚地看到。
不过为什么看我?
“看起来那个新同学很羞涩哦。”
“可能吧。”
“是不是迫不及……”
周谨突然停下了声音。
我把头转过去。
我又看见了……
略长的黑亮短发,棕茶色的瞳仁。高二校服明显对于这个十四岁的身体过分的宽大了,因为这原本并不是她应当承受的重量。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陈晓萌,很高兴……”
我站了起来。
晓萌同学也不再说话。
我们四目对视。
她的眼里似乎噙过满溢的泪水。
“离哥,中秋快乐……”
“张若离,坐下,快坐下……”周谨在我边上呵斥着。
大狼也如此向我示意。
不过许多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安静一下。陈晓萌同学是跳级上来的同学,所以我们要对她多加帮助,从而让她尽快融入我们这个集体。”
钱诚安排她坐在我的另一边,然后挥挥手表示下课。
前脚跨出教室,我就拽起小陈的手,向教室外面奔跑。
“你这是怎么了离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在一个没有人的窗口,我这样向她发问。
“我只是……我也不知道会在离哥的班级……”
“这没关系,我问,为什么还要跳级,你已经足够了,没有必要再跳了。”
“我不知道……”
“昨天打电话就是通知你这件事吧。”
“我不知道会是……”
“小陈,为什么,明明你应该享受初二那种快活的时光,为什么还要到高二来提前受苦?”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这么做的话不行。会落后的……”
多么愚蠢的话啊。
“离哥,不要再担心我了,我的道路我的爸妈会帮我挑选好的。他们都是过来人。”
“真的好吗?”
“会好的。”
“但愿吧。”
可能我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是天才少女,她家里绝对有这个条件让她幸福生活,所以就要选择一个走向成功的完美道路。
因为只有她能走,所以她就必须走。
哪怕本人是多么不愿意。
因为本人没有资格去反抗。
“小陈,告诉我,你的梦想是什么?”
“欸?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告诉我。”
“这个……好害羞啊……”
“我不会嘲笑你的,说吧。”
小陈把手指插起来,大拇指摩擦着。很为难,不过我想肯定她是有答案的。曾在开玩笑的时候她说出来过的那个梦想,这一刻去确定。
“离哥先说你的吧。”
“我要让你幸福。”
“啊啊!……别别……怎么可以……”
“这是大实话,轮到你说了。”
慌张过后,小陈用右手食指戳着左手手心说:“我……想当一个演员……那种国际影后,像章子怡一样的那种也行……”
“很好啊。”
“但是……只能做做梦而已了,我表演的东西总是穿帮,小学的时候上讲台读作文的时候脸都绷得像石头一样。所以,我还是适合学术研究这方面的。”
“这样就放弃了吗?”
“是的。”
“不可以这样。是梦想就要去努力,这个不是众人皆知的么?”
沉默了一会儿,小陈把手放下来,“……谢谢你,你是好人。”
“怎么了?”
小陈开始抽噎,“你不要再管我了。”
“现在不尝试得话……”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吗?”陈晓萌的声音异常痛苦,“改变不了的,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的。这是我的天资决定的。我只不过擅长记忆,所以要学习那种东西。你以为我不想改变?”
“小陈……”
“坚持那种妄想的话,会没出息的……”
小陈蹲在地上,埋起头哭了。
“哈哈哈,你还真是无知啊。”
听完我的叙述,秦琪坐在图书馆靠窗的座位上取笑说:“要你去了解内心,却把人家弄哭了。像你这样的男人死一万次都嫌少。”
“这是第一次啊。”我这么回应。
“第一次就该原谅啊?”
“我没有需要你来原谅的意思。”
“哼哼。”秦琪凑过来拍拍我的头,“这也好,到让我看清楚你还真是个没本事的主。”
“什么意思?”
“今天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个的。我告诉你,虽然我对你有种种的不信任感,到我要告诉你……”
“拯救世界的任务就需要我来扛起了,是吧?”
“嗯。”
大大的一个点头。
我眯着眼看她的眼睛。
她也仔仔细细地盯着我。
“然后呢?”
“啊……啊……是,然后,你说呢?”
“秦姐你不要耍我。”
“你看这个世界!”她离开座位开始旋转起来,“你觉得它是个让你满意的世界吗?”
“不是……等等,是要真的去拯救世界吗?那么我还要和我那几个哥们儿打个招呼可不可以……噗!”
一记下勾拳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我的腹部,我坐在椅子上也差一点跌倒。
“我说,秦姐……”
“不要老是秦姐秦姐地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亲姐。另外,你多大了就叫我姐?”
“我是二月份生的。十七岁。”
“哈,看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哥,我是十月份。所以……”
“小琪?”
“去死。”
“去死妹妹?”
“想吃拳头?”
“啊不不不,那倒没有昵称了。”
“你似乎总是纠结于称呼这种小事啊。”
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她先发起这个话题的吧。
“不过我秦琪这个名字到的确是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啊。三国时期在黄河渡口被关羽一刀斩下马的一名魏将也是叫秦琪啊。”秦琪叹息道。
我脑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长发的女性武将的样子。不过那个连正史都没有的战将可是个男的啊。
“要不你也换个名字?”
“不,既然是父母给了这么个名字,那就还是要坚持下去的。毕竟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可以纪念逝去的父母了。”
“看样子又是一段悲伤的回忆啊。”
“那么,我就勉强允许你称呼……称呼叫我小琪吧。”
“小琪……怎么那么别扭啊。”
“别在意,习惯就好。比起这个,我们还是谈谈拯救世界的事吧。”
“我觉得拯救一下小陈才是最重要的。”
秦琪向着成排的书架走去。
“陈晓萌身上所隐藏的事实,现在我就全部告诉你。郑重地说,从现在起,你所背负的就不只是你自己了。”
我吞了一口唾沫。
“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动物,是属于陈晓萌的魇。”
“魇就是……异化的灵魂?小陈异化了?”
“只是一部分,但那是绝对不能够消灭的部分,绝对。”秦琪重读了那个绝对,上次也是这样,强调着不能杀掉魇。
“那么,只要正确处理掉那个魇,小陈的那个怪病就能治好了?”
“什么怪病?”
“就是深夜梦游潜入他人房间……”
“哦,不用说了,可以的。这就是那个复仇的过程,魇的意识通过本人的反应。”
“复仇。”
“是的,复仇,陈晓萌极度渴望复仇,这种心理让她产生了异变。这可是对全社会无差别的复仇。不过这和超曳戈梦境可没有决定性关系。”
“真恐怖。”
小陈或许隐瞒了什么。
“原因是她的梦想。”
“你怎么会知道?”
“我是释梦人。通过诠释超曳戈梦境本身,便可以诠释梦旅人的心理。弗洛伊德的话,梦是通往潜意识的捷径。”
秦琪抽出了一本书,就是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
“在这个图书馆好像只有上册。”
“那个让小陈疯狂的梦想是什么,你继续呀释梦人。”
“当个演员,这你不是最清楚了么?”
“不会的。”
“不要不相信,就是因为这个,陈晓萌才会用菜刀砍伤自己的弟弟,用球拍击昏自己的母亲,包括用扳手来夜袭作为学长的你。”
“……不可能的……”
仅仅因为想成为演员就做出这样,不合逻辑,不合常理,不合道德的事情。
“你自然不会相信,这是通过正确地释梦得到的结论,是科学哦。”
“这算什么科学。”
“管你信不信,你,折梦人,想不想救她?”
“嗯。”
秦琪走到我面前,用书砸了一下我的脑袋,“我说过了吧,要你去了解她的内心。现在我把她的内心所想都告诉你了,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没有。”
“不可能没有。你是折梦人,你就是因为有办法才成为折梦人的。”
“有我就不会来找你了。”
“你的乐器就是你的方法。”
就是那本相册吧。
“难道说我一施展法术,瘸子就能走路,瞎子就能复明?我是灵媒,是花腔催眠术家,是灵魂的主宰?”
“不要不相信,折梦人是你。”
“把魇封印到相册里面,行吗?”我把我联想起我小时候所看过的漫画而想出来的办法说了出来。
“那就这么试一试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