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无题
1
今晚的梦,是那个所谓“超曳戈梦境”。
梦境出现于一只木阀上,海面风平浪静,秦琪躺在一侧,仰面望着天空,呼吸着带着盐渍的海风。穿的是王宫骑士的厚重铠甲,若不是没有戴上头盔,还真以为只是一套战衣放在我身边。
我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撸。
至于我的衣着,还从未与日常服饰脱过关联。
“这算是因为白天提到那个三国战将你才换了这身衣服吧。”
“可能吧,到底这是超曳戈本体的决定。”
我幻化出我的乐器,那本相册。
“要通过这个来折梦是吗?”
“是的。”
“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吗?”
“说通她的父母的话可能会有效果。”
“我要试一试。折梦之前,再让我试一试。”
“你最好先试试这个吧。”
说着秦琪坐起来扔给我一本黄皮书——《讨好女生的七七四十九个方法》。
“从这里又拿不出去的。”
“学校的图书馆,生活栏目有,自己去看。”
风云骤变,瞬息之间晴空变化成阴云。从地平线的尽头伸出巨龙的头颅,向着临近末日的世界喷射青蓝色火焰,登入超曳戈梦境。
海天一色,这是毁灭、复仇的焰色。
“我们今天没有再同那个魇战斗的必要了。”秦琪说。
“那个魇……就是小陈的一部分吧。”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个人一直在同自己作对,一方面决定了放弃原来的梦,一方面却又在憎恨、渴望复仇。所以才有了这个意味着复仇的魇。”
“她真的渴望复仇吗?明明是那样的一个乖孩子……”
“人类的潜意识总是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同时也正是无法理解才把那些东西堆入潜意识。那种东西强行塞在一起互相反应不出问题就怪了。”
“但是她,只不过是有一个有点天真的梦罢了,为什么,连这么一个梦都要去折断呢?”
秦琪伸出右手,面对着昏暗天空,说:“我们折断这个梦想,是为了她真正憧憬的未来。毕竟,如果继续顽固地话真会性命不保。人可是比想象中要脆弱得多的。”
“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她幻化出她的短刀,微微向着天空挥动,“如果做得再绝一些,直接把这种魇拿去喂给食梦人,岂不简单。能够遇到我们是那个女孩的运气。”
“只是怀有一个梦想而已,去实现才对不是吗?如今却变成了毒品一样的东西。”
“就是毒品。发烧了就要上医院,生了肿瘤就要去做手术,这种危害生命的东西也一样。真是可悲啊,人一旦失去生命就什么也做不了。”
“超曳戈本体究竟是如何安排的这场闹剧。”
“或许说为什么陈晓萌会因为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产生这种负面的魇才对。”
我沉默着。
“对现实我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不过对于那些轻薄的妄想,我也不会手软。”她说。
“那么我也会有吗?魇这种东西。”
“到现在还没有爆发的样子,但是要记住,每个人灵魂深处都有一个魇,它是魂的一部分所以不可消灭。把魇字拆开,就是一个自己厌恶的魂。”
“所以,才需要我们折梦人来把魇隔离开来。”
“辛苦你了。”她把眼神斜向一边,“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走吧。”
斩杀可以使梦旅人脱离梦境。
于是刀落,梦醒。
我不能理解。我有许多事不能够理解。
小陈梦想着能够当个演员,没有错,为什么还没有努力就放弃了?
她放弃了也好,放在心底也罢,为什么又会生出魇来,在潜意识里对一切都那么仇恨?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小陈这般地不公平?
还有,折梦,真的可以改变什么吗?
我打开小陈房门的锁,小陈就坐在门口的地方。看来她昨夜又发病了。
我拍拍着她的肩头,“小陈,醒来,天亮了。”
收拾好落在地上的棉被,才听到她迷迷糊糊的声音:“离哥,早上好。”
“嗯,早上好。早餐在茶几上,快点去洗漱吧。”
“嘿嘿,离哥真体贴。”
“只不过从楼下为你多买了一份而已……难道说这就是体贴?”
“离哥没有体贴的标准啊,那就是真心好男人啊。”
算了吧,上次还被秦琪说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的人就在这里。
“离哥,昨天我做了个梦……”
“要说梦的话吃早饭的时候也可以说的。”我赶快打断她。
“现在不行吗?”
“不行。至少洗过脸之后再说。”
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洗脸之前不能说梦,不然会倒霉或者发生别的什么的。
“好的。”小陈答应下来。
家里没有一张像样的大餐桌,只有拿茶几来充数了。一张葱花蛋饼加上一碗豆浆应该可以填饱这个十四岁却在读高二的少女。
“离哥,你有去过大海啊?”
“嗯,我记得是十岁的时候跟着我妈的单位同事去过一次海南。你也梦到海了?”
“是啊。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椰子树没有沙滩没有卖贝壳的丽莎,只有蓝汪汪的海水,一只小木阀。”
“哼……然后呢?”
“然后上面有个女人,超级恶毒的,拿着不知什么东西挠我的痒痒,难受死了,然后就被离哥你闹醒了。”
“她还挠你痒痒?是不是从前也梦到过她,就是那个总是欺负你的女人?”
“离哥怎么会知道?”
我就在旁边怎么会不知道。如此简单就证实了小陈在超曳戈梦境里的真实存在。
“那么你有没有梦到过我啊?”
“离哥的话,我还真没梦到过。”
“仔细想想?”
“真是没有。”
“算了,快点吃吧,再不快点就迟到了。”
“呜哇,离哥每次都叫那么晚叫我起床,所以才会迟到啊。”
“让你多睡睡不好吗……好了快吃吧。”
“好,好!”
果然我还是放不下心来。
“那个,我想说……”
“想说什么?”
“小陈你,还是很想当演员的吧。”
小陈把饼泡进豆浆里。
“不想试一试吗?最后一次,”我哀求道,“或许可以发掘出你的潜质来哦。”
“离哥是说那个舞台剧吗?”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嘿嘿……”突然小陈抬起额头,“就是有些不自信。”
“也就是答应了吧。”
她的确还是放不下的。没错,放不下的吧,这个根本上有没有任何问题的简单梦想。
“反正是双休日,偶尔也想玩玩的啊。”
“不要那么说,这可是一次机会啊。实现梦想的契机。”
“有那么严重吗?”
“是啊,非常严重的大问题啊。”
陈晓萌不说话,我就用眼睛放出期待的光。似乎这个时候我还喝了一口豆浆。
“那么,离哥就一起加油吧!”
“好!加油加油。”
看起来我比起她更高兴啊,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还有那个葱花蛋饼,不是泡着豆浆吃的吧。
加油加油。
刚回过神就已经把中秋节给过掉了,这两年来一直有这样的感觉,就是没有过节的感觉。是的,也就是没有感觉的感觉。
或许说只有在排练的时候才会有感觉吧。小陈一直在人们面前很听话,很配合,加上我们几个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同学,自然也很有干劲。
小陈也在努力,我也要回应这份力量。
一直到了夜鸣joy的当日。
好吧,我该说什么好呢?
这还真是一个离奇的展会啊。硬是把体育馆改造成了展区这一点虽然并不罕见,但还有人在一旁自顾自打羽毛球,学生免费却又推出推出100元的普通票,场馆划分为A区和C区,我想问的是B区去了哪里!
种种怪异的设定顿时让人有些眩晕的意思。
总之先去和他们会合吧。
如此巨大的体育馆划出一半的羽毛球场作为了开幕式等大型活动的舞台,另一半则是很少的展台或店铺。人也不算少,真的穿着cos服的人也有——那些顺便也带上羽毛球拍的自然也是来参观展会的。他们是多强大的预知能力能够算到这一点的?
反正就是这样吧,正规也好不正规也好,只要它的预定活动可以正常展开就好。
这个举办开幕式的半个羽毛球场叫C区,位于2楼的整个篮球场(正是所谓A区)里就是正式的展区。也就是说,像我们的那个什么舞台剧的演出、cosplay评比、开闭幕式,以及正式的游戏赛事在C区自顾自地开,楼上怎么玩都是他们的事情。
不过一开始我还真是没有搞懂。导游也好小手册也好都没有。小陈拉住一个二十来岁的出某剑侠的coser让他说明情况,不过不小心把这个女生当成了男生,弄得都不好意思说话。
这年头情报工作不好做啊。
“张若离!这里!小陈!”
周建在远处呼叫着。周谨坐在一眼看去似乎是场馆里唯一的一张可移动的凳子上,叼着番茄酱袋子,递给小陈一粒果冻。
“谢谢姐姐。”
“张若离也要?”
“不用了,我对果冻有不好的印象。比起这个,还有三个人去哪里了?”
“啊哈,他们先上去了哦。我们是来接应你们的。”
“你是说他们先去玩了?”
“反正是下午比赛,现在才8点哦,没有觉得现在上台太早了点?”
“难道就不需要再排一遍?”
“没关系的我们是强队哦。”
“你好像很自信啊。”
周谨带着我们我们穿过人群走上2楼。
展区自然是最喧嚣的地方。由于通风做得不怎么好,迎面而来的就像回到了夏天一样,顿时就走不动了。
“周谨,周建,你们俩带着小陈玩去吧,我找个凉快的地方歇息一下。找我发短信好了。”
“若离兄,不给力啊。你不会是想丢下我们自己一个人找快活了吧。”周建讽道。
“我对拥挤过敏。你们把这个小鬼看好了,走丢了就杀了你们。”
打过招呼,他们就向着一家电玩的试玩区去了。我走向一排固定的长凳,放下他们交给我看管的大包小包。
“你也是留下看包的吗?”一个和小陈差不多年纪的小男孩说道。他的身边有两只女款布袋,一只草绿色一只粉红色。
“你是帮你的姐姐们看包吗?”
“是啊。”
“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学校组织了郊游我就留在集合点看住这些包。”说着,我在他身边坐下来。
“这是你的优点。他们也是认为你给人安全的感觉所以才交给你来保管的。”
我给人安全的感觉是吧。
这小男孩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反而有种挑衅的感觉。
他接着说:“而且,别人有时候认为你吝啬,其实那是你不想失去任何没有必要失去的东西;你喜欢那个释梦人,但是对陈晓萌也有说不清的意思。我说的对不对,折梦人?”
“你——”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是怎么,对我知根知底,哪怕是超曳戈的事情。
他也是释梦人?
“哈,被我说中了吧。”
这人究竟……
“你是释梦人?”
“不不,我是食梦人。我叫空,你的高一学弟,原来是陈晓萌的学长。但不知什么情况那家伙现在倒成了我的前辈了。”他在自我介绍着,眼神看向我,冷艳,凝绝般的深邃。
“有什么区别吗?”
“那个释梦人还没有跟你说过吧。我们食梦人的工作就是处理那些折梦人解决不掉的魇。换句话说,如果你觉得工作太累的话——”少年仿佛一个老道的商人,用商量的语气说着,“把那个陈晓萌让给我吧。”
“你会怎么做?”
“把魇吃掉。”
“那么……魇不就……”
“消灭掉了呢,干净不留一点踪迹。”
“我可不会同意。”
“比起就这样留着不处理,让那人死掉,倒不如冒点风险留全性命。定夺在你,好好考虑吧。”
的确,我是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折梦人,但是我会选择战斗,而不是把这份责任抛走。
但是这个少年肯定也没什么威胁。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都是那个释梦人告诉我的。不要觉得她是个好人,她也和我一样,只是个中立的利己主义者。”
他鞠了躬,挎上重重的包。
“但愿你能好好考虑一下,折梦人。”
没过半个钟头,小陈和周谨两人就跑回来探望我了。小陈把不够长的头发扎了起来,系上了一根淡黄色的缎带,简单但是搭配起来很好看。
“张若离,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一个小男孩跑过来找我聊天,我就陪他说了说话。”
“离哥,那个人是谁啊?”
“一个崇拜着你的少年A。”
“欸?”小陈居然慌张起来。
“这么小就有崇拜者,以后肯定人气很高哦。”微笑着的周谨对小陈和我明显有不同的态度。
“要不要把他叫回来?”我问。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好意思的。”
“我去叫了哦。”
“不要啊,姐姐,不要玩了呀。”
“告诉你哦小陈,那个哥哥打算把你吃掉哦!”
“离哥!我又不是小孩子。就算我信了,离哥……也不会让我被吃掉的吧。”
我笑了笑。周谨这回倒是不说话了,只是用手指戳着手机的键盘。
我怎么会让你被吃掉呢——这句话没能说出来。
“离哥跟我们一起走吧。”
“是啊张若离,来了就看一眼门口就走是极大的侮辱哦。”
“不是的,我不想凑……嘿别拉我,我去……”
看来这两个用暴力也要把我拖走了。
“我说,周建呢,自己去玩了?”
周谨指着某个方向回答说:“他在玩家区搜罗各个战队的情报哦。这东西我也不懂,总之他说他一个人就够了,让我们自己玩。然后小陈就坚决要回来找你了哦。”
“哦。”
“不要学我,那种腔调你可学不来哦。”
“的确,用平声发的音我发不出那种空灵感是吧。”
这时突然冲出一对正式装扮的人,一男一女,男的扛着摄像机,女的一副白框眼镜,明显就是记者这个行当。
“你好,我是来自KIRAKIRA弹幕视频网站的记者小文,可以跟你们说两句吗?”女记者说着话,但是话筒却一直僵硬而几乎零距离地伸在我的嘴边。这样子她自己的话是根本录不进去的。
需要提醒她吗?摄像也没说话。
“嗯,这个,好吧。”
“这次YJ您会去观看……那个……叫……”
她还没有发现话筒的问题。
“夜鸣杯游戏竞技公开赛是吧,我就是参赛选手。”
“哦,原来是参赛选手,到现在还在这里游玩而不是调试状态,怎么说也是非常有自信啊。”记者小文依旧将话筒硬邦邦地举在我嘴边。
“这个……其实……”
我向周谨发射了一个饱含“我说再练练你们偏不肯”的意思白眼,她自觉不妙,转移眼神。
“那么边上的两位是您的什么人呢?”
“呃……同学,都是同班同学。”
我明显看出来小文记者看向小陈,做了一个很自信的表情。至于什么意思我就真的分析不出来了。
“那么我们就一起来期待一下这位名为……”
“张若离。”
“……张若离的选手的比赛吧。”
摄像师放下摄像机,盖上镜头。小文“呼”地蹲了下去,接过摄像师递过来的半瓶矿泉水,旋开盖喝了起来。
“我说,你是第一次吧。”
“你才第……咳咳……”
呛着了。
周谨点点我的手臂,告诉我差不多该去化妆了。而听到这一点的记者小文突然就抓住我的脚,“等等,你们也是要参加下午的舞台剧的吧。”
“被你看出来了。”
“能接受我的采访吗?”小文站起来,提提眼镜,用还没从呛水的劲头缓过来的微弱语气说道。
我打算推辞,可周谨抢先一步说:“我们的最终目的是推广,所以有媒体愿意帮忙自然是最好的哦。”
“那好,刘,开机。”
周谨就这样落下我,拉着小陈跑到一边的桌游店去玩了。
“听说张若离先生还要参加下午的cosplay舞台剧表演,进而推广你们战队,请问这是真的吗?”
你说呢?还有话筒为什么还是一直对着我啊!这样我好像是被歹徒用凶器指着一样,要不是你看上去那么紧张,我压力真的会很大的。
“……是的。我们是誓约没有蛀牙的ACHE战队……呃……拼写就是A、C、H、E……呃……支持我们的五人战队……还有两位女生是后援团……还有……耶!”
“看来这位叫……叫……”
“张若离。”
“张若离的先生很紧张啊,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吧。”
你没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
“是啊,哈哈。”我敷衍地一笑。
“那么我们就一起来期待这位来自ACHE战队的名为……名为……”
“张若离。”
“张若离的cosplay演出吧。”
放下话筒的刹那我立刻转身离开。小陈和周谨见我抽身也跟了上来。
“滋味不错嘛。”周四妹笑道。
“哪里看得出是不错啊。广告我打好了,最后就是论实力的时候,不能败了。”
“知道,那我们就去找他们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小文,她也看着我喝着矿泉水,见我回头,又呛到了。
在人流热浪的考验下,在大狼那没有更好的电话引导下我们七人终于在一间饼干屋会合。
在周谨宣布了我们会合的目的是“马上去找地方换衣服化妆”之后,我和小陈没什么意见,但包括大狼在内的其他人都一头雾水。
“原来这东西还要化妆的啊!”
“看来你们一点这方面的经验也没有。一直打游戏可是会错过很多精彩的人生经验的哦。假毛、美瞳、假发,东西一样也不会少哦。”
随后周谨就在路上向我们这群外行人解释。比如假毛和假发有什么区别,一些cosplay的注意事项。其中提到最多的就是coser之间的交流问题。
可能是上过当了,比如拍照之类的也做了很细致的解说。尽管我是没怎么好好记住,但可以总结出来,cosplay的人员们真的都是一群纪律很强,却又一直处在很尴尬的境地的坚强的人。
心里有一些内疚了。
跟随着头顶的方向标示,踏着干干的空气,呼吸着心头的不安。
这里是更衣间。周谨在门口嘱咐几句之后,便与我们分头帮小陈打理去了。
我的装扮是一个有着很标准的造型的剑士,新手中的新手,塑料的铠甲,一柄长剑,挥舞的时候感觉随时剑刃会脱落飞出去。
大狼需要戴上一顶牛头的帽子,一身全棉的玩偶服,肯定很热吧;还有周作,那个猛虎的玩偶服。这还是cos吗?
我看向另一边。天哪,待遇怎么差了那么多!
原来以为周树一定是穿得最多的,结果这下我断定,这就是拟人化的魅力:全身绿色的主色调,洒脱的红白流苏,精致的青黄鳞甲,配以古木本色的巨大权仗,气宇浑然。
“周树,你这打扮太犯规了。”
徐朗摘下臃肿的头盔,帮忙辩护说:“若离兄,这算写意,要的是一种仙林的感觉。”
“正是。”周树闭上眼,点头。
“周建人呢?”周作问道。
“哈,那里呢。”
徐朗指向一处角落,周建面朝角落蹲坐着,乌黑的斗篷披在身上。
“你们欺人太甚!我要举报你们!”周建絮絮叨叨,发出怪声。
大狼上前,揭开了乌黑斗篷。
见证奇迹。
露背了,那是蓝色露背装啊!超短裙,湖蓝长筒袜,不像女妖倒似魔法少女。周建慢慢回过头,眼里带着无力感,仿佛被欺骗了的少女,寂寞地躲在角落里哭泣忽然被人发现。
“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真是太正确了,哈哈哈。”大狼笑抽了。
“要你管啊!快把斗篷还给我,没有这个我就是魔法少女了啊!狼!”
大狼抖动着交出斗篷。周建用最快的速度紧紧包住身躯,站起来,发现两条细腿还露在外面。
“阿建,作为一个男人能舍弃节操如此程度……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你了……”
“作哥!不要!”
徐朗做了一个勾引的动作,“够了够了,快点出去秀一下。”
“怎么可能啊!”
“还要化妆哦!”我说。
“不要用四妹的语气!还有……我后悔了。”
徐朗拍着周建的肩膀,“男人有时候是要为了自己的承诺抛弃一些东西的……哦。”
“连你也……”
扮成猫科动物的周作挥动着软呼呼的手掌说:“快出去吧,我热死了。”
“我不出去。”
周树在他身边,用眼镜的光芒扫荡着打算顽抗的人的脸颊,只是说“出去”,周建就放弃了。
有点羡慕周树那样权威啊,是因为是大哥吗?
周谨与小陈就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看起来周谨自己已经完工了,小陈还没有……不……
陈晓萌完全没有打理的必要。就是如此,有着宛若人工合成但确实是天然的美妙。脖子上有挂着护目镜,衣着单薄的工程制服,摇摆着手边的巨大扳手。我不知道珍珠有多璀璨,但小陈至少比得过结霜的奶油冰淇淋,是我一生所能想到的最简单的挚爱。
看着她透出来的纯真无暇,就连身旁周谨的法师造型都难以与之媲美。
大家都换了一身,不能说再一次认识一遍每一个人,但是因为cosplay,我见识到了他们或者最简单,或者最光彩的一面。
会上瘾的吧。
“终于来了啊,你们不过是换身……噗!”
“周谨,你……”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有这种效果哦!”
周建一副要扑上去的样子,将似乎有些透明的黑色斗篷收紧了一些说:“没必要这样坑我吧,怎么说我也是……长辈。”
刚才在更衣间看得麻痹的我们几个男生,竟然没有发现,就算隔着黑色斗篷,在光线充足的地方依旧是可以看见周建的魔法少女装束的。
可以说这才是大坑。不过应该还有更大的坑等着周建来跳。
“接下来我来帮你们化妆吧。我自己的已经弄好了。”
“小陈呢?”我问。
“她,很显然吧……应该说……天生丽质哦,生来就是一张好像突破二次元界限的脸。淡妆浓摸也是徒劳无功哦,还是这样最好了。”
小陈不好意思地用扳手遮住双眼笑了。遮住眼睛笑就是小陈的大笑的方式,道理应该和掩耳盗铃差不多吧。
“需要化妆的就只有我,周树,还有周建了吧。”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周建的这句话无疑是吸引了火力。
“先给阿建化吧。”大狼提议,周作也高声起哄。
一下子体育馆的休息区就被他们几个惹得沸沸扬扬。阿建就这样几乎被大狼,还有自己的二哥、四妹抬着进了化妆间2—5。
周树拄着法杖,无言地对着晴空微笑。
剩下我和小陈。
“这套衣服很合适,也好看啊。”
“离哥也是。”
“我只是一个穷酸剑士而已啊。”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过场的地精呀。”
小陈对比着我们的服装,差不多,都是史莱姆级别的。据说这些cos服装除了老虎装和牛头装之外都是周谨自己的,能够让我们恰好都穿上还真是神奇。
“小陈你对动漫啦游戏啦这些有兴趣吗?”
“当然啦,先是听同学都在聊什么新番动漫,传看轻小说什么的,我就背着爸妈借来一本看了一下。”
“那本是什么?轻小说?”
我很好奇传看的不是漫画或者玄幻小说之类的。
“是的。好像叫……什么目录的。印象最深刻的人物是御坂美琴,一直都是自由自在地生活,用超电磁炮可以对抗军队什么的。”
“《魔法禁书目录》。”
所以小陈才会在阿猫海鲜店里对我的零钱下手。我应该怪谁呢?
“很喜欢吧。”
“喜欢是喜欢……不过动漫的话,爸妈只同意我周日的时候上一个小时的电脑……还是因为有需要用到电脑的作业……所以基本上就是在同学那里看的。”
“这样啊。”
我就料到小陈的父母是绝对不会开放电脑的。在一般家长的眼里,电脑和烟酒一样,是需要隔离开来的。更何况如果是陈晓萌家,应该会更加严格吧。
至于游戏那就更是天方夜谭了。
“小陈,你想看什么动漫,轻小说也行,我给你去买好了。”
“离哥……”
“现在有你妈的经济支持,买几本书没有问题的。”
“谢谢离哥。”
小陈答应的声音很低,不过到底还是答应了。回去的时候去专柜先去买两本,这样她下次也就好意思开口了。这可真是不合我吝啬的本性。
“那么离哥看轻小说吗?”
“其实……我书看得很少的。如果说书的话,游戏的攻略书倒是买过几本……不过你说的书我还是知道的。”
“是看了动漫吗?”
“差不多吧。”
周建又从化妆间里被抬了出来,不过他本人已经晕倒了。徐朗用自己的牛头头套遮住周建的脸,说:“抱歉打扰你们了,阿离当心把隔夜饭吐出来。”
“放心,我昨天晚上……哇呀!”
哪里放出来的鬼啊!厚唇膏,粗长眉,深绿彩绘,无比丑陋。
我赶快挡在小陈身前,“你不要看,这张脸***的。嘿,醒醒!”从她呆滞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已经晚了。
周建这回是彻底抛弃人格拥抱大自然了。他本人都失去意识了。
“赶快拍个照留个纪念哦。”周谨说着用手机拍了一张。
“你想拿它做手机桌面吗?可以了你,快抬走吧。”
“我可不想再碰了。轮到你了,进来,剑士。”
2
做上场前准备的时候,我再一次遇到了小文记者还有她的摄像刘。这一次是她刚采访结束,留在后台休息的时候被我抓到的。
不知道她究竟采访到了什么……
我坐到她身边,打听起一些无聊的事。
后台有不少人,虽然场内场外是人声鼎沸,后台却是难得可以静下心来背背台词的地方。小文也是出于因为安静才留在这里的。
这次的YJ,舞台剧的评委是KIRAKIRA网站派过来的两位门户编辑,另外加上一个本地的“似乎很有名可惜我不认识”的大牌。那俩编辑中一胖子一瘦高个,那个胖子是小文的上级,小文挺怕的。
思索着那个胖评审究竟会凶残到什么地步,我问她做了记者做了多久了。结果她一口气回答说她才不过刚大学毕业,念的还是夜鸣市大学的新闻系。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莫冬雨的?”
“哪个莫冬雨?女的?”
“嗯,跟你一个系的大学生。”
小文沉思良久,突然回想起来。
“哦,就是那个运动型的,做夜鸣日报报社编辑那个!我的偶像啊!”
我笑了笑,“你对你的偶像还真熟啊。”
“怎么了?”
“不然为什么想了那么久才想到?”
“我在想张若离先生不大可能同那个莫冬雨会有关系,所以就思维……那个……你懂的。”
“你说我和她的关系啊,我们当过室友的哦。”
莫冬雨,就是那个弃我而去的大学生,当然现在已经毕业了,不过我没有料到她竟然这么快当了报社编辑。按我的预料,像现在小文那样做个小小记者才没有作弊的嫌疑。
尽管那人精通六国语言,擅长文学创作,无论是主观能动性、兴趣爱好面,还是资质学历、处事经验,甚至身材相貌文艺品味,都像是上帝在代表她的那枚苹果上少咬了一口。
更令人发指的是,她同一个无名小卒居住了整整五个月!
“和学姐同居的居然是你!”
虽然收获了宝贵八卦资讯小文有些兴奋,但她还是压低了音量。
“按学级你和冬雨是同辈好不好。还有不要用那么敏感的字眼,新闻工作者要什么……对,措词严谨。同居和合租房屋还是有区别的。”
不过事实上也没有大区别吧。
“然后呢然后呢?”
“没怎样,后来她搬出去了,联系也就断了。你和她有联系吗?”
小文甩着短发摇摇头,提了提她的白框眼镜,“不过她的传说还总是听得到。”
“已经成为传说了吗?”
“大学同学的群里有一个莫冬雨的小姐妹,前两天还在说啊。那人劝莫冬雨到上海或者杭州那些地方去闯闯,可是她一定要留在这里。”
换作我早就离开这个没有前途的地方了。要说留在这里的好处……这地方自然灾害倒是很少,物价低,而且不至于连快递公司都不认识。
“她有什么打算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习惯了这个城市,可能是对报社有感情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她去开创夜鸣新闻界的明天了。”小文双手放在胸前的记者证上,一副憧憬的表情,眼睛里可以闪出光。
“接下来可是舞台剧的演出啊,我可没心思去考虑历史或者明天什么的。”
“啊,离哥……”
“别叫我离哥!”
“那么……张若离先生,你们是游戏战队吧,居然放弃比赛前宝贵的调试状态的时间,来参加舞台剧的表演。你们的队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玩了吧。”
事实上徐朗应该考虑到这样会得不偿失,要宣传战队比这省力而且有效的方法有不少,比如做个小广告发发传单。说的不好听一点,宣传是没有用的——就算没有宣传,只要有实力自然会有人来宣传你的事迹。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或者说是由于“昏暗中解放出来”那种听不懂的话也好,只要小陈有机会登上舞台,我自己怎样都可以。
“张若离先生你看上去不是一般的淡定啊,把握足吗?”
“我就这性格。在团队中我干的是DPS,攻击输出。”
“那么做控场不是更好啊?”
“你懂什么?”
“嘿嘿……”小文笑笑站起来,“那么就两边都加油吧!攻击输出!”
她叫上摄像刘,接过矿泉水一通猛灌,挥挥手走了。
“下一组……ACHE联盟,迅速就位。”
“离哥……”地精工程服的小陈紧紧扼住我的左手手腕,就像上次扼住我脖子那样。
“怎么了?紧张了?”
“有点。离哥就保持平常那样,可以吗?”
“我有什么变化吗?难道是觉得我也紧张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有点……离哥不会走的吧。”
“心态放宽松,努力做到最好就可以了。我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会在你的视线里,你要做的就是表现你的能力,然后接受观众的掌声,做好这两点你就成功了。”
虽然对于我来说,这场舞台剧或许真的像小文说的那样是在玩乐,不过对于小陈来说却不是这样的。
现在感觉真的很矛盾。一方面是淡定如流的若离兄,另一方面却又是为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初中生牵肠挂肚的离哥。难道是我精神分裂了?
“那个……其实我……”
场上的主持人开始报幕,已经来不及再鼓励自己的同伴了。
周谨抬着道具从身边走过,“张若离,上台了哦,快点就位。”
于是我们击掌,喊口号,搬道具,各就各位,回想台词。
首先上场的剑士走上边侧的台阶。光线很暗,而且没有铺什么地毯之类的,舞台也是用木头搭起来的,有些空旷的错觉。
不过,当我站在高处看着台下奚奚落落的人以评审席为中心摆了一副电子云模型之时,我顿时有种真是的苍凉感觉。
是啊,人有点少,有点对不起我们这些日子的辛苦努力。不远处就是其他展台,甚至有路过的游客将我们华丽地无视了。
胖评审、瘦评审,还有一个长头发的艺术家,三个男人坐着场下的位置,小方桌上放满了凌乱的纸张。
但愿这一切……不对,不能分神,台词,台词……
“圣光啊,你有看到那边的敌人吗?”
伴随着台下一阵哄笑,牛头人上场,“这个敌人看起来值得一战。”
接着我们对着一片“草丛”挥动武器,说着接下去的台词。
“我受伤了!”“可敬的敌手。”“我们做到了!”
这时候我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旁白还没有说话我就抢了词。
“怎么办?”我挥着木头剑悄悄问着徐朗。
他似乎也才发现,因为对于牛头人来说上场信号就是我那句“圣光啊”。
“继续,别管它。”
悲剧啊。
正当我要说下一句的时候,兼出任旁白的周谨终于说出话来。
“艾泽拉斯大陆迎来了黎明,年轻的战士挥舞着他的宝剑,行走在铲除邪恶势力的道路上……”
台下的杂音太多,使我甚至有些听不清周谨的声音。如果没有音响设备的支持,肯定又没办法收拾。
尽管如此,我还是能感受到安安静静观看我们演出的目光。就当是为他们几个人的演出吧。
“这是什么?队长?”
“我来看看。”
虽然鉴定的事件在游戏中不可能这样发生,但出于剧本需要,还是修改了一些游戏中的设定。
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写剧本的人根本对这款游戏一点也不了解。
我将事先摆在草丛中的法杖取出来。
……受不了了,这不是安排的交给周谨的法杖,而是生命之树的拐杖啊!放错了吧!
一上来就犯了这两个致命的错误,我倒要看看究竟怎样的奇迹可以再次挽留我们。
牛头人接过法杖,“让我看看……这真是好法杖,可是你无法使用……”
他按照老台词讲着讲着,蹦出那么一句,“我知道在生命之树可以转化这把法杖,这样就可以让它被你的妻子使用,让她与我们并肩作战了。”
“好样的!”我也加了一句不想样的台词,“那我们这就去寻找生命之树,去转化法杖吧!”
真希望小陈上场的时候可以不出这样的乱子。
我们就这么在尊重剧本原作的前提下自由发挥演下去,中间在遇到生命之树前的对话基本就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在收服了坐骑山间猛虎之后,我们在一棵树前遇到了——女妖。
“哇,那是什么东西啊!”“真恶心,上场前就不知道打上马赛克吗?”“惟妙惟肖啊。”“这里不需要夸奖吧。”……
女妖含着六块口香糖,用呜咽的语气说:“战……士们……不要继……续向前了……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
“女鬼,你就老老实实回到电视机里去吧!”
“电……视机?”
“你不是从那里爬出来的吗?”
“我是……从……蹲坑里……爬出来的。”
“坑爹啊。”
台下整齐地发出了“咦”的声音。
人越聚越多,观众越发投入,这些都很明显感觉得到。
临近的几家店铺老板也来看看,当然也将一群Coser吸引到了人群众。
到现在为止还是效果不错的,那个长头发评审已经在写东西了。
接下来就是生命之树上场了。
全场的灯光黯淡下来,不知从哪里来的聚光灯打在周树的身上,华丽的亮相引来了阵阵欢呼。
剑士张开双臂单膝跪地,“伟大的生命之树啊,请给予我们大地的启示!”
生命之树无言。
牛头人举起武器图腾柱,对着生命之树的躯干猛击一下,“叽叽”。
……原来这图腾是充气幼儿玩具啊!
敲打生命之树三次,代表着唤醒沉睡的大地之灵。
“祝福山川,祝福飞鸟,祝福生命……”
光线随后再次明亮起来,生命之树做出一些标准的展示动作,比如挥手、踱步、旋转,身上的流苏如落花般飘舞。
不得不承认周谨很会化妆,他的大哥就这样好像被她打造成了一流的coser。可能这就是“完成度”很高的意思。另外,他本人的舞蹈动作也做得有模有样的,而在之前我只知道他在游戏中施放技能的本领非常高深。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周树很自然地原创出了一系列的新动作来弥补失去法杖的尴尬。他的法杖在我们手上所以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舞蹈结束,我们开始对白。
顺利,顺利,顺利,非常顺利!
我们交出法杖,周树转身,借机将原来那根藏在衣袍里,同时取出了另外一根,也就是一开始就应该在我们手上的那根。
“如果你们需要下一个启示,那么就去白杨谷,那里有机敏的地精工程师让她来为你完成法杖的最后工序……”
“感谢自然。”牛头人感叹。
“保护环境,珍爱地球。”剑士也感叹。
周树缓缓地挪走身躯,我们两个也便接着赶路。
周树下台,台下连连掌声,弄得好像周树才是主角,他一下台我们两个就“没戏了”。
还好没有人就此离开,因为都知道还有后续剧情,或者是期盼着树哥再来一发。而期待后者的只有再等到结束时致辞感谢的时候了。
穿过茂密的“丛林”,一路用俏皮的话语谈论着和游戏有那么一丁点关系的事情。
这一段台词设计得很突兀,因为这既和主线剧情没有一点关系,而且笑点又拉的比较远。最有可能发生观众大面积流失的桥段就是这部分了。
幸好,在绕同一棵假树无数圈之后,我们来到了所谓白杨谷——纸板房一间。纸板间画着绿色背景,还有一张地精实验室的图片,有一扇腰那么高的的小门,地精就是要从这里砸开道路从里面跑出来。这算是所有道具里面最庞大,张罗起来最麻烦的。
现在一切都回到正轨了,只要像平常那样稳扎稳打,说好台词就可以完事了。
接下来就是地精工程师上场的时刻了。
小陈,是时候了,出来吧。我心里这样默念着,盼望着她可以成功完成她一定可以做到的事情。
“嘿!呀!”躲在门背后的的地精发出了吼声。
听到里面高亢声音的时候,就是地精一脚踹在门后面的时候。因为代表门的纸板牢固地卡在代表屋子纸板里,所以要用踢的方式破门而出。
球鞋与硬纸板“砰”的碰撞,整个“白杨谷”摇晃了一下。一脚没有把纸踹开,没关系,再来一次。
花了点时间蓄了一会儿力,小陈用力的一脚,从纸板背后看到在大约在头部位置闪过一只小脚……
“咚……”
喂……不会吧!这是用高段飞踢过渡的流星腿!?
纸板门还是没有踢开,“白杨谷”大为震撼,开始前后摇晃。终于在耐久度归零之后,底部固定处发生断裂,向前倒了下来。两米高的纸板子就这样扑倒了
刚才还躲在后面的小陈,全身保持着“打完收工,败者退场”的姿势,同时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我们。
这倒好了,门没打开,整个要塞给拆掉了。我完全没有料想到竟然连登场都可以同时做到破坏道具和打乱阵脚。
“这个地精攻击力太强了,戳到萌点了!”“哟吼!”“又有看头了!”“这是安排好的吧?”
台下的观众骚乱起来,显然还没有捋清头绪,就趁着这个机会……
“我们……”
“我……”
小陈同时发声。这里小陈的台词是以“我是白杨谷的居民”为开端,从她说了那个“我”可以推论她打算就这样接着说台词。而我是打算临时编台词弥补。或许现在破罐破摔也是好办法,而且已经想到了这里也没有脑力去构思新词了。
我停止说话,让地精说她的台词。结果小陈看上去很无奈,缓缓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啊啊啊!你不是要说台词吗?都到这里了就不要道歉了……顺下去,快想办法顺下去。
“看吧……”
“啊!我是白杨谷的居民,这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客人了,那些暗夜精灵是多么无趣啊……”
原来这都可以skip!到底小陈是太紧张了还是太轻松了我又搞不清楚了。
牛头人扛起图腾柱,高声说:“地精,我们希望你能帮助我们完成这根法杖的最后工序。”
“可以,不过那边的剑士先生。”
“是叫我吗?”剑士回答。
小陈低下头,手指打着交叉,不好意思地说:“我要你把……心……留下……哦!”
如果第一次听到这句台词会让人瞬间招架不住,那么在多次练习之中我已经完全可以承受住这句话的分量。是的,这句话的本意是地精想取剑士的性命,而不是另外的意思。但是今天,小陈在说“心”这个字的时候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加上语调有些害羞的意味,结尾的“哦”又用了周谨的招牌口音……燃起来了!果然是天然气啊!看吧不会错,台下寻找风景的群众自然是会对身边的美(萌)有雷达反应的。概括来说台下已经形成热浪了,抽取特点来说的话不只是谁已经组建了“地精应援团”进行粉丝大募集了,用对比来说的话,周围的展台游客已经被差不多全部吸引过来了。
不要觉得上面用的修辞手法全都是夸张手法,事实就是如此。或许小陈有这样的引力,或许是小城缺少那么一丝的清新。
总有一种小陈被他们卖掉了的感觉。
继续继续,抓紧时间展开剧情。
女法师周谨走上舞台,“不要妄想哦,就算他要死,也是死在我的手上哦。”
意识到猎物即将被夺走,地精也燃起了战斗的热情,“他是我的!BGM!”
战斗阶段,音乐响起。
我和存在感微弱的牛头人分别举起字母“P”、“K”。
“养眼啦!”……“乙女和萝莉究竟谁才是正义?”……“我顶法师你呢?”……“可恶,你个萝莉控!”“你不也一样啊!”
观众争论得很嗨。但是这一段究竟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剧本上写的是——“自由发挥”。
当然结局是注定的,两人最终在战斗中缔结了深深的友谊。过程么……以前在排练中我们都是跳过的。
我一直想问是究竟经过怎样的战斗可以让一个想要夺走男主性命的与男主的游戏妻子缔结友情。我看就是那个没有创意的编剧编不下去了才让我们自由发挥的。
看着两个人临场的战斗场面,扳手与魔杖碰撞发出的声响让我感觉道具是不是要坏掉了。
别说这两个人平时说说笑笑光是看着就很有光景,要让这两个人打起来没想到她们还真下的去手。虽然周谨比小陈大了三岁的样子,可是大扳手毕竟是掌控在“习过武之人”的手上,胜负难料。
不对啊,这完全是动作戏嘛!台下有喊加油的,还有人已经拒绝了朋友拜托买汽水的要求。这时候要是站出来一个敲锣要钱的岂不是穿越到了清朝!
这是在真动手,我没有看错。
小陈挥舞扳手,一记侧劈。周谨旋转法杖,凭借法杖上用强力胶粘在顶端的玻璃球制衡扳手的冲击,然后以根部大力回击。动作干脆利索,招招致命。
真是打戏的话你们赢了,不过这两个完全没有为后面和好留伏笔的意思。
“地精,你有没考虑过,你突然闯进我们的生活,你拥有了太多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哦!”
“人类,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是绝对不会拿走的。这个剑士是我看重的人……”
“那他也不是你的。带你走!”
她们自由发挥的台词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小陈为弥补身高劣势使用了连环踢术,右脚的白球鞋的鞋带就算开了也仍旧保持攻击姿态。法杖发挥了锤的武器性能,将小陈的扳手击飞。
扳手飞入观众席之中,甚至有人开始哄抢。
她们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进行战斗,比我们两个打猛虎那段精彩万倍。
“你没有胜算了哦,认输吧。”
“怎么可能!”
小陈竟然从背后抽出她的最终宝具“便携式三节棍”。
我把头微微侧向大狼,轻声说:“我是不是要上前阻止一下……”
“好戏正要开演,让她们自由发挥到天亮吧,反正已经不可能收场了。”
旋开三节棍的关节,小陈摆开恢宏的架势。照这样周谨是打不过真正练过的小陈的吧。
周谨挥舞法杖,可是小陈已经从侧边袭来,用钢链绞住周谨左臂,只是一抽,对方的身躯就旋转起来,定格,用前胸贴住周谨的背部。就连粘在法杖一段的玻璃球也就此脱落下来。
“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也很痛苦。所以我不会占用他太久,只是一会儿,让我满足一下就可以了。”
“……什么什么?”
小陈退后几步,向前冲杀,三下五除二,秒杀掉(击倒)了周谨。
BGM正巧放完,战场重归宁静,留下了一片狼籍的地面。
“对不起……”
“你想干嘛?”倒地的周谨面对着小陈瘦弱的背影发出无力的呼喊。
小陈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微闭着眼睛。我知道,小陈在哭之前都会用这个表情止住眼泪。
不过为什么是现在?
现在的情况是,扮演地精的陈晓萌并没有像剧本中写得那样同法师周谨和好,而是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击败了她。
小陈现在正向我走来。
如果是走Bad End,现在就是过来挖掉我的心拿去做研究素材,显然这是不可能的。现在是遇到了任何剧情都无法继续进行下去的情况。
唯一可以想的,就是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太真实了……
“离哥……”
“我不是无名剑士吗?”
“不是的……离哥,现在在你面前的不是白杨谷的地精,而是真实的萌萌。”
“欸?”
“虽然今天非常不是时候,边上有那么多人,而且周谨姐姐也在,可是我真的还想最后提醒你一次。”
“咚!”陈晓萌脱力甩棍,重击了我的肋骨。
没有做好准备的我向后倒下。
然后,就在那一刹那。
还是没有准备。
她捧住我的脸,吻了一下。
不知是什么地方。
因为那时候已经没有知觉,是从心里面感觉到的。
但确实是感觉到了。
“我最喜欢离哥了。”
我闭上了眼睛,大脑充血。强行挣开自己的眼睛,可是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我刚刚体验的,是在上百人观看的舞台剧演出上一个cosplay新人兼天才美少女的真情告白。
只有耳朵还是可以听到一些声音。
“哇呜!好温馨啊!”“假戏真做?”“突发事件吗?”“要是我女朋友也对我这样就好了。”
闪光灯不停地闪过,我可能知道,这对小陈来说意味着什么。
再一次恢复知觉以后,我看到了陈晓萌含泪的笑脸。
明明是喜欢长头发的,但是还是一次又一次去店里剪成了短发。这一次她终于决心留长了,可以坚持多久呢?如果留了长发,是像秦琪那样扎成辫子还是像周谨那样自然下垂——周谨是短发啊,要打比方还是要找朱阿姨才对吧。
被称作“突破二次元界限”的素颜真是完美无暇,好像“萌”这个字一样,用细嫩的青草掩盖住的苍洁日月。或许是这两天给她买了太多的零食,比起上次她又重了一点。到现在我还是个对女生体重没有明确概念的人啊。
棕茶色的瞳孔,很像她的母亲。虽然一定称呼姐姐是有些奇怪,可是她真的像普通母亲一样是关爱着自己的女儿的。
这就是陈晓萌,稍长的头发,白皙的脸孔,棕茶色的瞳仁。只有初二的年龄,却在高二就读;有幸福的家庭,却在一个破旧的出租房里与落破的我结成室友;爱吃、爱玩、梦想称为明星,却被复仇之魇所困,囚禁在无法打开的牢笼之中;坚强,精力旺盛,有时又很怕生,却选择了憎恨虚伪世界的软弱的我作为向这个倍受曲解的领域踏足的依靠。
“既然笑了,就不要再哭了呀,不然还真以为是我逼你的。”
“的确是离哥逼我的。”
“啊?”
“因为离哥真的是笨到家了!”
“哈,这你都要损我。还有,可以从我身上下来了吗?都看着呐。”
小陈现在完全是骑在我身上,脸又贴得很近,所以这个样子真的连我都不好意思,不过也是这个原因让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小陈的重量。
小陈把自己移开,蹲在我身边,“离哥,你有注意你的眼睛颜色是纯黑的吗?”
“没有……这有什么讲究吗?”
“我不知道,不过很好看。”
“可能我身上就这里是好看的了。”
徐朗开始说结束语。
“艾泽拉斯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无名剑士同他的伴侣……们,再次踏上了燃烧的远征。”
“好!”
掌声雷动。在可能的和不可能的种种状况发生之后,这时候终于可以说是任务完成了。
我们站成一排,鞠躬致谢。
周谨不见了,这个时候居然自己先走了。
徐朗开始演说宣传我们ACHE战队,其他人下场。
小陈和我对视着,透过对方的眼神似乎可以看到另一个想象中的自己。
3
下了台就有要求和小陈合影的游客找了过来,都被我拒绝了。
本身能够来就已经很不方便了,最好不要险得太深。既然小陈都已经玩过了,尽兴了,自然也就是全身而退的时候了。我们为了什么目的而来,目的达成了之后就不可以再奢望更多的东西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两天后的闭幕式上公布成绩了。
周谨找了一个她的熟人帮我们把cos服收好带回去。我们收拾完了衣服、脸,就算是从舞台剧的角色里被打回了原形。
最后周谨还是没有出现。
商量之后,我们决定分头逛展会,据说这样玩得舒服……
很自然的,我和小陈结成一对。
“离哥,演出还算成功吧。”
“原来最后那个是演的啊。”
“不是,那个不是……”
小陈一回想刚才那些立刻就六神无主。能够做那样的举动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么……除了你的部分,其他的部分还算是中规中矩,能够谈论的东西不多但至少很出彩。不过加上你那段……”
“就不敢保证了吗?果然……”
“但是你和周谨的打戏真的有看头,没看见台下观众痴迷的眼神吗?”
“我太投入了所以没注意……”
“放心。”我从自动售货机里点了一罐汽水,打开交给小陈,“之前把我征服了,不是吗?”
小陈大口喝了一口汽水。
“呜!咸的!”
“你没喝过盐汽水?”
我有点惊讶。
“这就是盐汽水啊。”
“喜欢喝吗?”
小陈又喝了一口,摇了摇头,把汽水罐子交给我。
“我说,小陈,你那个做演艺明星的梦想,还打不打算坚持了。”
“就算坚持了也只能是在这种小舞台上火一火了。”小陈笑了笑,自己从自动售货机上点了一罐芬达。
“我说真的!如果这次拿了金赏,你会有什么举措吗?对你的梦想,你就不打算再试试了吗?”
“离哥,这只是cosplay,就算拿了最好的成绩,我还只是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小陈找了个长凳子坐下,我也坐在旁边。她使劲地拉着铝罐的拉环,可是拉不开。
就是这样一位小女孩已经对改变现实绝望了吗?
“可是你有这方面的才能……”
“不,离哥,很多年前就已经证明了我没有才能,我只适合读书。最后还是要走向社会,要去竞争。所以,谢谢了……”
我究竟在做什么?辛辛苦苦地排了这么一场舞台剧,为了让小陈可以重拾演戏的信心,可是小陈却把这作为了向我表白的机会。
“不要就这样谢我!不是有那么多人为你鼓掌叫好,不是有那么多人已经多你的演艺开始痴迷起来了么,那么多年以前的评价早该过期了吧。”
“不只是评价的原因,也有因为,我无法想象……”
我接过小陈的芬达罐头,帮她拉开,然后送还给她。她向我轻声道了谢。
“没有办法想象当明星的样子,所以就无法向那边靠近?”
无法想象是最令人无法想象的灾难。正如字面的意思。
“不只是我,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办法想象进入什么演艺圈什么的。那个不是一段捷径,而是在其他地方的另外的路,而且有很多是坏孩子。我现在已经在人多的路上走得很远了,再要变道就要重新开始。”小陈声音很低落,“所以离哥不用管我。”
“不,这是我的……”
“不要管我!如果你要改变的话……这个世界……如果可以,离哥你就去改变世界给我看吧。”
“这……玩笑……”
她的眼光开始不对劲,那就是不甘心的眼神。不过很快,小陈就恢复了迷离的苦笑样子,“没有能力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眼前的甚至未来的东西离去。所以我才要读书。”
“读了书就有能力了吗?”
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啊。
“是啊,我就能做同龄人做不了的题目,这不是能力是什么?或许说,我的梦想,是让自己更有能力。”
我最终还是无言以对了。
不可否认读书没有错。
错的是我。
一直以来错的都是我。
我就是没有能力,就连一个渺小的梦想也守护不了。
我是即将被淘汰的人,我遇到的是即将淘汰掉我的后一辈。而我竟然很天真地在和她谈论梦想的问题。
这是我一生的罪孽,而我再也没有机会和能力去背负了。
周围的一切没有任何变化。这里远离喧闹人群,但还是无法从会场的烦躁中脱身。
我已经看清楚了,小陈不会在这个问题上向我坦白她的愿望了。如果我还相信秦琪说的话,那么那我就应该就此放弃对小陈本人的追问了。
我还没有放弃。
“对不起……”
“不,唯有离哥不一样。离哥对周谨姐姐也好对小文姐姐也好都是平平淡淡的,这样就好。”
我这是在讨要安慰吗?
我不怀好意地哄抬身价说:“你是希望我对别人多一点冷淡,对你多一点关心是吧。”
“不不不,那样我不就变成坏人了。我的意思是,离哥始终是离哥,一直都没有被周围的环境牵着鼻子走。好像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的样子。”
真是不学好,我那点小叛逆你倒崇拜起来了。没有干劲的张若离才是真的张若离嘛。
“既然有想说的话,那就先想好了再说也行。另外你可没有安慰我的权利和必要哦。”
小陈停了停,然后举起芬达罐头,“离哥,我现在是不是一个坏小孩了?”
“怎么可能?就因为你在那么多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想法?”
“那么,离哥要听我说句话。”
“什么?”
“其实周谨姐姐对离哥也……算了……”
“不用你说,这我知道。”
周谨的意思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虽然是周建在一次例行聚餐中开着玩笑说的,但我之后考虑了很久,对她的行为也多留意了一下。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无视。
要是回应了,那就不只是我们俩的问题,而是更多的问题。保持距离才是对的,我心里一直那样想的。
一直到了那个大学生搬走,遇到秦琪和陈晓萌,原来那些很简单的东西似乎都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原来离哥是知道的啊。亏我烦恼了那么久。”
“不过我总是把这给忘掉啊。”
“这都可以忘掉?”小陈很疑惑地侧过脑袋。
“只有忘掉了才不会一直挡在路上,我才能继续向前走。”
小陈抬起头,把舌头伸进易拉罐小小的孔中,好像这样就可以喝到很多似的。
“看来离哥也希望向前走啊。”
“我的向前走的含义和你不一样。我在寻找人生的意义,而你在实现人生的价值。”
小陈垂下头来,“都是很严肃的问题啊。看上去差不多,但我的路明显安全得多啊。”
“是这样啊,不过还是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傻瓜走上走上另一条道路。这是一个赌局,但是……”我抚摸着小陈残留着汗水滋味的发梢,“我已经胜利了。”
小陈抬起头来,“你是指……”
“你就是我人生的意义所在。”
“呜……”小陈把脸给侧了过去,“说话太轻浮了!”
“我可不想被在上百人面前骑着对方告白的人指责。”
“呵哈哈……那个时候我连自己是怎么想的都不知道了。”小陈笑着调侃自己,用汽水罐挡住自己的小嘴。
“真是危机十足的性格啊。”
“什么意思?”小陈一下将罐头扔进了垃圾桶。
“这种歇斯底里的轻浮是像谁呢?”
“我妈。”
居然真的回答了!
不过这和朱女士还真像有那么一点藕断丝连的关系。
“你和她关系好么?”
“一般啦,比普通母女关系不好一点……”
“你是在讨厌她吧。”
“才不是啊!她……我……在作文里可是和她关系可是很好的哟!”
她两只手直直抓着长椅,双脚蹭着地面,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的。
忽然,我发觉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女性在渐渐靠近这里。头上戴着贝雷帽,脑内的海马旁回发出了似曾相识的警告。
“你看那边。”我指向那边,一个街机游戏台。
“怎么了?”
“我感觉有一个像你妈妈的人在这附近。”
“不可能,虽然她总是闲在家里,可是这里是体育馆的动漫游戏展会啊,她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啊?不要突然用相同的话题来吓唬我。”
我见过她的样子,有七成的把握就是朱女士本人。刚才才提到她,碰巧马上就出现了,这还的确有点让人无法相信。
“往哪里走?”
“为什么要走?我们又没做错事。你现在后悔啦?”
虽然嘴上说得轻巧,其实是因为根本就走不掉了。要是在这里逃走也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准备好遇到了该怎么说才是。
学生的压力来源更直接的就是家庭,所以要改变小陈对自己那个梦想的态度,就要最大限度地减小外界的压力。或许这是进行下一步行动的开端也说不定。
就在离我们十步距离的时候,那人摘下了墨镜。
果然就是陈母。
“萌萌,过来,我们回家。”
“姐姐……”
“大姐,听我说……”
“听你说什么?”朱女士大声喊着,“你还想把我们家萌萌摆弄到怎样的地步才肯罢手啊!”
我当即就站不住脚了。不止是我的言辞,我的身躯也同字面上的意义一样。
“姐姐,离哥只是带我出来缓解一下学习压力的……”
“缓解压力?”
朱女士取出手机,调出照片,几乎是按在了我的脸上。不过太近,没有看清。
“这就是你们的缓解压力?看看……你究竟是用了怎样的花言巧语……走,我们回家。”
“妈!”
“叫我妈也没用!你们来这种地方就已经是不成体统了,还当着那么多的人……我连说出口都难为情啊。”
朱阿姨看起来是真的发怒了。她和小陈互相大声指责着对方的不是,处在不利这一方的必然是小陈。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一个仿佛路人的我。
我没有面对的勇气。
真是窝囊。
“你!张若离!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你的屋子,我们不住了。钱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妈!这和离哥没有关系!”
“那以后就再也不要有关系了!”
朱女士强硬地拉过小陈的手,把她往会场外扯。
“离哥!”
“……呃,我……对不起……”
我还是说不出一句好听的话来。
就在这么短短的五分钟内,如同梦醒一般,世界将要把我从一个美好的梦中带走。而且,总是在我没有准备的时候……
僵硬的石像一般,小陈哭红的眼睛紧紧闭着,脸朝着我,似乎是在等待我像英雄那样去救她。
她是梦中的花朵,我是花园里的游客,园丁要将我赶出花园,理由是我企图杂碎困住它的花瓶。
可是我是个罪人,现在这个罪人应该得到的是惩戒。
是谁都好,给我一句台词吧!
“离哥……”
“离哥……”
“离哥……”
“离……”
“张若离……你快来呀……”
“我……等……”
声音消失在人海里。街机发出噼噼啪啪的电子音,塑料袋被揉成一团,场馆的灯发出幽幽的光线。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还是呆呆地坐着。我竟然发觉,在陈晓萌离去的时候,呼唤着我的时候,我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虽然她的每一个字都绞痛着我。
“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