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赢了

作者:断桥烟雨醉玲珑 更新时间:2021/1/27 8:36:03 字数:3210

她赢了赌约,代价是她的生命,不,也许是因为这个赌约她才活到了这一天也不无可能。

    众人送她去了最大的医院,看了最好的医生,可并未能挽救回什么,因为死亡并不是一种疾病啊,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这个女人的脖颈,见过她身体报告的医生无不惊叹不已,他们无法理解这样一个浑身千疮百孔早该入土的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只能把这一切归咎于奇迹。

    她本该在医院渡过剩下不多的余生,但她认为这是在浪费孩子们的钱,执意出院回自己的小房子里,古人讲究落叶归根,她要回自己的根。

    她回到了自己的小房子,无力的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细碎阳光,烟泊言则陪待在她左右,女人从前整日奔忙时,烟泊言没能注意到,直到她突然倒下了,他才发现她已经变得这么老了,明明才四十多岁的人,现在仔细看来却像是一位七老八十,行将就木的垂暮老人,在病态之下更显老态。

原本她也是一位走在路上会引得不少人回头的美人,他忽然回忆起了以前她打扮漂亮来接自己放学的样子,可现在……。

    她时不时看着烟泊言发愣,但大多数时候都看向窗外的一个方向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反而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似乎好像奇迹又一次眷顾了这个女人,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

    早晨,躺在沙发上的烟泊言从沙发上爬起,他这一个星期都睡在她躺着的床对面的沙发上守候着,大半晚不睡,只是在快天亮时稍睡一会,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细细端详一会床上的女人,仿佛这样才能安心似的,这是这一个星期来的习惯。

    但今天他并没有看见那令他安心的人,床上平整如初,连一点褶皱都没有,被子被叠的方方正正的,看到这一切,一股浓烈的恐慌感爬上心头,心脏猛的一缩,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给紧紧捏住,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用重锤在后脑勺狠狠的捶了一下,他慌乱的撞出门去,跌跌撞撞的跑到客厅,熟悉的香味从厨房飘出,弥漫在客厅的空气中。

    一个女人围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烟泊言看见记忆中的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您怎么起来了,快,快去休息,这种事让我来就行了,”他赶忙走上前扶住女人。

    没事,我今天精神挺好的,就让我起来稍微活动一下吧,我这个人向来都是闲不住的,整天呆在床上人都要霉了,女人转过身笑着拉开烟泊言的手。

    烟泊言看着眼前笑着的女人愣住了,今天她穿着一身漂亮的白色长裙,脸上似乎还画着些淡妆,精神抖擞,一扫之前的病弱之态,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倒退,回到了十多年前她最风姿绰约的时候,十年前她也是穿着这一身来接他上下学的,一如他记忆中的样子,奇迹好像真的又一次眷顾了这个女人。

    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我来吧,烟泊言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的没问题,放心吧,我……命可硬了,神可舍不得收走我,她摸了摸他的头,明明烟泊言已经是个十七岁的青少年了,可在她面前却好像还是当初那个十岁的小男孩一样,总是被她温柔的摸着头安慰,一切似乎都没变,可他心里那种不安感却没有半分减弱,反而越发浓郁,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好吃吗?她坐在对面望着他问道,眼底深处隐藏着什么,是什么?不舍?难过?为什么会有这些不合适宜的情绪。

     嗯,很好吃,烟泊言扯出一丝笑容,笑着点了点头,她总是这样,在他吃第一口后问他感想,如果烟泊言说好吃,她便会掩盖不住的嘴角勾起,开心的哼起一个不知名的曲调。

    几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烟泊言才知道这段她时常哼的曲调的出处(陪你长大,想给你,多一点时间,给你多一些陪伴,几年之间,真的让我感叹,现在的你,已像个男子汉,回翻这几年的相片,竟然忘却了时间,翻到了那天。

     希望你,快一点点长大,快乐天天长大,去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小小的手掌,大大的力量,未来的你,一定有你的光芒。

    希望你不要,太快长大,慢一点点长大,多一点时间,在我身旁,小小的翅膀,大大的梦想,现在的你,单纯的像童话,陪你长大,这世界,不停在改变,总会有,太多怀念,未来路上,难免跌跌撞撞,别怕,你会变得更坚强,喜欢看你,快乐模样,想为你抵挡风浪,有一天,我也会白发苍苍,那时,你定会更加强壮。

    小小的翅膀,大大的梦想,现在的你,单纯的像童话,陪你长大,羽毛的梦想,腾飞的力量,未来的你,一定有你的光芒,陪着你长大) 

    实际上她做的食物并不算美味,味道很平庸无常,但烟泊言很喜欢看她笑,每次看见她笑,他心里便会莫名的开心,更重要的是,食物里加了名为“爱”的添加料,有妈妈的味道,它未必好吃,但每一份却是无可复制的,这是自他亲生母亲走后,他第二次品尝到这个味道。

    说起来烟泊言这时挺傲娇的,他明明早已在心里暗暗接受了她,但却从未称她为妈妈过,一直都是以许阿姨称呼,孤儿院的其他人对她基本都是以许妈妈称呼,等到他想改口时却早已为时已晚了,所以他之后才那么直白的去追求叶清珑,在别人还在踌躇不前时,勇敢的追上前去告白,不过代价就是被人家用看变态的眼神盯了两三个月。

    接下来的一天里,烟泊言陪着她逛遍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她挽着他的胳膊,严然是一位带着自己年轻儿子出来逛街的母亲,脚步轻快,走在路好似一个十六七的少女。

   “嗯,挺合适的,”她将一个貔貅玉挂件系在他脖子上看了看,轻声说道,“老板,这个我卖了。”

    买这个干什么,烟泊言疑惑的问道。

    你的生日礼物,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生日前不久不是刚过过了吗?

    明年份的,她轻轻的说道,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声音很小,以至于烟泊言在心里回想了好几遍才明白。

    女人似乎累了,脸上的血色不知何时悄悄溜走了,只留下一片白,为女人平添了一份娇弱,也是,走了这么也该累了吧。

    我们找个椅子休……

    “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女人揽住他的胳膊,突然扭过头望向他说道。

     ……哦……哦,烟泊言呆愣愣答应道。

     女人走的很慢,刚才的活力不再,好像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抽走了,还是走太久了,太累了吗?果然还是不该让她出来逛太久的,回去监督她早点休息吧,烟泊言看着旁边扶着自己前行的女人,心里想着。

    回去时,女人一反寻常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回家,烟泊言这时心里生出一丝怪异,今天她实在是太反常了,就像是……他使劲摇摇头,像是要将这个念头给摇出脑海一样,不敢细想了,只能不断自我安慰说,她只是太累了。

    快去床上休息吧,晚饭我做好了会送到你房间去的。

    嗯,女人轻轻哼哼一声,拖鞋蹭着地板向房间方向去。

    扑通,烟泊言左脚才刚踏进厨房,客厅里便传来什么大型物体倒在木质地板上的闷声。

    许阿姨!客厅中央,一个女人侧身躺在沙发旁,单就场景来看,给人的第一印象像是芭蕾独舞里的天鹅之死,绷紧直至最后的突然松懈,然后谢幕。

    滴!滴!滴!原本心电监护仪不大的声音,此时在他耳边无限放大,仿佛一口撞响的大铜钟在耳边嗡鸣。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我这么迟顿啊,可恶,可恶啊!如果她能挺过这次,我情愿拿自己剩余的时间去换,烟泊言悲痛的看着病床上戴着呼吸辅助机的人,握紧她微凉的右手,仿佛这样他的生命就能传递给她,这样她的生命就不会再继续流逝了一样。

    但事与愿违,虽然送来医院后抢救及时,但这仍不能改变女人的生命已经被死神掌握了一半在手中的事实,医院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虽然医生说只要熬过今夜的危险期就好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也不过是医生安慰家属的善良的慌言,虽然很不愿承认,但确实是没可能了。

    凌晨两点左右,尽管眼皮一直在上下打架,但烟泊言始终没肯将眼睛闭上,因为他怕自己一闭眼,她就被死神偷走了,好像只要自己一直不闭眼,她就不会有事一样。

    迷糊着他心里又想,如果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就好了,只要梦醒了,他再一次睁眼,就会迎来那张熟悉的面容叫自己起床吃早餐,但那张熟悉面容的主人此时正躺在病床上,昏睡着,就像没有王子来吻醒的睡美人,静静的睡着。

    忽然烟泊言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的手指好像轻微的抽动了一样,困意瞬间如雾一样被风吹散,许阿姨?他不敢大声,像是怕吓到她似的,轻声叫道。

    病床上的女人眼皮动了动,好半天也没能将眼晴睁开,废尽了全身全部的力气,最后才堪堪睁开一条缝,眼神有些混沌,但还算清明。

    “我赢了哦~,”她甜甜的笑着轻声说道,“你看,我果然没有在你高中毕业前死掉吧。”

    是的,你……你……赢了,可……烟泊言身体颤抖着,低头止不住的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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