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兹默默地跟在大主教的身后,走在大殿后面的秘密通道中。这里没有点灯,却光亮得如同白昼,不知是不是铭刻了照明用的法阵。
通道内洋溢着温暖圣洁的气息,比起丽兹刚进入总部大教堂时所体验到的更加浓郁纯净,并且这种感觉还在随着他们脚步的前行愈发地强烈。丽兹甚至在想,教堂内的那种神圣气息会不会就是来自于此?
“我们到了。”大主教停下脚步,背对着丽兹说道。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紧闭的纯白色大门,丽兹能够感受到极其浓郁的神圣气息透过大门满溢而出,更近一些,似乎能够听袅袅仙音缭绕,似有天使在耳边低吟浅唱。
渐渐地,原本因为教团的隐秘和自身的诅咒而担忧焦躁的心,也仿佛在此刻得到了抚慰。这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犹如神的怀抱一般,洗涤着内心和灵魂。
“进去吧,孩子。”
丽兹朝大主教恭敬地欠了欠身,向着大门走去,抬手小心地覆在门上,光明的气息从相接处晕出一层层涟漪,就像小块的石子轻轻放入水中,在水面荡起的波澜。那光明的气息如同水中的游鱼,在石子落水的一刻受到惊扰四散纷飞,又在好奇的驱使下重新聚拢。
微微用力,大门被缓缓推开,浓郁到极致的圣洁与光明扑面而来。与之相比,那之前在教堂里所感受到的,不过是日月照耀下,一丝微不足道的萤火。只是,这无比浓郁的气息却又偏偏无比的柔和,如同拂面的微风,带不起一丝衣袂。
大门后面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只是房间里非常的空旷。桌椅板凳,这些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装饰,简单到了极致。房间内所仅有的,也就是视线尽头的墙壁上,那高大的十字架,以及十字架上的一桩纯白石台上,一本静静悬浮的书。
那本书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在包装上要稍显亮色一点,放到市面上或许比普通的书更加显眼一些。可是丽兹能够感受到,整个房间的光明气息,都是来自于此。
丽兹缓步走进房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奢华的地毯上,唯恐鞋底的尘土将之玷污。
《启示录》,是这本书的名字。
丽兹回过头望向门外等候的大主教,大主教没有言语,只是抚着花白的呼吁,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大主教的许可后,丽兹小心地翻开了书页。
……
启示,
只会降临在心灵崩溃的人身上。
亦或者,只有那样的人,才有资格获得……
……
“呦,这不是丽兹吗?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熟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将心不在焉的丽兹惊醒。
“叮、叮……”是敲打铁器的声音。
丽兹看向向她打招呼的人,那是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他是村子里唯一的铁匠,村民们所使用的农具都是出自他的手。
“鲁德大叔,看来您今天的生意不错啊。”丽兹微笑着回应道。
今天,也是很普通的一天,丽兹照常去山上采集鲜花制作鲜花饼,不过一般来说她不会这么早回来。采集鲜花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但丽兹很享受在山里的惬意时光。
有时候她会去喂喂那些野兔,在它们进食的时候趁机抚摸它们柔顺的毛,手感相当不错。她曾经尝试过把小兔子们带回来,可惜它们在家呆着不太开心的样子,最后丽兹只能不舍地将它们放了回去。
有时候她会去看望溪边的小鹿,它们很怕生,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将它们惊走,所以丽兹只能放缓脚步,一点一点地靠近,让它们习惯渐渐自己的存在。就在昨天,她成功地摸到了小鹿的鹿角,那只小鹿也没有逃离,只是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埋下头继续喝水。为此,丽兹高兴了很久。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阳光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但是很遗憾,今天她没有时间,她要去村子里的小教堂帮母亲把借来的书还回去,顺便再借一本回家,所以她并没有在山上多做逗留。
母亲很喜欢看书,只是眼睛不太好,为此家里可没少点灯。虽然父亲颇有微词,却从没有忘记在灯燃尽之前将其补上。
父亲很疼爱母亲。
“呀,丽兹姐姐回来了。”鲁德大叔的大嗓门惊动了玩耍中的孩子们,见到丽兹后,孩子们纷纷停下进行中的游戏,跑跑跳跳地向她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很是吵闹。但是丽兹并不反感,她也很喜欢这些孩子。
“丽兹姐姐,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因为丽兹姐姐想你们了啊。”
“我们也想丽兹姐姐哦。”
“小馋虫,我才不信呢,你们只是想鲜花饼而已。”丽兹笑着戳了戳孩子们的脑袋,从篮子里取出为孩子们准备的礼物。
丽兹每次清晨上山之前都会带上一些新鲜出炉的鲜花饼,剩下的由母亲进行售卖。这些鲜花饼都是她给孩子们准备的,在下山回村后分给他们。
虽然在篮子里放置后的鲜花饼味道会差上一些,但是也没有其他办法,毕竟孩子们可不会起那么早,而且他们的父母也不会每天都买给他们吃。
“唔,想鲜花饼,也想丽兹姐姐。”孩子们开心地吃着丽兹给他们的饼,小小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却也不忘讨好丽兹。
“最喜欢丽兹姐姐了,等我长大了,丽兹姐姐嫁给我好不好?”孩子中个头最大的男孩子拉了拉丽兹的花篮,红着脸问道。
“不行不行,丽兹姐姐是大家的,才不会嫁给你呢。”还没等丽兹回答,一个小女孩急忙出声反对,其他的孩子们也争着否决。
对于孩子们的话,丽兹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童言无忌,又怎么能当真呢。
“这些家伙,又给你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啊丽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走到孩子们身边,歉疚地开口。
她的名字叫诺拉,那些吃着鲜花饼的孩子们中,有好几个都是她收养或者照看的。诺拉奶奶的孩子据说是很早以前去了大城镇过上了好日子,后来就再也没有向村子里传来过任何消息,再后来诺拉奶奶的丈夫也死了。
诺拉奶奶是个好心的人,在丈夫死后收养了一些孤儿,甚至主动帮忙照看那些父母常年不在家的孩子。诺拉奶奶年纪大了做不了重活,将田地租给了村里的一户人家。
平日里村民们也会偶尔委托诺拉奶奶帮忙做一些简单的针线活,以此来给她一些钱,改善她和孩子们的生活。诺拉奶奶也明白这是大家的帮助,做针线活的时候十分地用心。
“没关系的诺拉奶奶,这没什么,而且我也很喜欢他们。”丽兹笑着上前搀扶着诺拉,将她扶到她家门口的木椅上。木椅旁桌子上放着两个竹篮,一个装着一些针线,另一个装满了果子。果子很新鲜的样子,应该是某个村民委托针线活的时候,带上了“顺便”从山里刚摘来的野果。
从诺拉家里离开后,丽兹来到了村中的小教堂。小教堂坐落在村子的中间地带,那座高大的白色建筑即使在村子边缘也能看到。
教堂里的圣职者据说最强的是一位中阶圣骑士。对于他们的实力丽兹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只知道很强。母亲说,就是因为他们的守护我们才能够享受到现在的和平,这是她从教团借来的书上看到的。
从教堂借到了新的书后,丽兹小心地将书收了起来,向着家的方向走去。现在已经临近傍晚了,许多人家已经升起了炊烟,想来母亲应该也在准备晚餐了吧。
天色越来越暗,走在回家的路上,丽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村子不大,丽兹很快就走到了家门外。
夕阳西下,晚霞在天边绽放着赤红的光芒,斜照在前方的建筑上,仿佛为它朦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影。
看着眼前的一幕,丽兹的瞳孔瞬间收缩,冷汗遍布全身,不可名状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却又无比地剧烈!
“啪嗒……”丽兹手中的篮子掉在了地上,鲜花散落一地。丽兹感受到身体的知觉仿佛逐渐消失,双腿无力支撑身体的重量,任由自己跪坐在了满是尘土的地上。
“丽兹?丽兹,你怎么样了,丽兹!”颤抖的双肩被一双手扶住,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丽兹抬起头,几乎没有焦距的双眼看向了那个扶着她双肩的人。
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将丽兹的心神渐渐地拉了回来。眼前模糊的人影慢慢变得清晰,她的脸上写满了对丽兹的担忧。
“母亲……”丽兹空洞的声音从干涩的喉咙里穿出,随后变成了发泄似的呐喊。
“母亲!”丽兹高声呼喊着,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里,失声痛哭。眼泪如同决堤之水奔流而下,沾湿了母亲的衣襟。
看着在怀里哭泣的女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那浸入衣服沾湿皮肤的眼泪很冷。
她在屋子里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出来查看,却看到了跪坐在洒落的花瓣中瑟瑟发抖的女儿,那空洞的眼神,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丽兹趴在母亲的怀里哭泣着,她似乎记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却哭得撕心裂肺。似乎将积攒了许久的软弱、恐惧、孤独随着泪水全部宣泄而出。
渐渐地,她哭累了,声音渐衰,身体却依旧止不住地颤抖。母亲轻轻地拍打着丽兹的背脊,就像她还很小的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她轻轻地唱着曾经陪伴着女儿入睡的摇篮曲,安抚着女儿崩溃般的情绪。虽然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清楚,没有什么比她的女儿更加重要,她希望她能够永远幸福快乐。
丽兹乏了,累了,母亲的怀抱让她再次感到了久违的温暖安适,不知为何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慢慢地,她睡着了,睡在母亲的怀中。
这一觉,她睡得无比安稳,无比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