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Sanctuary

作者:贤于凡身 更新时间:2020/3/1 23:53:03 字数:5436

在这个信仰神的世界中,人们对于神谕的渴求是可想而知的,从古至今,拥有魔法的人在大多数敬神者的眼中都是通晓神明声音的存在,是可以领导凡人走向繁荣的存在。古籍上记载的,曾经的国家纷争之中,不乏拥有魔法之人的存在,他们往往是为列王运筹帷幄,甚至扭转战局的存在,感受到神明使者拥有的强大力量,将其供奉为圣者,给予应有的荣誉是再合适不过的褒奖,甚至说巴结。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整个世界的魔力都开始衰竭了一般,拥有魔法之人的数量愈发稀少,而时间的滚轮前进至现今,整个埃达拉斯帝国数十年间竟然都未找寻到一位圣者,建立于聆听神明呼声而繁荣起的帝国就显得如此摇摇欲坠,上层的贵族们大呼“神明何在?”,开始无视曾今在心中根深蒂固的天罚的概念,不断压榨着底层的人民却没有承担任何责任,不同阶层的矛盾,愈发显现。

而一位名为艾莉丝的少女的出现,仿佛让苦苦冥思的人们看到了光。

在收养无处可去孩子们的教堂中,在他们年满十四岁之时,就会进行魔力体质的测试,这是数百年来的传统,就算现在已经数十年未曾再找到一位,但上层的人们还是决定要赌一把,坚持将这个传统一直推行下去。

显然,他们赌对了。

当艾莉丝的手部碰到那块不规则的白色水晶时,所散发出来的无比耀眼的苍青色的光芒,如同她无暇的苍青色头发一般的,神圣而又耀眼的光芒,触动了在场中所有人的心——大主教,神父,修女,卫兵,其他孩子们。

他们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在沐浴那圣洁光芒的同时,缓缓将他们高傲的身躯跪下,看着面前那位少女年幼而清冷的面容,却迟迟说不出话,只是自发的,用自己那不断颤抖的手,战战兢兢地向面前那高不可攀的少女伸去,仿佛她就是能给国家带来救赎之人,仿佛她就是神明选中之人。

在场者即便是从那之后过了两年有余,却依然忘不了也不愿忘记那一天。

如同目睹了神迹一般。

...又是那个梦啊。

艾莉丝每天都醒得很早,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严格自律的原因,而偶尔是因为被这样的梦给叫醒,当梦境结束之时,艾莉丝也会毫无疲惫地睁开双眼。从两年前开始就是如此,仿佛真的是神明在提醒自己不要忘却自己的身份一般。

那就是自己被称作圣女的原因,这样奇怪的故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有一点需要澄清,当自己触摸那块水晶之时,在它散发出夺目光芒之时,似乎真的有某种声音在自己的耳畔轻声低语,可是自己却没能听清,却又不是幻觉,只是因为自己无法复述而已,所以也不是能跟其他人提起的话题。

除了罗莎贝尔,可是那个女孩只是轻轻笑着就此翻过一页,愿意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的女孩来看。

房门被轻轻推开。

“圣女大人?您已经醒了吗?太好了,有一位贵客如此之早就前来拜访了,我还发愁若是您还在沉睡那该如何是好。”

平时一直在照顾自己的修女小姐她,看见艾莉丝正睁开双眼坐在床上,才露出了放心的表情低喃,不过在松了一口气之时,也略显焦急地提醒道:“请随我来,圣女大人,可不能让那位大人等待太久才是,是王城那边过来的大人。”

“是吗,那我应该换一件合适的衣装才是。”

王城的客人吗要接见自己吗,这倒还是第一次,无意识地向自己身上瞟了一眼,不论如何艾莉丝觉得身上穿着睡衣…这种颇为随意样貌是绝对达不到前去见面的标准的。

不过话虽如此,物欲较为淡薄的艾莉丝连一件裙子都没有,罗莎贝尔也指出过这个问题,只不过一听是贵客才条件反射性地说出这番话,在说出口之后又不禁哑声了一瞬,艾莉丝露出有些苦恼的样子。

“无妨,就算您穿着修女服,那位大人一定也会发自内心地尊重您的,您只需要与我一同前往便可。”温柔地抿出一个往常的笑容,修女小姐从一旁的衣架上拿下修女服,郑重地拿在手中,并且也从带有一面镜子的桌台上拿出一把木梳,向艾莉丝走来。

“不…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显然是还被当成小孩子看待,平日里都是艾莉丝自行一个人将梳妆做到不失礼数,已经是得到成长的标志,因此即使久违地其他人想要为自己梳头穿衣,就算是出于好意也请恕艾莉丝不愿接受。

“哈哈,我自然明白,但唯独今天还请您接受,毕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为您整理容貌了。”

面前的修女小姐挤出一个笑容,手捧着衣物以及梳子,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清澈的蓝色眼瞳与自己对视,其中蕴含着的感情,擅长察言观色的艾莉丝不可能看不出,那分明是混杂着淡淡忧伤的欣慰,一种单纯的以年长者给予自己的温柔。

“薇诺娜…”

念出了修女小姐的名字,那之后轻轻抿了抿干涩的唇,两年多的回忆一一在自己的脑海中涌现,艾莉丝一时间想说的话很多很多,但终归是自己不擅长言辞表达呢,还是此时此刻不说出来更好呢,她微微一颤的嘴角往上一扬,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对薇诺娜说道:“嗯,请为我穿衣和梳头吧…薇诺娜。”

而听到这话,薇诺娜才重新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她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木梳,眼中闪烁着某种光辉,微颤的双唇终究还是合上不出一言,步伐庄重地走到了艾莉丝的身侧,将修女服放在床边后,伸出手抚上艾莉丝苍蓝色的中短发。

薇诺娜的动作依旧像曾经那样很轻柔,注意梳齿不会扯断因睡眠而交叉的头发,用手指轻轻拨弄开那些发丝,再用木梳从上至下细细梳理着艾莉丝的头发,她依旧一言不发,坐在艾莉丝的身后,而艾莉丝也没有办法回过头去,与薇诺娜对视。

不过,当薇诺娜细细低头梳理着头发时,却听见面前的少女轻轻说了一句:“就算去到了王城,我也会给教堂写信的。”

明明这个小小的请求一直未曾说出口,艾莉丝却如同能窥探到自己的心灵一般说得相当准确,让薇诺娜的双手都不经意地开始颤抖,不过很快就强压了下来。但是,薇诺娜脸上的笑容却无法抑制住,她在此刻无视了身为修女应该保持平淡心理的戒律,语气相当欣喜地回应道:“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回信的,艾莉丝。”

——

说是贵客,但当艾莉丝进入大厅后第一眼看见那位老者时,内心还是略微惊讶了一瞬。

那位老者身穿红色为主体,在胸前部分也有大片圣洁白色为辅色的圣职者长袍,右手紧紧握着胸前的银色十字架,头发已然花白,面色也突出苍老和垂暮,但是那蓝色的眼瞳却充斥着光辉,显然自身对于神的信仰与身为神职者的责任感让这位老者相当有精神,至少精神年龄看起来至少年轻十岁左右。

老者那双蓝色的眼瞳下垂着,不经意地向教堂大厅的大门望去,却因为等待许久而放空视线,保持着沉默,直到艾莉丝推门而入,那位老者才将视线汇聚在门前的艾莉丝身上,然后用他已经干枯的嘴唇勾起一个欣慰的笑容。

红衣大祭司,侍奉王的最高神职人员。

所以艾莉丝也不免稍稍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就弄清楚了状况,望着红衣大祭司以及身旁十余位同样身着白色圣职者衣装的男子们,也不能耽误时间,自己更衣和梳头已经花费不少时间了,她迈开步伐向教堂大厅前方走去,很快就走到了那位红衣大祭司的身前。

可是,正当艾莉丝想要俯身行礼的时候,红衣大祭司却先于自己一步,虔诚地向自己俯下那看上去就不是很方便的身体,深深行了一礼后,庄重地说道:“很荣幸见到您,艾莉丝大人。”

听到这话后,艾莉丝下意识伸出扶住大祭司的手停滞了一瞬,不知该如何是好,思考了一瞬后,才犹豫地收回了那只手。

“我也很荣幸见到您,大祭司,康格里夫·欧文大人。”

“请不必对我多礼,艾莉丝大人,您这样会让我诚惶诚恐的,我是真心地放低身为面对您的,表示我由衷的尊重与敬意。”

与艾莉丝问候的同时,康格里夫身后十数位圣职者也同时俯身向自己行礼。

缓缓站起身体,康格里夫挺直他的腰,双手放在身前,轻声地回应道:“您能知晓我的名字我很荣幸——话题不在我身上,尽快谈正事才是,我是收陛下之托向您传达他的旨意的...”轻轻一招手,两位身穿白衣的圣职者就一齐快步走到康格里夫的身后侧,一人手上捧着一个装着丝绸铺垫的木盒,里面有一卷用金色丝带缠起的羊皮纸卷,而令一人手上捧着的东西却用棕色的布包裹着,看不见其真容。

康格里夫郑重地拿起那卷羊皮纸卷,干枯的手缓缓将其展开,不过也没有完全按照上面的照念,身为红衣大祭司他有这个权力,只是象征性地瞟了一眼后,早已得知内容的他眼神放在艾莉丝的脸上,用自己的话语为她解释道:“陛下他,愿将兰开斯特的姓氏赠与您,并虔诚地邀请您进入王城,进入王室,并在骑士学院中接受教育。”

兰开斯特,与王同样的姓氏,那位尚无子嗣的王,愿意将自己收为养女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艾莉丝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白,并向康格里夫轻轻伸出手,而他也是很快速地,将纸卷双手递至艾莉丝手中。拿到纸卷后,艾莉丝垂下视线,读书练就的阅读能力让她很快速地读完了上面的内容。

一句也不假,康格里夫恰到好处地概括了上面所有的内容。

“此外,这把剑,也是陛下赠与您的礼物。”手下很识趣地开始一层层揭开覆盖的棕色布,康格里夫伸出一只手,向艾莉丝展示着那把剑——苍蓝色,第一眼就是这个印象,细看之下那把剑的剑刃是白色,而缓缓渐变出苍青的颜色,颜色到了护手处已经是完全与艾莉丝发色相同的苍蓝的颜色,银色的符文雕刻在剑身上,经过雕刻的银色剑柄看上去也相当美丽,应该是请上了很好的工匠吧。

“这把剑是被供奉的一把圣剑,它会选择自己的主人,请拿起它,然后让我等为您举行认主的仪式吧...”双手捧起剑,康格里夫面色更为恭敬地,向艾莉丝转过身来,然后为她解释道,微微俯下身来,请求她拿起那把剑。

艾莉丝陷入了沉默,一只手不经意地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肘,面色很平静地望着那把剑,很出神地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但是显然对方愿意给自己等待的时间。过了数秒后,她才再次开口。

“康格里夫大人,若是我拿起这把剑,就能拯救更多的人吗。”

“自然,您贵为圣女,理应持有这把神圣的剑,就连至高的圣骑士也未被它认可,所以我想只有您能够用它,然后拯救更多的民众吧。”

“我明白了。”

然后就不带有任何犹豫地,艾莉丝接过了那把剑,重量不轻,好在平时就有练剑的艾莉丝握上去不会很吃力。

表情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康格里夫转过身去,走到了大厅前方的中央位置,艾莉丝也一同跟了上去,发觉在那中央位置画有很大一圈魔法阵,十余位圣职者也已经默契地站在了自己应站的位置,而那中央则是堆放着一圈刚折下没有多久的,相当美丽的青色鸢尾花,淡淡的花香在走近的同时就更为明显,规则有致地摆放相当数量的美丽花朵也是相当赏心悦目的景象。

“请躺在法阵的中央,让我等为您进行仪式,就由不才吾辈主持仪式。”

真诚地向自己再次行了一礼,康格里夫向自己简单解释了仪式,于是艾莉丝也很顺从地走到那魔法阵中央,在花香与柔软的花瓣触感下,静静躺在一片花海之中,然后逐渐合上她温柔的黄绿色双眼,双手也轻轻捧着那把圣剑,很奇妙的是似乎并未开刃,没有割伤自己的手——啊,尚未认主之前它不愿为任何人所打磨吗,看来的确是一件不简单的器物。


耳畔传来了圣职者们的低语,轻声念着仪式词。

不过能听清的只有康格里夫主持的话语,低沉苍老的嗓音缓缓传入了自己耳中:“圣女大人,请用您的心灵聆听神的话语,用心感受剑的心灵,然后请细细品味您脑海中出现的画面...您,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我儿时的父母。”

果不其然,在逐渐朦胧的意识中,艾莉丝看见了一个普通的小木屋内,壁炉正在缓缓燃烧着带有独特清香的木头,眼前是一对苍蓝色头发的夫妇,妻子手中抱着一个尚且还在沉睡的女孩,低声吟唱着摇篮曲,而丈夫则是一脸宠溺地抚了抚女孩的脸颊,然后在女孩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这不曾出现在自己记忆中的景象,艾莉丝却不认为这是幻觉或者欺骗自己的景象,她立刻就能明白这是的确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剑已经聆听到您的声音了,请继续地,感受着剑与您心灵共通的时间吧,它会将您心中的珍视之物浮现在您的眼前,让您更加明白自己所要守护之物...您,又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教堂,收养我的教堂。”

艾莉丝的眼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虽说自己对这个景象可谓记忆犹新,但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看倒是第一次。神父牵着一位只有他一半身高的蓝色头发的小女孩,来到了众修女面前,想要为她们介绍新的孩子,但是那个小女孩却相当怕生地躲在神父的身后,手中紧紧捧着一本厚皮书放在身前,作着防卫的姿态,显然是不愿相信面前的人们,真是不可爱啊...

但是一位金发的温柔修女却俯下身,向女孩露出笑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娇小的脑袋,手法相当到位,让女孩如同一只猫一般,很快就迷恋上了那种温柔触感,修女也稍稍上前一点,将自己拥入怀中,轻拍着女孩的背,在女孩的耳旁低语着什么。

“圣剑认可了您,它一点点感受着您的心灵,是您用纯洁无暇的心灵打动了它。”看着艾莉丝捧着的剑散发着圣洁的苍青色荧光,康格里夫面露喜色,淡笑着用他低沉的话语轻喃着,“圣女大人,您的眼前又看到了什么?”

可是这次,艾莉丝并没有回应康格里夫。

“圣女大人?”一边伸手示意周围的圣职者们停下诵读仪式的经文,康格里夫与众人都闭上了嘴唇,此时寂静庄严的教堂大厅之内,只能听见规律轻柔的呼吸声。

明白何事的康格里夫立刻放低了声音提醒周围的圣职者们:“你们随我轻声地离开这里,不许交谈。看来仪式让圣女大人累坏了...就让她休息一会儿吧,等出了大厅之后,你们找一条毯子为圣女大人盖上,可不能让她的贵体着凉...”

听令后,十余位人踩着轻柔的步伐,几乎没有脚步声地一齐向大厅的大门走去。

而最后是由康格里夫望着远处静静躺着的艾莉丝,缓缓将两扇大门合上。

待到门合上之时,艾莉丝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方才脑海中出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小山丘,柔软的草地之上,凉爽的树荫之下,蓝发女孩静静地阅读着手中的书本,露出了温柔的笑容,而她身后伫立着一位拥有火一般热烈长发的女孩,正面露开朗的笑容,将一个美丽的花环缓缓戴在蓝发女孩的头上,微风静静吹过,将两位女孩谈笑的声音带至远方。

将手握在自己的胸前,艾莉丝紧紧地握住了拳。

以及感受着,自己眼角的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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