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行。
好酸。
不是…是好痛!
礼拜天发出了呻吟的声音。
这声音说起来有些暧昧,但实际上则是——
李青竹握着细长的竹竿,竹竿上挂了鱼线,她站在溪边,正是在钓鱼。
而礼拜天呢。
握紧双拳放于腰间,膝盖微曲,乃是在扎马。
也就是“马步”。
天下武学之道,都是力从地起,就是脚步要稳当。脚步如何做的稳当,便是基础中的基础,马步。
俗话说得好,马步扎的稳,练武就成了一半。
这话其实说的不对,不对在眼界太窄。但放在淬体境界的武夫中,却已经算得上是金玉良言。
礼拜天连“体”都没有练过,自然是要从扎马开始。
…可、可恶阿。
这扎了多久?一刻钟?一盏茶?还是干脆五分钟都没到?
礼拜天从小就体弱多病,重活更是不曾干过。在杜王村之时,即便有农活那也是由礼小渔来经手,礼拜天最多也就在旁边当个帮衬。
所以他才要礼小渔喊他少爷。
他的确是得了少爷的身子却是没有少爷的那个命。
扎马步这种事他以前从未做过,看起来觉得轻松无比,但真做起来的时候却是艰难至极。
这溪边还算空旷,绿茵茵的草,涓涓流的水,那葱郁的树木都长在一边。
太阳在头顶普照,大约是昨日下过雨的缘故,所以今天的天空格外蓝。
春日,太秀峰的海拔又高,这阳光灿烂打在人的身上却至多也仅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不过,与其相对的,礼拜天的额头全是细密的汗水。
腿在晃动,身子在颤抖。
小脸憋得赤红,红中又透着白,眼看就要体力不支。
李青竹却只顾着看自己手中握着的钓竿,似乎并不在意礼拜天这边的情况。
“唔,”
礼拜天一声闷哼,紧接着就没坚持住的一个屁股蹲就摔在了草坪之上。李青竹也在这时才回眼瞧了她的这个徒儿,
“累了么?歇会儿吧。”
她平静地说着,没有夸赞也没有嘲讽。
礼拜天的脸还是红的,不过方才是憋得,现在却是羞的。是他之前缠着李青竹要交他一两手,却未曾想到自己连基础的扎马都没有坚持下来。
练武也太难了吧!
礼拜天想起了自己以前读过的一本书。
《从入门到放弃》。
他感觉自己可能要贯彻这本书中的理论了。这么想着,他拍了拍屁股上的泥,一溜烟的小跑到了自家师尊大人的身边,厚着脸皮轻声问道,
“师父,您说我这算什么水平阿?”
肯定是最差的一档,但礼拜天还抱有丝丝的幻想,这个世上废柴这么多,还指不定谁比谁更废呢。
“挺好的。”
李青竹却说。
一听这个评价,礼拜天就感觉师尊大人在嘲讽他,虽然有幻想,但他更有逼数阿。但转念一想,自家师尊大人又不是这种人…
“我教过的最好的。”李青竹说。
你妈的!你不就只教过我一个?!
最好的同时,又是最差的。
“师父你最初习武之时…是个怎么样的水平?”
礼拜天很小心的询问,生怕伤到自己弱小的自尊心。
“忘了。”
李青竹望着平静的溪水,给出了比溪水更加平静的答案。
“…不愧是你。”
真想站起来给你点三十二个赞,礼拜天表示服气,“那您的师父——我的师公是哪一位?长老?还是掌门?”
不过从自家师尊喊空虚子为“掌门”这一项来看,她应当不会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如若不然,应当称呼为“师父”才是。
“不在太虚门。”
李青竹说。
不在…太虚门?那她是怎么成为太虚门的弟子的?李青竹说话的口气淡漠,还是不带有任何的感情。但礼拜天却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尊大人满脸的写着“有故事”三个字。
“师父你能跟阿礼讲讲您来太虚门之前的故事么?”
礼拜天又换上了类似于撒娇的口吻。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用这种语气跟自己的师尊大人说话格外轻松。
他以前用这样子的语气框过隔壁大婶的一袋米,所以他称其为“师奶杀手”的口吻。但自家师尊大人明明没有到“大婶”的地步,虽说喊她“师父”,但比起那些个“师奶”级别的人物来,自己的这个师父可要年轻很多。
但,就是想撒娇(理直气壮!
李青竹没有立刻回答,她扬起了雪白的下巴,抬眸看着太秀峰之上那缓慢飘动的云。
“…好长。”她说。
“啊?”
“故事太长了,”
李青竹垂眸,视线再次落在了溪水上,她平稳的拿着青色的竹竿。
竹竿没有一点颤抖,也就是说没有鱼上钩,“说起来太麻烦。”
“…您莫不是又忘了?”
“没有。”
李青竹摇了摇头。礼拜天倒也没有再问,不过是忘了还是真嫌麻烦,李青竹如今也不想再提往事,自己作为徒儿偶尔撒娇还行,若是自找没趣穷追不舍那就有点过分了。
李青竹缄默不语之后,礼拜天也觉得没了什么兴趣。
他想再试试扎马步,但双腿已然酸软,便只好蹲在了自家师尊的脚边。
望着溪水,礼拜天忽然想到了林染霜,
“林师姐说他的师父可以两指截断瀑布呢,真是不得了的高手。”
他感叹了一句,“能做到这种夸张的事情算是什么级别?”
“不知。”李青竹摇头。
“不过想来是个高手了,真好阿,林师姐拜了个好师父。”
李青竹听后少见的蹙眉了。
礼拜天见到自己师尊神情微变,他忽的察觉到自己不应说着这话。
他其实也就是有感而发,并未存什么其他心思。
李青竹轻轻地晃了一下青竹竿。
竹竿打在了溪水水面之上,微微荡起一丝涟漪。
在礼拜天看来,这不过是轻轻拍打水面罢了。只是在竹竿接触到水面,溅起了一丝水花之后,竟有一条鱼跃出了水面。
不,不是跃出。
而是被这一竹竿给震出来的——
紧接着,李青竹探出玉指。
——食指中指并成剑状。剑指一点,那串水珠化成一柄利剑。
以剑指为引,水珠洞穿了鱼白的肚子!
水珠的冲击力更是将此鱼钉在了对岸的石滩上。
“…”
礼拜天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幕。
李青竹却是表情未变,淡漠的看着自家目瞪口呆的徒弟。
“夸我。”她说。
“精彩!”
礼拜天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