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东海应当跟自己一样,处于淬体境。
林染霜这样想着,应该说是目前能被太虚门认可并且如今身处道一学堂、站在这大草坪之上的弟子都身处淬体境,如若不然他们也上不了这斜月山。
淬体境武者之间的过招没有任何的花里胡哨,他们的体内没有形成气海,所以还动用不了“真气”,他们之间的比试跟寻常人打架没什么不一样。唯一有的区别就是武者会一招一式,而寻常人就是乱打一气。但即便同处淬体境那也有强弱之分,放在平常人身上也是一样,你一个身子羸弱的书生是很难打赢一个终年打铁的大汉的。
而此时此刻,尚东海是那个大汉,而站在他面前略显踌躇、小脸紧绷的礼拜天就是书生。
淬体境武者过招,一讲气、二讲力,然后才是招。这里的“气”,指的是气势。尚东海怒发冲冠、几近被礼拜天气的暴跳如雷,这其实后者是远不及前者的。
而其二——虽说以貌取人不好,但林染霜终究还是看不出来就礼拜天那个身轻体柔易推倒的小身板能有个什么力道。前两者已经完全落入下风的情况之三,“招式”这一项不提也罢。
礼拜天摸着师姐给他的那把金灿灿的宝剑,还在思量着怎么握着顺手。他是不晓得林染霜的想法,不然他肯定会高傲的一仰头:呵师姐,你这就错怪了我。
我!连淬体境都没入阿!
没错,别说入了,礼拜天根本是那个门沿都没有探到,他能一路摸进道一学堂的大门完全就是靠了自己的这张脸。字面意义上的脸。
“喂,你说礼师弟能打过尚师兄么?”
“我觉得玄,咱们这一届能与尚师兄过招的也就林师姐了吧?”
“是啊是啊,在饭堂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两个人打的可凶——”
诸位的议论让尚东海的笑容稍显张狂起来,而林染霜更是蹙紧了黛眉。是啊,在饭堂的时候她与尚东海交过手,这小子可是实力不俗,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吃紧呢。但愿礼儿——这个混球不要因为无谓的尊严而勉强自己吧。不然的话以尚东海的气力想要砸断他一两根骨头是很容易的事情。
礼拜天原本也是这么想的。这场试剑明显就是越芊师徒俩为了针对自己而设下的局,现在只要把这个局破了就行。
其实破局的办法相当简单,那就是直接认输,到时候丢脸的是自己,但生气的却会是对方。礼拜天倒不怕“丢脸”,反正他也不要脸,气死越芊跟尚东海才是要紧事。
投降——
但当礼拜天摸到林染霜递过来的金剑之时,他突然之间就不想投降了。这是忽如其来的想法,礼拜天也没有注意到他是为何改变的想法。
就想试试。
摩挲着金剑的剑柄,礼拜天缓缓地抬起了眸子。
尚东海正正在他面前扯着嘴角,
“怎么了?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
礼拜天说这句话的语气其实挺平淡的,而且语调也是平常那种糯糯的感觉,但与之相面对的尚东海却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呜哇”一声。
可、可恶!
尚东海感觉心里发毛,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小娘皮——不,现在应该改口叫臭小子小看了!
“那就来吧,”
尚东海抬起剑锋,他与师父约定过,不能够取其性命。若是闹出人命来,即便是师父也不好收拾残局,不过尚东海也没想过玩这么大,他只需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礼师妹”,让他知晓自己的厉害就够了,比如在他那张娇嫩的脸蛋上留下点什么之类的…
“话说,礼师弟是第几位入的门?”
“不知道,直知晓我入门之时,他还在徽雪坪之上。”
“对的,他应当入门比我还要晚些。”
“俺也一样。”
一圈说下来,诸位才惊恐的发现这位礼师弟恐怕是最晚入门的那几位之一,现在唯一不明确的就是公羊风与他相比到底是哪个更晚了。
“这般说来,礼师弟岂不是——”
“死定了?”
尚东海右手持剑,左手掐了个剑诀,紧接着一剑刺出,在淬体境没有真气的情况之下,这一剑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的特点就是快!
很快,一剑刺出,便已经有了三道残影紧随其后。
“好!”
尚未命中目标,越芊就已经情不自禁的鼓掌出声。这是前两天她传授给自家徒儿的《大风云雨剑》中的一式,尚东海选择这招起手,必定是藏了炫技的心思在里面。但越芊不管这么多,她最好自家徒儿能够多炫几招,这样才能显示徒儿的天资、以及自己教人手段的高明。
可惜,那弱不禁风的小崽子是受不住这剑的,只一剑就能结束战斗了吧。
越芊这般想着,一旦见血,她都会出手终止战斗——不过即便如此,也足够给这小崽子一些教训了。
于是,礼拜天也抬手一剑。
他这一剑更是平平无奇,没掐剑诀、没有残影,更没有抖动剑脊发出来的清鸣声。
但就是这一剑,后发制人的轻轻挑开了尚东海刺过来的宝剑。
紧接着金色的剑尖没入了对面持剑者的右肩之中。
礼拜天几乎是本能的将剑锋向上一挑。
大草坪之上溅起血花。
并且响起一声“叮当”,尚东海的宝剑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啊!!”
尚东海的惨叫声贯彻了整个大草坪,但众人反倒是没有被这炸雷一般的惨叫给吓到。
他们全都愣愣的注视着礼拜天。
他…赢了?
礼拜天也注视着自己手中的、原本属于林染霜的那柄金色宝剑,他摩挲着金剑的剑柄。
我赢了?
怎么赢的?
这种奇妙的感觉算是怎么回事?
“师父!师父!我好痛啊!!”
尚东海的惨叫凄厉,并且还在持续,众人与礼拜天这才惊觉的向着前者的方向看去。
尚东海双膝跪地、左手按着自己血流不止的右肩,眼泪的泪水喷涌而下,湿了脸颊,原本窄窄的一张脸更是纠结在了一起,全然没了方才那副自信又从容的模样。
而这一切,都拜礼拜天所赐。
“师父!!师父!好痛阿!”
尚东海无助的喊着越芊。越芊同样被礼拜天这一剑所惊到,后知后觉的才察觉到自家的徒弟已然落败、受伤与流血!!
“东海!你怎样了?”
“师父!我的手抬不起来了,我、我是不是废了、呜呜啊啊啊,师父!我不要当废人阿!!”
越芊忙去检查自己徒儿的伤势,还好。
她发觉尚东海的左肩不过是被伤了皮肉,这一剑刺的不深,不至于伤了筋骨,抬不起来大约也是因为流血剧痛所导致。
“师父!帮我报仇!杀了他!杀了他!”
疼痛难当的尚东海已经无所顾忌了,他现在只觉得礼拜天可憎至极,恨不得要了对方的性命。
越芊朝礼拜天望了过去。
那是属于玄妙境的一眼,具有着排山倒海一般巨大的压迫力。礼拜天呼吸一滞,他曾有过这种感觉,在徽雪坪之上时,他被掌门与掌门盯着的时候就有这种难以呼吸的紧张感。
“你!”
越芊站了起来,她的手上已经沾了自己徒儿的鲜血,鲜血使其增添了许多暴虐的气息。
事实上,她现在的眼神就在很好的贯彻“暴虐”这两个字的含义。
礼拜天向后倒退了一步,他想跑。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但他就是想跑。
只是脑子虽然这么想,但身体却是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
他握住了剑柄,之后回敬了越芊一个眼神,一个以下犯上的眼神。
“礼儿!跑!!”
林染霜突然大吼一声,打断了礼拜天身子的自然反应。
礼拜天这才彻底清明过来,握着金剑、扭头就跑出大草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