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被窥视了内心的关系，小鹬也觉得自己似乎也要为这件事付一定的责任，所以她有些犹豫地说道：“打起精神来吧，一定会有转机的。”
竟然被微妙地安慰了……
“转机的话，是肯定会有的。”
“哦？要怎么做？”小鹬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只要你从我的身体里离开就可以了。”郭士芒在纠结了一番用词遣句之后，说出了这句话。
“唉，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也不是……”
郭士芒并不是因为个人的好恶才想要小鹬离开，但他有必须要这么做的理由。
“就算你这么要求我……”小鹬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情，“但是，我好像没办法脱离这里了。”
“唉？”看着小鹬摆出“虽然如此但我也很无奈”的抱歉姿势，郭士芒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来，“什么状况！”
为了查清楚事情的严重性，郭士芒和小鹬一起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结果发现，小鹬离开郭士芒身体的极限，只是到脚踝的部位，一到抵达这个临界值，小鹬就会像双脚被水泥凝固了一般，无法再向往前进一步。
“看吧，就是这么回事。”
“为什么你是一副‘你能怎样’的得意模样？”
不能把她撵走，当然也不可能强拆，郭士芒自认为没办法对小鹬的存在置之不理，所以他打算严肃地和小鹬谈谈。
“喂，丫头。”
“呜，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叫人家的名字啊？”小鹬不满地撅着嘴。
郭士芒无视了小鹬的抗议，说道：“待会儿我要去做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毕竟我在想些什么你可是一清二楚的。”
听了郭士芒的话，小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僵硬：“是……是的。”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小鹬默默地低下头，用空洞的声音回答道，“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你的意思是，你即不支持，也不反对吗？”
“是的。”
郭士芒皱了皱眉，说道：“不阻止的话，我就会按照我的既定计划行动，所以对我来说，你弃权就等同于赞成。”
小鹬抬起头，笑了笑说道：“士芒哥哥只要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不必在意我的感受。”
焦虑的心情再次涌上心头，若是在平时的话，自己绝对不会有半点的犹豫。然而这一次，郭士芒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执行计划的勇气。
“这算是什么意思，不赞成也不反对？这是在嘲笑我吗？”郭士芒开始急躁地大喊大叫起来，“你是知道我的想法的吧，不管你愿不愿意。”
像是想要否认似的，小鹬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答道：“是的。”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镇静？为什么不会产生半点憎恨？你明明是清楚的，我可是要去杀掉你父亲。”
终于，说出口了，这句原本想要隐瞒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是的，我知道，士芒哥哥想要杀爸爸的事。”小鹬谈起这件事的语气，就像是在发表对夜景的看法一样，“要说一点儿感觉也没有，那是骗人的。但是我不会阻止士芒哥哥做想做的事，一来是因为我根本就无能为力，二来我也从来没有那种想法。”
“这些，都是你的真实想法吗？”郭士芒无法窥视小鹬的内心，所以他不能判断，小鹬所说的那些话是否是她真正想要表达的。
“果然，会觉得很奇怪吧。”小鹬理解似的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说过，连岳枫哥哥都没有。”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名？郭士芒有些疑惑，但他并不关心那家伙到底是谁，只是静静等待着小鹬继续说下去。
“既然会提到爸爸，那么就表示士芒哥哥也知道关于他的事吧。”
在这里隐瞒事实没有任何意义，郭士芒点头承认道：“是的，不过知道得并不多。”
郭士芒是在接收小鹬的憎恨时，触碰到了小鹬与她父亲之间的往事，正如他本人所说，只有很少的片段，却又是最让人无法平静的部分——害得小鹬小小年纪就死掉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小鹬吐出了一口叹息，又说道：“‘爸爸’这个词，对我来说，仅仅是那个人的称谓罢了，不带有任何感**彩。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很少和爸爸碰面，倒是有偶尔会被突然在大半夜回家的爸爸给吵醒的记忆。爸爸每次回家，妈妈都会难过好几天，所以那时候每天在睡觉之前，我都会祈祷，爸爸不会在第二天出现，结果直到那一天……”
郭士芒当然明白，小鹬所说的“那一天”指的是什么，就在他犹豫着该不该出言制止的时候，小鹬再次开口了。
“那天晚上，我帮妈妈干活做到很晚，因为太疲惫，所以没有祈祷就直接睡了。果然，许下那样的愿望，是会被神惩罚的吧。只是没想到，爸爸连妈妈都没有放过。”
郭士芒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如果真有神这种东西的话，会让你爸爸那样的人继续存在，那样的神才该去死。”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还是不能对神明不敬啦。”
郭士芒放弃了和小鹬争论“神是否真的存在”这种高深研究课题的打算，他认真问道：“说了这么多，你想表达的该不会是，你一点也不憎恨把你害成这样的父亲？”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会回答‘我讨厌爸爸’，但是现在，我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就像外人一样。”
“难道你对扰乱了你的家庭的外人，也不会产生憎恨吗？”郭士芒没有发觉，自己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急躁了。
“不会哦。因为啊，之所以会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都是我自己的错。”小鹬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糗事一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我胡乱诅咒别人的关系，才会遭到惩罚，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郭士芒的肩膀微微颤抖着，他在试图压制自己的愤怒。
“而且啊，我在死掉之后，帮妈妈的忙变得很方便，也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并不全是坏事。”
“别开玩笑了！”
随着郭士芒的一声怒吼，他背上的黑色双翼也为之一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