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凉月的北寒山,山上树木早已挂满银霜,无论是千年松柏,还是百年高龄的树木。骄阳当空,相隔十丈的鸿沟两臂有树丛生,清风呼啸,绿叶作响。待到某一时刻,山涧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白云隐隐下坠,天边泛起一道紫光。
雪云剑泛起一层冷光,初时通体冷芒逼人,其后剑锋泛起一层紫光。
“这一战,你这是铁了心了?江湖偌大,何苦如此逼迫自己?我对你毫无怨言。”
“师姐,这些如果有用,你来与我四目相对觉得很好玩。是来看看你的师妹究竟过的如何落魄?还是看看师妹比过师姐的容颜?自己都不这么觉得,你的心事多了不少。有句话说得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谁说不是,天下,人间,无论南蛮北奴,有人的地方,那有没有江湖?”
位靠北奴的小山,山峰久经北寒山寒风吹拂,早已是白雪皑皑的山头,山巅也得冻成千年不遇的寒石了。齐玉碧望去,山巅哪里染上一丝白色,反而新绿渐染,多亏了脚下的河流给生机,那可要谢谢北奴人了。齐玉碧看着名不经传的小河,一直延伸到漓州的兰庭江,她望着,心中伤痕累累。当年想做到观主之位,答应了某位高人,一棵千年雪莲百年功力,一步踏入长生境界的好事,她有怎愿放弃。自小跟在师姐身后,好似一座大山将她压得死死,东篱寒少时成为一流,天下谁人能啊,师尊与师姐们对东篱寒赞不绝口,年幼的东篱寒还有一柄出神入化的雪云剑,那满满剑意,再浸淫个半甲子,怎的比不过李尘仙?三年君月,五年元宵,每每都是东篱寒代师而去,唯有她只能坐在寒山,白日望着山下山川河流,夜晚坐看山下浩渺星火,日夜兼程,紧追慢赶师姐的脚步,她成为了一流,师姐摸到了气玄,她摸到了气玄,师姐迈步破云,她迈入长生,终于超过了师姐,可也推波助澜将这条河流送入凉月。
天下人只会记得状元,齐玉碧不甘心,酿成祸端。
她有些后悔。
右手渐渐握紧风雨剑,她轻轻的走着,山巅周围的山石裂纹缓缓蔓延,内力浩荡,肉眼可见的涟漪在周围波荡,丛生的树木猛地向后载去。
“让我看看,最年轻的陆地神仙,如何了的!”
山壁崩裂,碎石倾泻山涧,猛地钻入河流,溅起百丈高的河水。
齐玉碧气势鼎盛,挥手间,剑气起,狂放大作。十丈剑气泛着青蓝,向东篱寒快速切去。
东篱寒弹了弹,剑气止,轻轻一挥,剑气散。
天下间,何人能从容面对长生境的风雨剑。齐玉碧在长生境浸淫很久,自东篱寒被师尊透漏百年最有天赋的弟子时,东篱寒站在君月席前还是不到半甲子前,一身万象,身后浮现异象,委实吓坏了庙堂之上的文官三百了。那时,齐玉碧依旧破云,早五晚九,崖边风景,寒山风雪,紫衣飘舞就是她半甲子的场面。齐玉碧不能说一心为剑,可为了超越压在自己身上喘不过气的师姐,呕心沥血养剑,剑招不能占到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最次也能占到前五的位子。更不要说在崖边锤炼了多少次,七七四十九座平台,站在一人之下的北寒山最高处,齐玉碧一眼就能看见东篱寒,终是对面,做不到师姐的高处不胜寒,她心知肚明,唯有昼夜不停的苦修,你天赋好,我能比你吃苦,总有一天能超过,齐玉碧便是如此,她没有东篱寒那般正常的规律,只是饿了吃血,渴了吃血,抵不住了,早已存好的馒头充饥,苦修半甲子,没有东篱寒的天赋,心性意志当是无愧的第一人,虽说依旧为超过,可这般公示,放在哪里,也没人能向东篱寒这般轻松。
齐玉碧咬牙切齿,终究是超不过,当年的赌约生效了。东篱寒成了陆地神仙,一剑劈开了北寒山,白雪留不住了,让她没想到的时,那位高人竟能算出凉月,竟能看到如今的场面。山色依旧白皑皑,可是,北侧的一座山,山渐青。
这场师姐对师妹,依旧是师姐师妹,陆地神仙终究是陆地神仙。
齐玉碧离开山巅,回到自己的最高处,平台不过十丈,坐落一座不大的木屋,屋内一床,一桌一椅,僵冷的粥块堆在桌上,被纱布趁着,她没吃过什么山珍海味,除了黄色的馒头,粥块就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东西了。
比那冷丁丁的雪,甜多了。
齐玉碧将自己的风雨剑放到传窗边,身后一个人影轻轻弹出,五六岁的孩子,身体较小,两股羊角辫显得几位可爱,女孩看着满满一桌的粥块,嘴角留下口水,眼光发亮。她看了看身前的女子,安安静静的待在后面。
“灵儿,给我切一块,一小块。”
“嗯。”
女孩伸出手,以手为刀,干脆利落的切开,粥块光滑如镜,她的手就是一柄刀。
齐玉碧伸手接过,张口轻咬,细嚼慢咽,脸上带着满足。
被称作灵儿的女孩歪了歪脑袋,自己切了一块,依旧光滑如镜,她坐在桌前,食指跳动,粥块分成小块,均匀无比,女孩舔了舔手指,两指一捏,粥块放在嘴里,女孩十分满足。她走到齐玉碧面前,趴在怀中。
齐玉碧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看小家伙,将她放到床上,自己走向门外,风雪不说十足,冷意却是刺骨,周围葱郁的树木依旧葱郁,风啸,叶落,清脆的碎裂,好似碎片。齐玉碧穿过一条小路,周围树木被风雪浸染,皆是寒霜,倒没有屋前那般娇气。来到崖边,望向山下,一条河流穿过,格外显眼。看着周边山峰,皆是白雪皑皑山顶,半山腰下,云雾遮掩。
“冬天的山,会很单调吧。”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丝丝寒气传入周身,即便有着御寒之法,可站在高处,这些寒意,又有几人能受得了?齐玉碧冷笑,经年如此,丝毫不惧,盘膝而坐,聆听雪落。夜色渐渐席卷,天色深沉,无星无月,这就是她的天空。又是一日,一如既往的起身,拍了拍身前的衣裙,又淡淡的拍了拍身后,走入树林,回到小屋。齐玉碧看着床上的一根银钗,苦笑的摇了摇头。
一如既往的切开粥块,一如既往的躺倒床上,一如既往的抽出身下的银钗,一如既往的闭眼。
她将银钗放到胸前,这是她唯一能说话的人了。
这是世间给予的珍贵。
这是她的灵姬。
名为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