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几乎下了一整夜，最终是在拂晓时分止住了雨势。
清晨的空气潮湿而又凉爽，远处的大厦背后已经冒出了颜色犹如鸡蛋黄般鲜艳的阳光，等太阳完全升起来，想必又是炎热的一天。
马路上有分布不均、大小不一的水滩，他踩着一双马丁靴不断躲避，背包里的东西也因为他的动作而不断碰撞，叮当作响。
耳边能够听到潺潺水声，但那不是小河小溪，而是雨水在流进下水道。
他停下脚步，认真打量着前方的海鲜饭店，扭头扫了几眼周围环境后，抬脚走了进去，然而还没走进饭店，就闻到了一股臭味。
他脚步不停，丝毫不受影响。
饭店的门一直是开着的，因此刮进了很多雨水，好在这里是木质的地板，并不担心会踩滑。
环视一周，有一桌卡座吸引了他的注意。
比起旁边的卡座，这一桌的桌子和椅子要干净许多，而且地上还有几张擦过灰土的卫生纸，以及凌乱密集的脚印。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怀中，缓缓掏出了一把泛着光泽的手枪，而后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厨房。
没过一会儿，他又悄无声息地出来了，扭头看向楼梯。
来到二楼，摸黑来到包间门前，将耳朵贴在上面，他屏气凝神，只听到了自己平缓的心跳声。
一手握住门把，一手拿着手枪，他动作麻利地闯了进去。
只见餐桌上有一口黑色大锅，锅周围有几只被用过的碗，他上前看了一眼，锅里除了大勺还有几粒米。
清点了一下被用过的碗，他得出了结论：
有五个人在不久前来过，借助饭店里的煤气做饭，在吃饱之后扬长而去，不仅没有将锅放回原位，还没有清洗用过的碗。
在他沉思之际，有一个声音响起。
“咕……”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微微摇头，而后伸出左手将锅拿起，右手持枪离开包间。
正打算回到一楼时，眼角余光忽然看到有一个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幽暗的走廊深处。
他迅速扔下锅，打开手枪保险并将子弹上膛，双手握着枪指向黑暗处。
只见在一片漆黑中，两点绿光陡然出现，宛若鬼火一般诡异，并缓慢地接近他。
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枪，开口问道：
“这是？”
没有人回答他，而那两点绿光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喵~”
绿光消失，一只橘白间色的小猫走出黑暗，来到他脚下，用脑袋蹭着他的裤腿。
他收好手枪，蹲下身摸了摸小橘猫的脑袋，小猫直接趴在地板上对他露出了肚子。
“你很幸运啊，小家伙。”
虚惊一场，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小橘猫窜了出去。
有阳光照进饭店，虽然照不到二楼，但楼梯口附近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灰色的。
他坐在灰暗的地带，而小猫站在灰暗的边缘。
“我也很幸运，我还活着……但活在这种世界中，应该算是不幸了吧？”
腹中饥饿难耐，再次传出了一阵“咕咕”声，他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拿起锅走下楼，来到厨房将锅放在灶台上，又取下背包从中拿出了一袋方便面，以及一个大口的塑料瓶子，里面装满了水。
他熟练地打开煤气灶，拧开水瓶一股脑地都倒进了锅里，然后撕开方便面的包装，将面下锅，又撕开各种调料倒进锅中。
这些水是雨水，昨夜他接了很多。
煮好面后，他从洗碗间里找出一个大碗，连面带汤一起倒入碗中。
他把方便面和调料的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收好水瓶，背上包端着面离开了厨房。
闻到一楼的腐臭味后，他再次爬上二楼，走进了江延一行人之前待过的包间，挑了一个没有被坐过的位置，拿起桌上的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喵。”
听到猫叫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门口。
只见小橘猫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然后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它的眼中映出了一个沧桑男人的模样。
“你也没有吃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挑出一根面条，转身放在地上，小猫立即小跑过来，低下头将面条吃完，然后抬起头看向他。
他转回身吃下一口面条，而后又挑出一根面条放在地上，小猫再次吃下。
人吃一口，猫吃一根，如此反复。
一袋面并不多，很快就没有了。
他拿过一个新碗，往里面倒了一些汤，放在地上，然后也不看小猫喝不喝，将剩下的一大碗面汤喝完，背上包站起身。
走到包间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摇头笑了笑。
“明天还没有着落呢，怎么会有心情刷锅刷碗，我也学一学他们，走了走了。”
一碗面下肚，恢复了不少体力和精神，他大步流星地下了楼，走出饭店。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阳光照在身上一阵燥热，他来到马路中央慢慢转了一圈，将周围环境收入眼中，最后停下来时，他面朝着海鲜饭店。
小橘猫站在饭店门口的阴影里，身前是阳光能够照到的地方。
“你是来送我的吗？”
他扯出一个笑容，举起胳膊奋力挥舞了几下。
……
“噗。”
江延憋住笑，欣赏着自己昨夜留下的杰作——在少女的脸蛋上画的小乌龟。
今天她睡醒以后，惊讶地发现北虹人没了。
要知道北虹可是非常喜欢赖床的，如果没有特殊原因，少女是绝对不会早起的。
她正想起身去找，就感觉到有一个人从背后抱着自己，并且贴得很紧。
如果不是摸了摸背后那人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确定是少女抱着自己的话，那她绝对会先给身后的人一记肘击，再跺一脚那人的子孙根，最后接上一阵毒打。
也幸亏是强行冷静下来，摸了一下腰间的这双手，不然要是给了北虹一记肘击，那自己的后半生恐怕就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在江延努力憋笑的时候，北虹醒了。
她看着少女脸上的小乌龟，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自己憋住，千万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然后……她就憋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江延越笑越是控制不住，笑声渐渐地透露出了一股绝望。
而奇怪的是，少女看到她在笑，竟然也笑了。
两人躺在床上都在笑，还都是止不住的笑，笑累了，对视一眼又接着笑，似乎还没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