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冰衣纵身跃下窗台,他担心身后的隐形怪物,加上小腿有伤,在跳下二楼时不慎崴到了脚,登时只觉浑身力气散去,不由跌倒在了宾馆前的人行道上。
他的鬓角冒出丝丝冷汗,迅速抬起头来,视线之中已经没有了冯兰和尤萌阳的身影,在他心急如焚之际,突然看到闵景还站在不远处。
闵景看着二楼的窗口,哆嗦着嘴唇。
富冰衣心中焦急,冲他喊道:
“快拉我一下,我崴到脚了。”
听到他的声音,闵景看向了他,却没有过来。
富冰衣忍耐着从腿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闵景是在看他,但更准确地是在看他的腿。
富冰衣死死盯着闵景的身影,厉声道:
“过来拉我!”
闵景全身颤抖着,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二楼又传出了一道肉体被撕裂的声音,闵景脸色煞白,转身就跑,但脚下无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他当即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这里。
富冰衣看见他的动作,心如死灰,绝望之际一股热血直涌上大脑,他双手撑地拖着身体,不断向后挪动,最终将后背贴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上,又卸下了手枪弹夹。
从打光手枪子弹到跳下窗台摔伤了脚,他始终没有丢弃手枪,哪怕是刚刚向后挪动身体极为不便,他仍拿着手枪。
富冰衣侧头看着闵景磕磕绊绊逃离的身影,伸手往脖子前方一抓,就将子弹项链抓掉,而后把子弹塞入弹夹,将弹夹推回手枪,他身上的最后一颗子弹就此上膛。
他端起手枪直指闵景,眼中杀意尽现,他瞄准了闵景的头,又移到了闵景的腿,但直到闵景逃出手枪的射程范围,他都没有扣动扳机。
颓然放下了枪,富冰衣扭回头来看向二楼窗口,瘫在了树下,他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天蒙蒙亮,空气是凉爽的,这个等死的人嘴唇蠕动,似乎说了什么话。
一阵血雾突兀地出现在二楼窗口,浓郁却又不散。
富冰衣看着血雾,把手枪放在了肚子上。
血雾扭动,透明的轮廓渐渐浮现出来,变作了一只爬虫的模样。
这只爬虫比起那些不会隐形的爬虫要大很多,尤其是嘴,简直就像是一把大闸刀,它两侧的眼珠转动,映出了倒在树下的人影。
“原来你长得也就这样,能不能等我一下?”富冰衣嘴唇发白,费力挺身脱下背包,拉开了拉链,从中冒出了一个橘色的猫头。
富冰衣苦笑道:
“猫兄,老弟先走一步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是公是母呢……快走吧,走远点。”他伸手推了小猫一把,小猫站立不稳,被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至此,只觉心中再无牵挂,富冰衣再次看向二楼窗台,只见那只沾满鲜血的爬虫微微晃动身体,就消失在了窗口,而先前飘动的血雾也随之不见了。
富冰衣闭上眼睛,感觉到风吹向自己。
头顶树叶攒动,小腿渐渐失去知觉,恍惚间竟觉得背后的树是有温度的。
他紧紧抓着枪,突然抬手扣动了扳机,只听见“噗嗤”一声,紧接着是一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富冰衣再次睁开眼时,隐形的怪物就在他身前,那张布满利齿的嘴距离他仅仅几厘米。
爬虫的一只眼睛是一片血肉模糊,它挣扎想要靠近他,却被他迎面踹了一脚。
富冰衣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害怕,他绕过树奋力向后倒退,忍不住喃喃道:
“你妈的,还真直接啊,不得不说你真有够蠢的,就不会绕绕弯?”
那一枪由眼进入,似乎打坏了爬虫的脑部,爬虫虽然还能动,但动作的幅度却小得可怜。
饶是如此,它仍锲而不舍地爬向富冰衣,富冰衣也不认命地向后倒爬。
富冰衣倒爬过马路,幸运的是没有撞到其它障碍物,他见对面的那只爬虫不再动了,便撕下自己的衣服,简单包扎了一下。
做完这些,他勉强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回宾馆。
……
尤萌阳和冯兰拼命跑着,她们身后什么都没有,却不敢停下脚步。两人慌不择路,逃进了一栋大楼。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楼梯间,两人不敢回头,抓着楼梯扶手向上爬。
大半个晚上没有睡觉,没有进食,还不能坐下,两人早已是身心俱疲,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念头向上跑着,双腿酸疼得好像肿了起来,但此刻她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跑到了最顶层,前往房顶的门是锁着的,两人又急急地向下走了半楼台阶,由逃生通道的铁门逃进了楼层里。
尤萌阳心中一动,回身想要将铁门关上,只是还未来得及完全关闭,就感到好像有一把剑向自己刺来,她一瞬间愣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小心!”
她被冯兰推了一下肩膀,躲过一击,便从愣神之中清醒过来,连忙拉上冯兰向楼层深处逃去。
冯兰的速度快了很多,比起刚刚还要快一些。
尤萌阳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敢想得太多,专心逃命。
身后呼呼风声转瞬即至,两人心中一紧,急忙躲进右手边的一个房间,随后卯足力气将门抵住,并推上了锁。
尤萌阳还想找些重物挡住门,一转身却看到冯兰倒在了地上,她的腹部有一道粗长的口子,血从里面冒出,甚至还流出了肠子,血早就染红了她的衣服,渐渐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血泊。
“你怎么样?”尤萌阳跪伏在地上,双目无神,不知如何是好,“是,是刚才那一下……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
“和你没关系,我……只是不想活了。这个世界……想活着,太难了。”冯兰出乎意料的冷静,她抬头看见自己的伤口,还笑了一下。
冯兰看着无助的她,脸上笑容渐渐消退,突然声色俱厉,愤怒说道: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哭了,我不需要一个杀人犯为我哭,我知道那天我和尚青华说的话都被你听到了,我就是厌恶你,在心里觉得你恶心,你这个杀人犯,我是被你连累的,我受伤,不是为了救你!”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尤萌阳抽泣着摇头,对身后不断发出声响的门充耳不闻。
冯兰剧烈喘息着,她的声音渐渐衰弱下来。
“你听到了吧?我的梦……你拿着刀,身上有血……追,追我……我跑不掉……你跟在我身后……就……像影子一样……你还在……在笑。”
冯兰陡然瞪大眼睛,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死死抓住了尤萌阳的手腕,歇斯底里地喊道:
“影子,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