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阿娜有些焦急，她拖着乔伊森就要移动，却没想到乔伊森全身无力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你也是来杀我的吧。”
乔伊森瘫在在地上，一只手还被阿娜拽着，脸上已经没有表情。
“我不是……”
“呵呵……不，你是。”
“……”
“所有人都想要杀我，所有人。贵族的子嗣们，教堂的修士们，那些商人们，还有所有的陌生人……只有一个人没有想过要杀我……只有她！我以为还有你们！但是你们舍弃了她！你们背叛了我！不，你们根本没有背叛，因为你们从来都不是我的伙伴……我已经没有伙伴了……没有了！而你们……只不过是想要利用我而已……”
少年断断续续地诉说，挥动着被阿娜抓着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敲打着砖石铺就的地面。
“乔伊森……”
“哈哈哈……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就试着去理解吧！我，乔伊森·冯·卡森德拉，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所以我也就不会再任由你们摆布！来啊！我在这里！现在将我杀死，用顿特皇子的头颅去教皇宫，去兰德里，去任何一个顿特贵族的封地，去找他们换取一份丰厚的奖赏吧！不要试着做其他的事情来压榨我的剩余价值了……呵呵呵……”
乔伊森的状况很差，但是阿娜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她拖不动一个和她体型相仿、无赖地瘫在地上的人……最后她终于有了想法。她觉得自己应该让对方明白自己的身份，自己要作为一个他认识的人而非陌生人和他对话。
“乔伊森，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阿娜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事先准备好的、浸着特质药水的手帕，仔细地擦掉了自己脸上的伪装。
“至少，我不是你说的那些想要置你于死地的人中的一个。”
她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抓住乔伊森的手臂，用尽浑身力气将对方拉了起来。
“看着我！”
接着月光和些许建筑物内反射出来的光线，落魄的少年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人的本貌。
灰色散开的头发反射着月光，银灰的眼眸映照着黑夜，挺翘的鼻子和轻抿的嘴唇，晶莹的肌肤，稚气、神秘和高贵协调统一的气质，以及某些……说不来的东西。与乔伊森相仿的身高，相仿的年龄……乔伊森确实是认得她的。
“阿娜忒斯……”
“明白了吗？然后跟着我离开这里……”
“我……我什么都做不到……”乔伊森说话带着哭腔，他这次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
乔伊森啊……以前就只是个小屁孩而已。时间太久了，不知道曾经自己是怎么和他相处的了，虽然本来一块儿带过的时间就不多……那就别去想了吧，用现在的阿娜忒斯的方式认识这个人吧。
……
在马概，没有找到佩加索斯。
阿娜这时候猛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据说佩加索斯原本是城里的富商准备用来作为今天宴会的食材的……自己将佩加索斯从教堂里带了出来，却没有看好它，它被人牵走了，被带到了这里……现在宴会都差不多结束了……
难道？
阿娜身上有些脱力，她再次在马概里寻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
自己没能实现承诺吗？自己没能拯救佩加索斯，却给了它虚假的希望……它是有灵性的生物，再次失去自由并最终失去生命的时候，它会怨恨自己的吧……
说到底，自己只是自说自话地要给人家自由，这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罢了……
“小姑娘，你在找什么？”有点熟悉的、慵懒大姐姐的声音。
“嗯？”阿娜回头四顾，原来马概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那正是今天早些时候认识的莎琳·尼蒙莱德。她站在乔伊森的旁边，手里握着缰绳，绳子连接着外面的某物。
“这只可怜的家伙似乎被忘在厨房里了，我在哪儿办了点事情之后顺手把它带了过来。”
随着尼蒙莱德小姐的话语，一个萦绕黑色阴影的、灰白马头从外面探了进来，正是佩加索斯。
阿娜松了一口气。
……
“尊贵的小姐，我们可以将你和这位皇子分别带回各自居住的教堂，还可以帮助您把这匹马带出这座城市。”
某个阴暗无人的巷道里，莎琳·尼蒙莱德和索里安·佩斯正在向阿娜介绍善后事宜。
“那，谢谢你们了。”
“哈哈哈，不必如此。小姐，相信我们不久后还会再会。”索里安接过话茬。
“你们没事会来圣埃瑟斯教堂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哦。”莎琳微笑着说。
“是这样呢……佩加索斯，你可以期待近在咫尺的自由了。”
阿娜抚摸这匹奇异的马的脖子，只见佩加索斯灰白的鬃毛上腾起了一团黑色的火焰。
“要好好听话哦。”
……
“索里安，为什么是你送我们回教堂，莎琳姐姐带着佩加索斯离开圣城呢？”
“因为我们混得熟？”
“谁跟你比较熟了你这白痴！”
“谢谢，请继续。”
阿娜停下了脚步，捂住嘴惊愕地看着戴礼帽、有着墨绿色头发的青年。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书上写的那种变态吧？”
“安啦，开玩笑而已。”
索里安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愉悦了。
……
步行从居鲁士剧院和那个会所所在的达拉姆河湾区到达圣城中心的教皇区，真的要走很久。
“为……为什么我没有想到先让佩加索斯带我回教堂之后在拜托莎琳姐姐带它出城呢？”
“其实我也想问。”
“你……”阿娜有气无力地指了指索里安，这人走起来还是那么轻松，不带喘气的。
这时候，一架整体呈黑色、没有任何徽记花纹的马车从道路的另一个方向飞速靠近，停在了三人面前。
“请进吧，小姐，还有这位绅士。”索里安自然地拉开了马车侧面的木门，用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为什么不早点……算了。
阿娜默默地踏上马车，索里安把一路默默跟随的乔伊森也塞了进去，然后自己坐上来和乔伊森挤在一起。
马车行驶在安静的道路上，虽然是夜晚，但圣城的很多地方依旧沐浴着光。
……
“我说啊，阿娜忒斯小妹妹。”
“什么事？”
“虽然你每天都住在圣埃瑟斯教堂里面，聆听着光明神的教诲，但是我想你应该不是虔诚的光明神信徒吧？我的意思不是说你不认同光明神的伟大和教义的正确性，而是说你应该没办法对光明神感到亲近，做不到真正的皈依。因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亲和黑暗元素的人啊。我说得对吗？
“——这里我已经设置了隔音魔法，不用担心有别人听见。”
“这……我不太清楚。好像是……有一点难以接近吧，毕竟那是光……但我觉得神还是很和蔼的。”阿娜有些犹豫，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感想。
索里安摇了摇头。
“你看到这幅光景了吗？”他指着一路上那些高大美观的建筑和完备的基础设施，“如此繁华的圣城，但还是会发生今晚这种不堪的事情，在这光鲜的外表背后，还隐藏着更多你看不到的肮脏……覆盖在真实表面的那层脆弱的外衣，就是光明啊。”
“你这是异端邪说！”
“呵，怎么，生气了？”索里安语气轻松且带着笑意。
“……没有。”阿娜的声音很小。她转过头看向了窗外。
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