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rnani……维克托,是你吗!”
看到眼前熟悉的机体,我赶紧启动了银骑士的镭射通讯。
“是,女士,很高兴还能再见到你。”
回信很快传来,但同维克托的声音一同传回的还有从远方射来的枪弹。
“快往我这边来,我来为你提供掩护!”
因为机体身躯庞大,炸毁了几乎整节车厢的维克托很快就遭到了后方追兵的集中攻击,见此情形,我只得一边操纵火车上余下的固定炮台为那个外乡佣兵提供火力支援,一边减缓辅助轮的速度,尽可能的拉近了与他的距离。
“你的AS能跳到车顶上去吗,走外面实在太危险了!”
与维克托汇合后,我第一时间考虑的就是怎么迅速让他脱身。
“恐怕不行,我的‘花火’没有安装喷射背包。”
“‘花火’?那听起来可不像是一台AS该有的名字。”
“人生苦短,比起硝烟,我还是更喜欢烟花。”
“那还真是遗憾,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并不是你喜欢的东西。”
“我明白,女士,我会尽我所能的消除您的烦恼,只要给我十……不,五分钟就好。”
“快去。”
我言简意赅的回应了文绉绉的佣兵,但在他实际动身之前,想起了什么的我又赶紧再次叫住了他。
“等等,Hernani,你先前在车厢里遇到Sandman了么?”
“Sandman?没有。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
“那爆炸是你引发的?”
“是,为了突破敌人的包围,我引爆了上层甲板的弹药库,等等,难道说……”
说到这里,维克托突然沉默了,回荡在我们两人之间的只剩下了刺耳的枪声。
良久之后,我操纵AS重重的一拳锤到了身边火车的装甲板上,相比之下,维克托的反应异常平静,他只是通过通讯器,肃穆的向我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十分抱歉,女士,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什么都不用说,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吐了口气。
“虽然看起来还没长大,但那家伙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应该知道,只要坐上了AS,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
“请容我再次向您表达我的歉意。”
“……”
我没有回应维克托的话语,只是扭过主监视器看了他一眼,在我的目送下,佣兵发动引擎,消失在了前方的滚滚烟尘之中。
“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打仗不用死人吧。”
嗡嗡作响的脑袋中,最先响起的是普罗米菲的声音,我知道这家伙没有恶意,但这句话在我听来,实在是有点太过刺耳。
“当然不是,但我一直觉得最先死的人会是我。”
“哈,你要是死了,其他人更活不了。”
“我知道,但如果没有我,他们也许一辈子都不用面对这么残酷的战斗。”
我紧紧握着拳头,一边跟超级AI对话,一边竭尽全力的在烟尘中搜索敌人的踪迹,在最后一节车厢爆炸后,追击的敌人并没有像我预想的那样一股脑的冲杀过来,看样子,冷铁党的家伙们似乎打算在重整队形后,发起一次不留余力的全面攻击。
“你跟那个叫斯特劳斯的男人很熟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我的履历你比谁都清楚吧。”
“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的想法。”
“对一个死人的想法?”
“你想不想帮他报仇?”
“向谁?向你中意的Hernani?”
“别说蠢话,当然是向冷铁党。”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不管我做什么,那个混蛋都不会再回来了……”
说到这,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了我的心头,但一秒之后它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能感觉得到,这是贝斯特在调节战斗躯体的激素分泌,纳米神经元的一个主要任务就是让宿体在战斗时一直保持无悲无喜的稳定状态。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你能理解才怪。”
“是真的,我也经历过很多……分离。”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希望你别做傻事,一切以大局为重,战斗还没结束,类似这样的‘分离’,接下来可能还会发生。”
“普罗米菲,你安慰人的本事真是烂到家了。”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好吧,借你吉言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按原计划行动,抛掉列车炮后面所有车厢,让火车的速度提起来。”
“如果这个方案行不通呢?你还有没有‘B计划’?”
“B计划就是把核弹转移到车头上去,然后把列车炮车厢也一并抛掉。”
“这个计划不错,前提是敌人不会站在一边干看。”
“……有话直说,别给我打哑谜。”
“说白了就是,我觉得仅凭车头上的那几杆水枪阻止不了冷铁党大军的总攻。”
“……”
普罗米菲的话语让我陷入了沉思,确实,如果不能在车头附近建立起一条坚实的防线,不等火车的速度提起来,仅剩的车头就会被敌人的集中攻击所摧毁。眼下,除开马上要被抛弃的后两节车厢,只剩车头上的固定武装还能正常工作,仅靠它们贫弱的火力,当然不可能挡住冷铁党从四面八方发起的围攻。
“你想让我抛弃剩下的同伴?”
“我可没那么说,但为了纽兰大陆的和平,总有人要做出伟大的牺牲。”
“不,我不接受,还没到那种地步,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别说了,冷铁党要发起总攻了,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战斗上。”
“ADW,你……”
“我叫你别说了!”
我高声呵止了超级AI,努力不让自己去思考那些残酷的事情,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冷铁党的大军冲出了烟尘,从载具的数量上看,这回敌人的兵力翻了不止一倍。
“Hernani,起爆工作安排得怎么样了?冷铁党要发起总攻了。”
“快好了,再给我两分钟。”
“Arbitre,听得到吗?”
“很清楚,Wicca,有什么指示。”
“Hernani两分钟后会炸开后面两节车厢与火车的链接,你和Dado赶紧撤到安全的地方。”
“放心,我们俩现在在列车炮这边,安全得很,顺便一说,偷摸进来的老鼠们都被我们歼灭了。”
“干得好,对了,你现在能跟上层甲板里的那几个ELITE取得联系么?”
“可以。”
“叫他们做好把‘货物’搬到车头上去的准备,然后等Hernani炸开车厢之后,你和Dado一起出到外面来阻挡敌人,说什么都不能让他们靠近列车。”
“了解,不用等爆炸了,我们现在就出去!”
夏皮罗军士长用豪迈的语气回应了我,几乎在我看到他们离开车厢的同时,冷铁党的先头部队也进入了我手中武器的射程之内。
“开火,普罗米菲!”
我用喷射背包跳到列车炮上,将身边那些被打坏的防御装置当成掩体,指挥着仅剩的炮台与远方正在步步逼近的各型载具展开了激烈的对射,半分钟后,维克托布设的炸弹爆炸了,被炸开的后部车厢在惯性的驱使下依然还在向前运动,但它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冷铁党的车队掀起的滔天烟尘之中。
“速度提得起来了么?”
交火的间隙,我迫不及待的向普罗米菲询问起最关键的问题。
“提了一点,但很有限,虽然抛掉了两节车厢,但因为最前面的车头已经无法提供动力了,所以我们整体还是处于动力不足的状态。”
“Cinderella?Cinderella!”
“在!”
“暂时不会有敌人去你那里,你马上去最前面,把那节没用的动力车头给除掉。”
“除掉?要怎么除?”
“普罗米菲,告诉她!”
“喂喂,别把什么麻烦事都推给我啊。”
“我哪有时间思考,要不换你来开银骑士?”
“好啦好啦,我来想办法就是了……呃,Cinderella,你先这样……”
多线程运算对普罗米菲来说是家常便饭,在超级AI与劳瑞尔商讨技术细节的时候,我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眼前的战斗上,冷铁党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那些疯子仗着人多势众,不要命的往列车的方向猪突猛进,还好他们的指挥官暂时还没有改变策略,此时的敌军依然没有使用重武器破坏车体的想法。
【速度还是提不起来吗!】
面对如潮的敌人,银骑士手中突击步枪的子弹很快就打了个一干二净,车头上的两门速射机炮和一门双联装电热炮成了我击退敌人的唯一依靠,我已经数不清自己摧毁了多少载具了,但敌人的数量看起来根本就没有减少,即便夏皮罗军士长和曼西尼中士使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有少量敌人冲破火线,成功的从列车炮的后方进入了车内。
【见鬼!】
见势不妙,我赶紧叫军士长他们返回火车内部组织防御,然而我才话音刚落,就有好几台冷铁党的AS也跳到了我所在车厢的车顶上。
【糟了!】
列车炮车厢上没有固定炮台,只有早就已经坏掉的近防炮和曙光女神防御系统。我被跳上来的敌机用冲锋枪和突击步枪死死的压制在了掩体的后方,幸好先前补充弹药的时候普罗米菲给银骑士补充了一些烟雾弹,我这才没有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
【臭小子们,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混战’!】
我果断射出烟雾弹,将整个车顶都笼罩在了厚重的烟幕之中,见此情形,敌人果断展开队形想要将我包围,而我则是顺势开足马力直接冲向了敌阵的中央。
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拉近了距离,敌人便不敢再随意开火,“数量”在这种时候反而成为了“枷锁”,不过这招说穿了也只是对训练不足的外行人比较有效,如果我不能迅速击倒面前的敌人,我的奇袭就变成了傻乎乎的“自投罗网”。
【果然是外行吧!】
甫一交手,我就识破了冷铁党外强中干的本质,这群王八蛋手上的武器装备确实精良,但兵员素质与临时征召的平民相比也高不了多少,这样一群乌合之众对上有贝斯特辅助的我,结果可想而知,在我看来,这场战斗连热身都算不上,根本就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还没等我把夺过来的第一把冲锋枪里的子弹打光,就已经有差不多一半的敌人再也没法爬起来了。
【想逃?晚了!】
我举起冲锋枪,借助环境传感器朝着剩下那一半四散奔逃的敌人扣下了扳机,两台装甲薄弱的游骑兵很快被我打倒,正当我将枪口指向第三个目标时,列车突然发生了剧烈的震动,我开始还以为车要翻了,结果却看到一个巨大的长条状的热源从我面前滚了过去。
“Wicca,任务完成,首节车厢……首节车厢已经去除。”
耳机里响起的是劳瑞尔气喘吁吁的声音,看来刚才滚过去的那个东西应该就是被烧毁的车头。眼看计划进行得出乎预料的顺利,我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但还没等我下达下一个指示,通讯器的另一端忽然传来了一声骇人的惨叫。
“Cinderella?Cinderella!?”
不明所以的我没命的在频道里呼叫,然而回应我的只剩下了死一般的沉寂,我想跳下车顶,去到一个没有烟雾干扰的地方看清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还不等我将想法付诸行动,银骑士的身后已出现了另一台AS的红外信号。
【又是你么……看来冷铁党里也不乏有骨气的家伙啊。】
先前与我混战的那些杂鱼早已逃没了踪影,现在在我身后的明显是新来的“挑战者”。虽然看不太清楚,但贝斯特的数据库显示对方机体的红外特征与之前数次与我交手的那台荒漠迷彩涂装的游骑兵完全相符,看这架势,如果不能在这里分出胜负,它大概不会让我舒舒服服的跑去别的地方。
“Arbitre,Cinderella似乎遇到了麻烦,叫Dado过去看一下。”
“那小子已经上路了,对了,ELITE似乎正在把炮弹一样的东西往车头上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没关系,让他们搬,你好好守住车厢,别让任何敌人干扰他们。”
“明白!”
一边跟夏皮罗军士长说话,我一边缓缓转过了机身,对方肯定早就已经锁定了我的机体,但它却没有任何偷袭的意图,而是非常绅士的等我转完了身才认真的摆出了迎战的架势。
“哈?这白痴是读书读傻了吗?”
普罗米菲对对方的行为非常不解,超级AI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那家伙的姿势是教科书上标准的E型迎战姿势,这种姿势是永饶战争之后才写入操典的,一般的老兵摆不出来,当然,如果真的是经历过血与火考验的老兵,肯定早就二话不说的向我发起偷袭了。
“他大概是想跟我公平决斗……有意思。”
“公平个鬼啦,他开的是游骑兵,你开的是侦察型银骑士,机体出力都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起码形式上‘公平’了,真要说,那家伙也没有超级AI和辅助神经元不是?”
“好了,别废话了,赶紧把他解决掉,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原来AI也能有‘预感’的么?”
“偶尔会有。”
“别回答得这么认真啊,搞得我都有点担心了。”
我咧开嘴苦笑着回了普罗米菲一句,随即也在对方面前摆出了相同的迎战姿势,半秒的沉默后,我们双方同时向对方发起了冲击,一时间,轮机刺耳,枪声震天,在两台AS交汇的刹那,我扬起匕首狠狠的劈向了对方的驾驶舱,而那家伙攻击的目标则是银骑士已经受了伤的右手。
【嘁,果然是之前交过手的那个家伙!】
我右手握着的冲锋枪被当场打飞,我刺向游骑兵的利刃则被它用臂甲稳稳的给招架了下来。眼见一击不成,我后退一步,打算使出“乌鸦之舞”迅速决出胜负,但那小子一看到我摆出奇怪的姿势,立马使用喷射背包进行了长距离的后撤,撤退的同时还不忘用手里的冲锋枪对我进行牵制射击。
【这不是挺能打的吗……】
银骑士的装甲抵挡不住冲锋枪的持续扫射,我不得不放弃追击转而开始寻找掩体,所幸车厢顶上地形复杂,枪械不好发挥,又因为刚才消灭了一波敌人,我很容易的就能等到各种武器和弹药的补给。
【尝尝这个!】
在扔出了一枚随手摸来的手榴弹后,我在破损的近防炮台上架起了刚捡到的突击步枪,即使车顶上满是浓烟,游骑兵的行动也逃不过红外探测器和环境传感器的捕捉,只不过我无法判断那家伙是不是跟我一样有掩体保护,只能不停的朝他的大概位置扣动手中枪支的扳机。
【到底打没打中啊……见鬼!】
游骑兵是以机动性见长的机体,车顶上掩体太多,不激活伊恩之带我很难抓住最佳的攻击时机,对方似乎也看出了我的窘迫,不敢随便跟我接战的他果断开始以我为圆心,在满是掩体的车顶上绕起了圈子。
【当我是笨蛋吗!】
我追逐着游骑兵的残影不停的攻击,然而那家伙的移动速度完全没有一点减慢的迹象,与此同时,我时不时就会被对方的冷枪击中,而且不知为何,明明情况相近,但对方每次开火都能对我的机体造成一些损伤。
“可恶,普罗米菲,这是怎么回事!?”
越发被动的我蜷缩到了掩体后面,不敢再随便进行大范围的机动,看到我被打得如此狼狈,超级AI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我说,你这笨蛋,该不会被那家伙给耍了吧?”
“耍了?”
“我分析了一下弹道,每次打中我们的子弹都是从不同的位置射出来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两边都在运动,又不是一直蹲在掩体后面对射。”
“所以我才说你是笨蛋,你怎么那么肯定只有一台AS在跟我们‘德比’?”
“唉?”
“唉你个头!别去追它了,想办法冲到烟雾外面去,看到你想跑,那家伙肯定会追过来,那时就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机会。”
“懂了,看我的吧!”
普罗米菲的斥责让我茅塞顿开,现在想想,对方之前摆出的“公平决斗”的样子八成也是用来麻痹我的假象。
按照超级AI的部署,我启动喷射器跳向了车厢的边缘,敌人见状果然中计,眼见他也启动了喷射背包,我立马转身架起了手中的突击步枪。
【这回看你往哪逃!】
跳在空中的AS是无法轻易改变状态的,最重要的是半空中也不会有任何碍事的掩体。发现上当的游骑兵马上举起冲锋枪朝我的方向猛扫,但腰射的精度又怎么比得上站定瞄准?我只用了两颗子弹,就把它从半空中给轰了下来。
【哈,老鼠什么的,果然不止一只呀。】
看到同伴被害,一台躲在另一处掩体后的敌机忍不住探出了脑袋,看到这一幕,我确信了普罗米菲的判断,我面前的敌人不止一个,这群王八蛋在利用车顶上的机体残骸和曙光女神防御系统的隔热涂层跟我玩游击战。
【游戏结束了!】
摸清了敌人的底细后,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的扫荡了,根据贝斯特的分析,除开被我击落的那台AS,车顶上还藏着三台敌机,其中一台是那个老对手,其余两台的驾驶员都是训练不足的杂鱼。
经过三分钟不算激烈的战斗,我追上并且摧毁了第二台敌机,为了掩护自己的同伴逃走,明知不敌,那台狡猾的游骑兵最终还是选择挡在了我的面前。
一眨眼的功夫,可恶的游骑兵便被我用无敌的“乌鸦之舞”打得没了人形,我本想直接一枪打穿对方的驾驶舱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但鬼使神差之下,我却没有开枪,而是打开了银骑士的扩音器。
“还要什么遗言吗?”
“女人?没想到是个女人……咳咳……真是个好对手啊,我……我了无遗憾了。”
“……”
“……不开枪吗?”
“施耐德……里昂·施耐德?”
听到意想不到的熟悉的声音,我颤抖着嘴唇报出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然而还没等我得到回应,一声恐怖的巨响已从我身后车厢的连接处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