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居然不生我的气。”
“什么啊,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那倒没有,如果不涉及那方面的话。”
“哪方面?给我把话说清楚!”
“嘛……就是那方面啦……男女关系什么的……”
“好啊,你原来对九原小姐抱有那种想法!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贝拉狠狠的揪住了我的耳朵,虽然一点也不疼,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向她讨起了饶。
在我和贝拉打闹的时候,九原就一直在后面默默看着,时不时发出一阵轻笑,贝拉似乎也没把她当外人,无论跟我讨论什么话题,都没有想过要刻意避开她。
“你可千万别被这个白痴骗了,九原,她只是偶尔会帅那么一下而已,偶尔!”
“请你放心,贝拉姐,我对长官并不抱有那种感情,你们肯好心收留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九原很识趣的向贝拉做了承诺,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我只得捂着耳朵强行岔开了话题。
“说起来,九原,你在脱离GMIR之后,这两年是怎么过的啊?”
“呃……就是一直在外面流浪,偶尔给人打打短工。”
“没想过离开永饶星么?”
“有想过,但我没有钱买船票,而且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你怎么会想到跑来纽兰大陆呢?”
“因为我听说长官的事情了啊,前段时间新闻里有说‘维西亚的鬼神’重出江湖并且加入了NPKF,于是我就一路追着报道跑到这边来了。”
“原来这事还上过新闻啊……但我感觉玛塞城里好像也没几个人认识我。”
“这应该是大家没法把传说中的女英雄跟长官温柔的样子联系起来吧~”
九原笑呵呵的帮我圆了场,这姑娘真是意外的会说话,见我和九原聊得热火朝天,贝拉不失时机的掐住了我的腮帮子。
“少在这里得意了,‘大英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啊。”
“啊,什么怎么办啊?”
“当然是九原小姐怎么办啊,你又想把她塞到你宿舍里去?”
“也不是不行,毕竟现在西格尼斯暂时不会回来……但我想那样也太不合适了,九原小姐也会很不方便。你说对吧,九原?”
看着贝拉阴晴不定的表情,我果断将说了一半的话语强行扭往了另一个方向。
“我……我没意见的,其实我可以睡在仓库里,如果不合适的话,给个能挡雨的棚子也……”
“怎么可能让你睡仓库。”
贝拉义正辞严的打断了九原可怜兮兮的发言。
“你去我那里睡,虽然地方不太宽敞,但多住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喂,贝拉,这样真的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带了那么多莺莺燕燕回来了,我房间里多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不是说这个。”
害怕爱人误会,我赶紧开口辩解。
“让这孩子住在军营里会不会不太合适?理论上她现在并不是军人,我想她也肯定没兴趣加入……”
“我想加入!请务必让我加入!”
我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九原给打断了,她这突然的表态把我和贝拉都给吓了一跳。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九原?”
贝拉疑惑的问道。
“知道,我曾经在GMIR的军事部门和总务部服过役,我想我一定能帮上长官和贝拉小姐的忙。”
“但NPKF可不是GMIR啊,你甚至不是永饶人,没理由为了这片土地拼上性命。”
“恕我直言,贝拉小姐,你和长官也不是永饶人,你们不也加入了NPKF?请放心,我经受过专业训练,肯定不会拖大家的后腿。”
“呃……拖不拖后腿倒在其次,主要是我没有这方面的职权,无法决定谁能成为我的属下。”
看到贝拉的脸色有些不好,我赶紧抢过了话头。
“这样吧,你先以‘民间协力人士’的身份到医疗站工作,其他事等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就去找钱德勒医生给你安排一个住处。”
“是。”
九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我的提案。于是我们三人立即动身前往不远处的医疗站,路上,贝拉的神情有些失落,察觉到这一点后,我果断跟她搭上了话。
“怎么了,还在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烦恼?”
“以前的我或许会吧。”
贝拉撩拨了一下刘海。
“但在发生了那么多事,甚至连我都不再是哲学意义上的‘我’之后,再纠结这个问题就显得太幼稚了。”
“那你这是在……”
“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跟过去的自己告别而已。”
她抓着一边的马尾辫。
“很土对吧,但它是我存在过的证明。”
“一点也不土,你也不需要它来证明你的存在。”
我伸手搂住了爱人的肩膀。
“傻妞,你人在这里,这就够了。无论发生过什么,你就是你。”
说着,我将脸颊贴到了贝拉的脸上,在这炎热的夏日,我们两人的脸庞却是同样的冰冷,然而有些时候,温暖的感觉并不需要用肌肤来传递。
“咳咳……”
就在我和贝拉情不自禁的想要拥吻的当口,九原的咳嗽声将我们拉回了现实,原来我们已经来到了医疗站的外围,几个兵痞正不怀好意的看着我和贝拉偷笑。
“走吧,别理他们。”
这么说的同时,我带着两个姑娘穿过了岗亭,某人乘势朝我们吹了声口哨,我则是竖起中指毫不客气的还以颜色。
进入医疗站后,我理所当然的要先去找钱德勒,结果等我推开那家伙的办公室大门,最先看到的却是一幅意想不到的香艳场面。不知为何穿着护士服的诺艾尔此时正坐在钱德勒的大腿上与他调情,我的出现甚至都没在第一时间引起他们两人的注意。
“喂!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我伸出手,毫不留情的指向了这对不知羞耻的野鸳鸯。
“还不快点分开,要我叫宪兵来吗!”
“啊,这不是老妹……不对,这不是亲爱的吗!亲爱的,你怎么才来!我等得黄花都要谢了!”
看到来者是我,诺艾尔一跃而起,火箭一般的窜到了我的身边,见势不妙,我赶紧一边用胳膊顶着这家伙的额头不让她乱来,一边用眼神示意身后的贝拉先别让九原进屋。
“干嘛啊,亲爱的,老大不小了,你还怕羞呀?”
“谁是你亲爱的,我把你赎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瞎搞!”
“没有瞎搞啊,我对亲爱的是一心一意的!刚才钱德勒医生只是在帮我做检查而已,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乱想哦~”
“鬼才信!”
“是真的!钱德勒医生你也说句话嘛。”
“你肝有问题,少喝点酒。”
“喏,你看~”
“看个鬼啊!先去把衣服给我换了,我回头再收拾你!”
“为什么,护士服不是很贴合眼下的场景吗?哦,我懂了,亲爱的你还是更喜欢兔女郎对吧!”
“我看你是想穿病号服了!”
说罢,我作势抡起了拳头,看到我真的生气了,诺艾尔赶紧抱着脑袋逃出了办公室。
处理掉了最麻烦的家伙,我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另一个当事人的身上,钱德勒这时倒是出奇的冷静,仿佛刚才怀抱佳人的色胚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这是我的办公室,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中校。”
“……你刚才在跟诺艾尔干什么。”
“如她所说,检查身体。”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啊!”
“我当你是……”
钱德勒晃悠了一下自己的双手,似乎是在斟酌合适的用词。
“……客户。”
“最好是客户!”
没给医生继续发言的机会,我垮着脸接着说道。
“看在玛莎局长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不过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你跟外面的人乱搞我没意见,但绝对不能对我们中队的人出手!”
“理论上来说,那女人不是你们中队的人。”
在回话的同时,钱德勒敲起了自己面前的投影键盘。
“但这并不代表我对她有什么兴趣,这类扭捏作态的风尘女子我见得太多了,我还是更喜欢成熟稳重的居家型。”
“不好意思,我对你的癖好没有兴趣,我只是想提醒你,医生,雨宫博士会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也许你已经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了。”
“这是个好消息。好了,拿着这个去药房开药吧。”
我的威胁对钱德勒毫无作用,他的脸色一直都如古井一般波澜不惊。我接过他打印出来的单据看了一下,上面每个字我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
“处方。”
“我知道是处方,你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你有军队的医保。”
“……这是开给诺艾尔的?”
“很意外么?”
“当然了,你只是摸了她几下就知道她有什么病了?”
“起码这些药能减轻她的痛苦。”
“等等,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那女人到底哪里痛苦了?”
“她浑身上下都是陈年旧伤,如果不是身体经过高度的强化改造,也许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
“强化改造?诺艾尔?”
听到这两个在我的世界观里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词语,我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我知道诺艾尔曾经师从“海因三杰”之一的绯色妖精,并且拥有类似“读心”的超能力,但不管是普罗米菲还是她自己,从来都没人跟我提过她的身体也与常人有异。
“改造的程度……很高么?”
“上次那个叫‘空’的女孩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了?”
“两个人受到的改造非常相似。当然,那孩子的更加夸张,她多少还能看出个人样。”
“什么!?”
医生的话语惊出了我一头冷汗,空是彼岸世界的访客,是个如假包换的“异乡人”,如果诺艾尔受到的改造与她相似,那岂不是说这个诺艾尔也是幽冥集团的一员?
“你能对你的发言负责么,医生?”
“当然,我对我说过的每一个字负责。”
“保险起见,我想确认一下,你是怎么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体改造很相似的?别跟我说你是摸出来的。”
“昨晚她全身痉挛的时候,我偷偷给她拍了个片。”
“……我就知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医生,谢谢你肯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我。”
“医者仁心,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更希望得到物质上的感谢。”
“你会得到的。”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随即操纵起手腕上的指挥面板,将自己小半个月的津贴转给了眼前这个长着鹰钩鼻的男人。
“啊,我差点忘了,今天来找你其实还有别的事。”
“请说。”
拿了我的孔方兄之后,钱德勒的态度明显变好了不少。于是我乘热打铁将九原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没意见,基层护工一直人手不足,不过她的薪水得由你出,岗前培训的花销也要记到你的账上。”
“没关系,你尽管记,玛莎有钱请那么多大牌佣兵,肯定不会在乎这点额外开销,倒是你可别瞎使唤人家,她怎么说也是雨宫博士的救命恩人,四舍五入也算我的救命恩人了。”
“了然,我会处理好的,还有别的事么?”
“暂时没了,我先让那孩子来跟你见一面吧。”
说着,我起身朝门外走去,然而等我回到走廊,却只看到了贝拉孤单的身影。
“九原呢?”
“回雨宫博士那里去了。”
“哈?”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啊,我也很不理解。但她坚持要回去帮博士收拾餐桌,我又不能拦着不让她去。”
“这丫头……怕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还说人家,我看你也差不多。”
“啥?”
“没什么,你跟医生聊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只要钱给够,让那家伙跟魔鬼交往他也不会说个‘不’字。”
“话说你真的放心把九原留在这种地方?这里鱼龙混杂,年轻小姑娘要遭罪的。”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九原好歹也是S90特遣队的成员,她能照顾好自己,况且还有钱德勒医生和队里的其他人在呢。”
“其他人?”
“是啊,维兰军士和季中尉嘛,等会我们顺路去看看他们吧。”
“哦。”
贝拉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话,我通过指挥面板知会了钱德勒一声后,按照走廊里的电子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季青临的病房。
【好家伙,这地方可比我当年住的强多了。】
虽然从来也没指望NPKF能像它标榜的那样官兵平等,但季中尉病房的豪华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别的不说,光是房间的占地面积就比钱德勒的办公室还大,屋内的装修水平更是直逼高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季中尉,可以啊,这个住宿条件,我都想跟你换换了。”
“啊,格林中校,你怎么来了!”
看到我和贝拉进屋,躺在床上季挣扎着想要起身敬礼。
“别管那些繁文缛节了,你是伤员嘛,躺着就好。”
不想让中尉受累,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床边将他安抚了下来。
“实在惭愧,在部队最需要人的时候,我不能为长官出力。”
“这也不是你的错,那晚多亏了你英勇奋战,中队的损失才能降到最低。”
“其实我还能做得更好,要是我再努力一点,兴许……”
“你已经很努力啦,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好好养伤,中尉,不然又有人要心碎咯。”
看着床头柜上满满的水果和鲜花,我话里有话的这么说道。
“这个……其实我已经叫她不要破费了……”
听到我这么说,季露出了一抹苦笑。
“包括这间VIP病房也是,资金明明应该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嘛,有没有意义是因人而异的,表达爱意的方式也是。”
说着,我叹了口气。
“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是人人都能遇到一个那么可爱的女朋友的,好好对她,要是她跑来我这里告状,我绝对饶不了你。”
“咳咳……中校,我必须强调,我跟科……只是同事而已,NPKF军规严禁同部队人员之间……”
“行啦,我比你更懂这些弯弯绕,有人想要找茬,就叫他来找我吧!”
说完,我顺势牵住了身旁贝拉的手,以季青临的聪明程度,他自然能理解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
“哈,看来我们的探视要提前结束了。”
机会难得,我本来还想再跟中尉拉近一点距离,结果才刚张开嘴巴,跑得满头是汗的科芬少尉已经出现在了病房的门口,看样子,应该是医疗站里有人给她通风报信,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丫头确实在季中尉的身上倾注了不少的心力。
“行了,贝拉,我们走吧,别在这打扰年轻人了。”
“……我们也不老啊。”
爱人对我的自嘲有些不满,但却没有松开被我牵住的手心。科芬少尉礼节性的想留我们下来吃点东西,作为回应,我将自己兜里的大票都拿出来塞进了她的手里。
“事出突然,找不到红包,你不会怪我吧?”
“说什么呢,长官,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不管在玛塞还是在弗里德曼兵营,没有这玩意都寸步难行。”
“不行的,长官……要是被人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就当是给季的慰问金了,好好照顾他,丫头,下次出击之前,我要你们两个人一起平安归队。”
“……是,长官!”
捧着钞票的科芬看起来有点想哭,赶在她的眼泪真的掉下来之前,我拽着贝拉大步流星的离开了房间。
“跑什么,这是好事啊,为什么搞得跟做贼一样。”
被我拽跑的贝拉有些不解。
“少女的眼泪太沉了,还是让她的爱人去承受那份重量吧。”
“耍什么帅啊,你一点也不适合说这样的台词。”
“不喜欢么。”
“……只能说不讨厌吧,就是下次要打红包你最好在出门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都没带什么钱出来,刚才搞得我好难堪啊。”
“没关系的,我给了就等于是我们给了,我们俩还分什么彼此?”
我笑着揉了揉贝拉的脸。
“而且你刚才不也偷偷把钱放在中尉的被子下面了吗,还真以为我看不到啊?”
“别说了,就那一点零钱……丢死人了。要不我去取点钱吧,等会还要去看维兰军士呢。”
“给,用我的卡。”
“行啦,都叫你别耍帅了……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贝拉红着脸拒绝了我的提议,随后转身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按理来说,我应该待在原地等她回来再一起去看望病床上的同僚,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贝拉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异常年轻漂亮的女护工从旁边的另一间病房里钻了出来。
【这年头Chrome都要到这种地方来糊口了么。】
那个漂亮的护工明显是做过基因手术的“上等人”,当注意到我在观察她后,那女人迅速围上口罩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我的视线。
对方这不寻常的举动自然不会不引起我的注意,不过比起去追那个奇怪的家伙,我更想验证一件我早就有所怀疑的事情。
【难不成墨菲定律又要灵验了?】
带着不祥的预感,我一边确认腰后的配枪,一边迈步朝维兰军士所在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