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的强烈冲击并没有发生,明明差不多有三四层楼的高度,但我穿过安全门后,非常轻松的就落到了门后的地面上,给我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只是平地摔了一跤。
我没有功夫去思考这到底是什么原理,当我抬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不出所料,刚刚穿过的安全门已经消失无踪了,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唯有脚下坚实的土地还能给我一丝丝“真实”的感觉。
【该死,这根本就不是出口啊……】
稍微安定了一下心神后,我站起身,试图在无边黑暗的包围中寻找出路,万幸的是,命运女神很快就向我伸出了援手,还没走出几步,我就注意到了一道从不远处射来的手电光束。
【还有别人被困在这里么?】
看到光亮,我一下就重新燃起了希望,当然,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手电的主人抱有敌意,但我毕竟有战斗躯体,哪有那么容易会败给需要靠手电来照明的家伙?
“喂,你好,我不是坏人,我们能聊聊吗?”
顶着光柱,我大步走了上去,然而迎接我的却是枪械上膛的清脆声响,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眼前的光柱是霰弹枪下挂的战术手电发出的,但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我的身体被光柱照亮的下一个瞬间,四周的黑暗消失了,我被瞬间传送到了一条狭窄的走道上,走道上的灯光忽暗忽明,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好在手电光柱,霰弹枪和它的主人并不是虚无的幻影,没有了阴影的阻隔,我一下就识别出了对方的身份。
“罗……罗塞莉少尉!?”
我惊讶的叫出了故人的名字,然而片刻之后我就注意到了异常,拿霰弹枪指着我的人确实是蕾拉没错,但她身上没穿任何衣服,隐私部位全都暴露在了影影绰绰的灯光之下。
“别动!”
看到我想继续靠近,蕾拉压低声音警告了一句,我亮出双手表明自己没有携带武器,但那丫头却无任何垂下枪口的意图。
“怎么,少尉,你认不出我了么?我是希尔德·格林啊!”
“证明给我看。”
“哈?”
“我叫你证明给我看。”
“呃……你喜欢猫,养了一只叫小白的黑猫,你还喜欢吃豆沙包,曾经说过只要有豆沙包自己就能活下去。”
“……”
“还要吗?再之前我跟你一起去旧城区执行任务,你在洗车店里帮我挡了子弹,AS的手臂被打断了,还有……”
“我为什么剪了短发?”
不等我把话说完,蕾拉忽然开口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我思考了很久她为什么要这么问,话里话外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但想了半天我也想不出什么东西,最终还是只能实话实说。
“因为……热?”
“……”
听到我这么说,蕾拉缓缓的把枪放了下来,随后靠着身边的墙壁出起了大气。
“少尉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
看到对方不再对我抱有敌意,我赶紧来到蕾拉的身旁扶住了她,等靠近之后我才发现,这丫头的身上不知为何多了不少看起来像是抓伤的伤口,那些伤口狠新,不过都没有大量出血。
“你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不知道。”
“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那些东西……似人又非人,我从来没见过。”
蕾拉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孩如此脆弱的一面。为了让她感觉好一点,我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但在我想给她的伤口做简单的包扎时,少尉却挥着手拒绝了。
“没时间做这个,它们随时会追上来,我们要赶紧离开,你知道往哪走么?”
“这你可问倒我了……”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据我所知,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次元迷宫里,这里的物理规则都现实世界有所不同。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进来的?”
“回过神就在这了,是救济院搞的鬼?”
“他们大概没有这个技术力,而且雪儿也被袭击了,恐怕幕后黑手另有其人。”
我否定了蕾拉的猜测,随后将顶层套房里发生的事情向她和盘托出。当说到机天使对雪儿施加的暴行时,我注意到少尉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对,这不禁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也经历了相同的惨剧。
【应该不会吧……就算是少尉,应该也敌不过机天使的。】
“嘘,安静!”
就在我想开口询问蕾拉下一步的计划时,她突然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巴,几乎在她这么做的同时,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走道的另一头响了起来。声音期初含含糊糊并不清晰,但随着距离的缩短,我隐隐约约的好像听到了贝拉的呼唤。
“格林!格林,你在哪?”
“不要回答,走,从另一边,慢一点,别引起它的注意。”
同样听到了呼唤的蕾拉面色铁青,知道来者不善,我也不敢怠慢。于是我们俩悄悄的沿着我身后的走道来到了一个大厅,这里看起来像医院一楼,但上下是颠倒的。我们本想穿过这里寻找别的出路,哪曾想大厅里也有机天使存在,还没走出几步,更多的声音就像洪流一样涌入了我们的耳中。
“长官,你在那里么?”
这是拉布雷斯的声音。
“请来帮帮我!”
这是小雪的声音。
“还等什么,快过来!”
这是莱蒂的声音。
事实上,大厅里的声音并不止这几个人的,但与现实生活中的嘈杂环境不同,我可以很轻松的就在满大厅回荡的混乱声响中认出熟人的口音。
很显然,被我认出来的那些人此时根本不可能会在这里,这种直击猎物心灵的把戏正是机天使标志性的能力,然而即便我能意识到这是怪物的陷阱,我也很难抑制住内心的躁动,我这个资讯聚合体尚且如此,肉体凡胎的蕾拉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就可想而知了。
【不行了,蕾拉快受不了了,得想个办法!】
只是强顶着灌耳魔音在大厅中行动了一小会,少尉就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为了不发出声音,她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但即使这样,她也没法完全抵消那些异界怪物对自己的影响。
眼看少尉要坚持不住了,我果断夺过她手里的霰弹枪,一个箭步跳到了身边凝固住的吊灯上。伴随着手电筒的扫射,我这才真切的看清大厅里那些吃人妖魔的真面目。
【好家伙……春梦也不过如此了吧。】
没有骇人的面容,也没有尖牙利齿,在我眼前的只有一群身着华美衣装的俊男靓女,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妩媚的笑容,每当我凝视其中的某个个体,那个个体就会以我无法察觉的速度幻化成我内心深处最期待看到的人的样子。
【见你的鬼!】
赶在自己的身体彻底不受控制之前,我咬着牙扣动了扳机,结果枪里只射出了像是烟花彩带一样的东西,还没等我搞清楚到底是不是手里的武器出了毛病,大厅里的灯光忽然全都亮了起来,原本阴冷黑暗死气沉沉的房间一瞬之间就变成了让人无比快乐安心的节庆会场。
【可恶可恶可恶……真不该逞英雄的!】
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我用最后一丝理智跳下吊灯,打算扛起身后的同伴逃离眼前的人间炼狱,然而这个时候我已经看不到蕾拉的身影了,或者说,我看到的每个“人”都是蕾拉,她们都千娇百媚的想要与我共舞一曲。
【少看不起人了!】
这些机天使显然低估了脑波生物对抗脑波入侵的能力,我抡起手里的霰弹枪像伐木一样无情的打倒了我眼前的每一个血肉傀儡。
随着敌人数量的减少,声音渐渐消散,大厅也开始变得越发的昏暗破败,正当我洋洋得意的想要对最后一个“蕾拉”痛下杀手时,我的后脑被狠狠的敲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打我的人居然是握着消防斧的昆德拉中士,此时的她衣服上到处都沾着像是血液和脑浆的东西,那扮相简直就是电影里走出来的变态杀人狂。
【这是打算换个套路?】
有战斗躯体的保护,我当然是不怕什么杀人狂的,但我想不明白为啥机天使要让我看到昆德拉的形象,虽然她也是16TH的一员,但我对这个新成员的了解着实不多。
“清醒没有,要不要再来一下?”
见我没有停下的意思,昆德拉把玩了一下手里的消防斧,这时我才发现她刚刚敲我的时候用的是斧头的背面,很显然,机天使才不会做这么有人情味的事情。
“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清醒’的……”
我试探性的这么问道,与此同时偷偷的查看了一下手里的枪械,这枪确实没有问题,但枪膛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子弹。
“你有什么建议么?”
“疼痛会有帮助。”
昆德拉也不废话,下一秒就从胸口掏出了一块兵牌一样的东西。
“但主要还是靠这个。”
“……这个是?”
“可能是某种护身符,我也不清楚,有人给了我这个,说它能帮我找到同伴和出路。”
“我不认为在这鬼地方随意接受别人的帮助是个好主意。”
“起码它让我找到了你。”
说着,中士晃了晃手里那块神奇的兵牌,示意我过去摸一下。半秒的犹豫后,我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就算这是机天使的陷阱,在肉搏战中我也不会落于下风。
【这东西还真暖和啊……不对,这是中士的体温吧。】
我挪步上千,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那块扁扁的金属片,想象中的夸张场面并没有发生,但护身符的效果却立竿见影。随着我眼皮的一开一合,周围的空间显现出了它原本的样子——依然是倒过来的圣心医院的一楼大厅,但既不金碧辉煌也不破败阴暗,而刚刚被我用霰弹枪砸倒的“敌人”自然也不是什么机天使,它们只是一些不知哪来的医学人偶。
【到底是什么人在帮我们?】
我扬起金属片,想看清楚刻在上面的若有若无的文字,但下一秒我就意识到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转过身,借着战术手电的光芒焦急的搜寻起蕾拉的下落,然而黑暗的大厅里一片死寂,根本没有任何其他生命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你在找什么?”
“找罗塞莉少尉,她跟我一起过来的,你没看到么?”
“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人。”
“开什么玩笑,这把枪我还是从她那里拿的,该死,她不会是被那些机天使给掳走了吧!?”
“你曾经遇到过这种怪物?”
“没错,但我现在不想聊这个……对了,你刚刚不是说那个给你护符的人告诉你这玩意能帮你找到同伴么?”
“是。”
“那好,我们赶紧动身,一秒钟也不要耽搁了!”
担心着少尉的安全,我没有回答同伴的问题就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她踏上了新的征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既复杂又简单。
说复杂是因为除了可怕的机天使之外,我们身处的这个诡异的次元迷宫里明显还寄宿有其他难以名状的恐怖,某些东西看不见也摸不着,但你能感觉到它就在那里,就在你的身后紧紧跟着你的脚步,而次元迷宫本身也到处都充满了玄机,不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根本就寸步难行。
说简单是因为这个天马行空的异世界并非完全没有“规则”,阻挡我们的敌人也不是刀枪不入,迷宫局限于圣心医院内部,靠着护身符的指引,来到一个新场景后,昆德拉马上就能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前进,我们所要做的只是像玩解密游戏一样想办法前往终点,即便遇到了机天使挡路,我们也可以用消防斧和枪托或者手边找到的其他东西让它们归于尘土。
就这样,在穿过了一间间会议室、ICU,各种奇形怪状的走廊,病房,仓库,卫生间,药房,甚至是解剖室和太平间之后,已经在各个破碎的楼层来回腾挪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我们总算是来到了一个之前从没见过的特殊“关卡”,从外表看,我们好像身处在一间灯火通明的仓库之中,但奇怪的是,仓库内部没有像先前我们经过的其他场景那样严重的扭曲变形,来到这里之后,护符的指引消失了,昆德拉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我试着在脑海里构想了一下新的重力法则但同样没起作用,我和中士面面相觑了好一会才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恰在此时,我那沉寂已久的耳机里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个拿着霰弹枪的呆瓜是你么?”
“是!”
再次听到爱人的声音,我兴奋得下意识的喊出了声。
“别叫那么大声!笨蛋!我开门给你,见面再谈吧。”
贝拉这么说道,她话音刚落,我们面前的一扇我还以为是墙壁的巨大的防爆门便缓缓的打开了。
半分钟后,我和昆德拉在防爆门的另一边与军士长见了面,这边似乎也是仓库,但库房内温度极低,还好有穿着防护服的贝拉引路,我们这才在被冻坏之前来到了一个像是控制室一样的地方。
“你们怎么搞都满身是血,路上跟人打起来了吗?”
脱下头盔后,贝拉关切的询问起我们的遭遇,于是我简单的将自己经历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在我说话的时候,昆德拉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似乎她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一个军阶比自己低得多的下属知无不言,也不理解为啥贝拉会对我口中的离奇故事深信不疑。
“嘛,我们中队就是这样的,大家都是有话直说。”
我尴尬的冲中士笑了笑,随后马上向爱人询问起眼下这间秘密仓库的情况。
“这里就是露露说的核心区?”
“是啊,我们费了好大功夫才进来,正经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呢。”
“……露露人呢?”
“在里面照顾罗塞莉少尉。”
“啥?蕾拉也在这!?”
“那么激动干什么。我不是跟你报告过了吗?”
“我在异空间收不到信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怎么回事,要不是我眼尖,她不被冻死才怪。”
“呼,人还在就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哼,我看你见到她比见到我还高兴。”
“……别说傻话了,说起来,蕾拉……咳,少尉没跟你说她是怎么来的?”
“没有,我问什么她都不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大概五分钟前?”
贝拉看了看控制室的投影面板。
“差不多跟通讯断绝是同一时间。”
“你们跟外界的通讯断了?”
说着,我也凑近看了一眼,结果惊讶的发现现在距离雪儿遇害仅仅过了不到三分钟,这点时间甚至都不够我和昆德拉在次元迷宫里穿过一个房间。
【怎么回事……蕾拉在雪儿遇害前就被传送到了核心区?那我在迷宫里遇到的那个人是谁!?】
一股不祥的感觉瞬间涌上了我的心头,意识到了什么的昆德拉也马上握紧了手中的利斧,就在此时,核心区的防护门不知怎么的突然再次打开了,透过还在工作的监控设备,我看到一大群荷枪实弹的变异猎人悄无声息的涌进了冷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