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中校?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率先开口的是菲尔,当看到面前的人是我后,她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长官,你没事吧?”
在菲尔之后,个头小小的李瑞茜也跟我搭上了话,与她大大咧咧的同伴不同,这个移植了电子脑的小妮子非常聪明,还好我反应够快,第一时间就缴掉了她藏在身后的通讯手环。
“抱歉,瑞茜,这个东西先由我来保管吧,我现在暂时还不能回兵营,你们能当什么都没看见么?”
“原则上不行,除非您能给我们一个不得不紧闭双眼的理由。”
“我……”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借口。趁着还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赶紧拉着那两个女孩重新坐了下来。
“我是来见一个人的。”
思考再三后,我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我根本不擅长撒谎,更别提对方还是李瑞茜这样的聪明人了。
“懂了!是约会!”
我话音刚落,菲尔就兴高采烈的接上了茬。
“男方在哪?在台上吗?是不是上次哪个小哥?放心好了,我和小瑞茜不会出去乱说的~我们俩也是偷偷跑出来的,要是被学姐知道了,回头肯定要被……哇啊啊,疼疼疼,小瑞茜你踩我干嘛啦!”
“笨蛋菲尔,别打岔,长官你想见的人是谁?”
使用物理方式止住了同伴的话头后,李瑞茜再次将注意力投到了我的身上。
“听说长官以‘莫须有’的罪名,把圣心医院搅了个底朝天,我不觉得现在玛塞城里还有什么人能帮得了您。”
“我倒不是在找人求助,而是……艾吉斯中尉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在场。”
“那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菲尔,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还有,艾吉斯中尉是男的。”
“男的?原来是男孩子吗?”
“没错,那个人曾经在EEA的‘黄昏神枪’部队服役,那时候就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了。”
“唉?小瑞茜知道得好多,好八卦!”
“……别理这笨蛋,长官请继续说,我记得艾吉斯中尉已经失踪了有一段日子了吧。”
“是的……他在变异种袭击弗里德曼兵营的时候失踪了,不过我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先前我在圣心医院遇到了……呃,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总之,多亏了一个神秘人的帮助我才能成功从那边脱身。”
“所以那个神秘人就是艾吉斯中尉?”
“这一点还无法断言,不过冥冥中我有一种感觉,那个人即使不是艾吉斯,也跟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是追着那个神秘人来到这里的么?”
“不,我是根据圣迹会的圣女预言才来到这里的。”
“……长官居然相信会那种东西?”
“情报就是情报,我对所有情报都持开放态度。”
“大概了解了……虽然我不觉得您是在有意欺骗我,但我还是很难相信这就是您会在这里出现的全部理由。”
听完我的叙述,小瑞茜歪着头陷入了思考,而菲尔则是在话题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对我失去了兴趣。此时台上的比赛还在进行,楼下的观众席上不时爆发出阵阵欢呼,我看了一眼台上的选手,其中一台AS的驾驶员完全是没有章法的野路子,相比之下,它的对手就有板有眼得多,举手投足间能看出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
“现在在台上比赛的……是你们认识的人么?”
“是……”
“是菲奥诺拉!”
菲尔再次赶在小瑞茜之前做出了回答,这家伙的注意力明明不在我们身上,却还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这着实让我有些诧异,当然,更让我惊讶的还是她报出的名字,菲奥诺拉也是雷月恶灵队的成员,但那女人身上不知为何缠绕着强烈的煞气,跟她接触会让我从生理上感到很不舒服。
“怪不得你们总爱往这跑……菲奥诺拉来参加比赛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是这样的,不过少尉不像我们,她的行动有特蕾莎学姐的许可,事实上她会来这里打比赛就是学姐介绍的。”
“……这样也行?”
“只要不盈利就没问题,这也是为了少尉的身体健康着想。”
“其实就是小诺拉不好好发泄会变得奇怪啦,让她来这里揍人刚好能消耗掉多余的精力。”
“……你太多嘴了,菲尔,今晚就给你安排一个五公里越野。”
“唉!怎么这样!小瑞茜坏心眼!”
关键时刻,菲尔再次送上了助攻,身边有这么一个活宝,我也不知道该替小瑞茜感到高兴还是难过。
“对了,安碧卡去哪了?”
“安碧卡?大概在后台帮忙吧。”
小个子军官对我岔开话题有些不解。
“为什么要提她?”
“她刚刚不还跟你们坐在一起。”
“啊?没有啊,小安才不会来人多的地方呢。”
菲尔摇着头否定了我的说法,她的这番说辞立刻引起了我的警惕。
“等一下,你们俩的位置……有换过么?”
“啥?位置?没换过啊。我们是按票上的号码入座的。”
“……”
“怎么了,长官,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没……没什么。”
我敷衍的朝李瑞茜笑了笑,强烈的不安感噎得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我第一次看到雷月恶灵队的时候,她们的座次由近及远分别是李瑞茜、菲尔和安碧卡,但现在离我最近的人变成了菲尔,而安碧卡直接就不知所踪了。
【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但菲尔和小瑞茜身高体型差那么多,怎么可能轻易看错,更别提安碧卡这个大活人了。等一下,难道说……安碧卡……那家伙其实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脑海中逐渐成型,事不宜迟,我决定立刻找到安碧卡,也许这女孩才是这场闹剧中最关键的那个角色。
“中尉,竞技场的后台要怎么走?”
“您这是?”
“我想去见见安碧卡。”
“等等,我有点跟不上长官了,为什么您要去见她?您不是在找艾吉斯么?”
“如果我说这两件事有所关联,你会帮我么?”
“不会,我会建议您赶紧预约一个心理医生。”
“……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不瞒您说,安碧卡少尉确实有些心理方面的问题,我这是在保护她,同时也是在保护您。”
小瑞茜在安碧卡的问题上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如果长官真想跟那孩子见面,那就等比赛结束之后在说吧,到时我保证她会好好配合长官的工作。”
“恐怕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愿意帮忙,那我就自己想办法吧。请你放心,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那孩子的。”
说完,我从座位上站起,转身走到了距离VIP席不远的卫生间,在这个过程中,小瑞茜一直保持着沉默,但我总觉得她不会对我的所作所为袖手旁观。
【这不就有地图么,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洗手间里转了一圈后,我意外的看到了一张贴在墙上的安全疏散示意图,我把图纸用指挥面板拍了下来,但接下来我却惊讶的发现事情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顺着图纸的指引,我来到了卫生间附近的一条通往后台的走道,这里并没有工作人员看守,但封锁道路的大门却呈现出了一种我难以描述的诡异状态——它在不停的“变化”。时而是一道铁制的栅栏,时而是一扇木门,时而又变成了保险柜那么厚的防爆门,材质、款式、大小等各种元素都不固定,甚至连变化本身也不存在规律可循,只要我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那东西就会以一幅完全陌生的样子再次进入我的视线。
【伊泰利尔?不,伊泰利尔不会变化得那么频繁……话说这玩意是只有我能看见么?】
我没有勇气去触碰那扇诡异的“门”,事实上光是靠近它我就会感到心虚气短,好在通往竞技场后台的道路也不止一条,然而大部分通道都在一楼,人多眼杂且有安保人员把守,兜兜转转之下,我悲哀的发现,所有能不引人注意的潜入路径都遭到了“诅咒”,那些变化无穷的怪门仿佛一道道天堑,清晰的划出了现实与非现实的界限。
【怎么办,难道真要等到比赛结束?】
一时之间,我竟不知如何是好,很显然,某些家伙不希望我轻而易举的与竞技场后台的某人或某物产生接触。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命运女神向我伸出了援手,我眼角的余光漂到了正独自前往卫生间的菲尔,看到那个率真的姑娘,我的脑海中立马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菲尔·福特军士长。”
稍微等了一会后,我如愿的在洗手间门口等到了自己的目标。
“啊,中校,你还没走啊,你不是要去找那个可爱的男孩子吗?”
“我遇到了点麻烦,你跟我来一下。”
“唉?这样好么?你可是紫色灾厄,跟你一起肯定是要倒霉的!”
“……你不跟我来,我就一直缠着你。”
“哇!怎么这样!”
“别废话了,快过来,一小会就好,别让小瑞茜看到。”
“呜……”
在我的威逼下,菲尔不情不愿的跟着我来到了最近的一扇怪门前。我问菲尔她看到了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一道平平无奇的上了锁的铁门。
“那个……你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没有啊。”
“那你能不能碰一下那扇铁门?小心点,不要……”
“啪!”
我话还没有说完,菲尔就一巴掌拍到了那块还在不断变化着的奇异物质上,说来也怪,在菲尔的手接触到“门”的瞬间,那东西变成了与她的描述完全相符的形态,仿佛是女孩的话语和触摸为它赋予了某种“确定性”。
【这东西果然对普通人不起作用,是专门用来针对我的……但到底是什么原理呢,跟脑波有关么?】
我试着摸了一下被菲尔固定了形态的铁门,没有任何异常现象发生,于是我借助战斗躯体的蛮力强行扭开了门上的挂锁,铁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道,走道里漆黑一片还满是霉味,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经常有人通行的样子。
【好黑,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类似的怪东西。】
保险起见,我想让菲尔陪我一起探索,但等我回头找她的时候,那丫头早就已经跑没影了。
不得已,我只能独自踏上未知的旅途,虽然战斗躯体的红外视觉可以在一片黑暗中为我指引正确的方向,但在走了一会后,我忽然意识到这条通道才是问题本身。
【这走道长过头了吧……前台和后台之间需要间隔这么远吗?】
越往里走,我越感到脊背发凉,只是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再打退堂鼓。
斑驳的墙体,逼仄的通道,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都在一点一点的压到我的肩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我像逐火的飞蛾一般朝着亮光跑了过去,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像是更衣室一样的地方,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而我来时的那条黑漆漆的走道也不知哪里去了。
【又是次元迷宫吗……】
我本能的感受到了自己现在所处环境的异常,但这份异常又与我之前所经历过的那些诡异的维度空间微妙的有所不同,锈迹斑斑几近废墟的更衣室显然不是现实中它该有的样子,但我也确实没在这里见到其他的超自然景象。
【不行,得赶紧找条出路。】
腐败和锈蚀的味道仿佛是在驱赶我一般不断刺激着的我鼻腔,目力所及,只有一条走廊能离开这个没有生气的衰朽之地。
我踏入走道,缓步而行,没过一会就走到了空无一物的尽头,正当我满心疑惑之时,恶臭的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旋律,我回过头去,结果发现自己刚才经过的破败通道换了一幅模样,两排不断变化着的“门”出现在了灯火通明,还铺着华美地毯的廊道两侧。
【又来这招……】
我绝望的看着那些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的“房门”,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此地,然而不管我跑出多远最后都会回到原处,走廊的长度仿佛无穷无尽又仿佛只有短短的几步,唯一能让我确定自己方位的东西只有耳边忽远忽近的动听音乐。
【搞什么,我是被这首歌给……困住了?】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幕后黑手不想让我无视耳边的旋律,无计可施之下,我只能竖着耳朵跟随声音的指引找到了传出它们的房间。
从外观上看,这间屋子与其他的“干扰项”没什么本质区别,不断变化的房门让我头晕目眩,以至于完全无法去确认门上那些似有似无的信息。
【只能拼了!】
深呼吸了一口后,我强忍不适,学着菲尔的样子一把拍到了门上,随着一声脆响,那扇闪烁不定的房门最终以一个非常契合周边场景的形态被固定了下来。
【成功了吗……】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但很快我注意到了自己的蛮干并非没有代价。塔希拉留给我的头饰在我暴力破解怪门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好几条裂隙,看起来就好像是这东西替我承受了某些本该由我来承受的伤害。
【所以这些“门”到底是谁搞出来的……是那些守护者么?还是说……】
随着思考的深入,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在我的脑海中交织起来,事已至此,眼前这个房间我是不进也得进了。
【已经在废都里见识了那么多的牛鬼蛇神,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轻轻扭动把手小心的打开了眼前那扇略显朴素的房门。
门后,一个光膀子的男人正蹲坐在一张不大的书桌前卖力的拼接着某些塑料元件,在他面前竖立着的是一座等身大的套着妖娆外甲的机娘人偶,房间里除了男子和那个栩栩如生的人偶之外,还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装盒,手办和半成品模型,第一眼看到这幅景象,我还以为自己是误入了哪个死宅的收藏室。
【等等,这该不会就是某个死宅的收藏室吧!】
在意识到一直在走廊里回荡的歌声其实来自于书桌上的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荧光指示器后,我的人造心脏剧烈的跳动了起来。
顾不得什么礼貌和矜持,我快步上前,想也没想的就一把揪起了桌前的男性,那家伙拼模型拼得太过投入,都没有注意屋子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不速之客。
“斯特劳斯?威廉·斯特劳斯!?”
我用一秒钟看清了男人的面容,随后惊恐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对方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后退的时候差点撞倒自己身后由巨量包装盒组成的幕墙。
“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可恶,到底是谁出卖了我!”
男人脸上写满了不甘,不由分说的打算夺路而逃,眼见自己就要前功尽弃,我情急之下使出战斗躯体的全力,狠狠的把对方按到了油腻腻的地板上。
“哇!饶命……饶命啊!女侠!断……断断断……断!要断了!手要断了!”
脆弱的肉体不是纳米机械的对手,没过一会对方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不得不说,这家伙不管样貌,表情,声音,还是行为模式,都跟我记忆中的斯特劳斯一模一样,要不是亲眼看到上士的机体被炸飞的一幕,打死我都不相信现在正被自己压着的男人不是那个吊儿郎当的死宅男。
“说,你到底是谁!”
我松开了对男人的压制,抓着他的肩膀把他重新按回到了座位上。
“喂喂喂,别逗我了,大将,这才几天不见你也失忆了?”
男子一边揉着自己红肿的肩胛,一边满脸苦笑的对上了我凌厉的视线。
“我还能是谁,当然是爱与正义的化身,钢之魂的宿主,勇气与希望的……哇啊!”
没等对方把废话说完,我抓起桌上的笔刀就朝他的胳膊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