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的指引,我和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事发地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异乡人在场的缘故,一路上我们再没遇到任何超自然事物。
此时呈现在我俩面前的是这样一幅场景,在链接整备仓库和更衣室的狭长走廊上,三男一女四个人截住了两名从仓库方向走来的女子,为首的壮硕男人死死的抓住了其中一个还穿着驾驶服的女孩的胳膊,女孩的同伴惊慌失措的抱着头缩在一边,刚刚的尖叫很有可能就是她发出来的。
“见鬼,放开那个女孩!”
我本能的开口呵斥了男人的暴行,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我的方向后,我这才认出被骚扰的人是菲奥诺拉和安碧卡,有人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找“雷月恶灵”的麻烦已经够让我吃惊的了,但更让我诧异的是菲奥诺拉的状态,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浮现出的亮紫色六边形晶格,在我的印象中,那是只有GENC在进行自我修复时才会引发的现象。
“哦?你们是官方的人?来得正好,省得我再跑一趟了。”
看到我和空,壮男人不怒反喜,一把就将看上去无比虚弱的地球女军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我观察了一下那家伙,他的脸上有着红白色的战纹,头上绑着额巾,长发扎成了辫,爽利的背心长裤搭配军靴,再加上那浑身紧实的肌肉,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刚走下擂台的摔跤手。
“你们在干什么?”
不等我更加深入的观察其他人,空也迫不及待的加入了对话。
“后台重地,不许你们胡作非为!”
“小妹妹,你看清楚,我们是在维护竞技场的秩序。”
男人不慌不忙的回应到。
“你们规定比赛的时候不得使用违禁药物和其他不公正的手段,不然就要直接取消比赛资格,没错吧。”
“唉,有这样的规定么?”
听到男人的说法,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时三男一女中唯一的那名女性将一张背面写有参赛须知的契约书递到了我们手上。那女人戴着额头上装饰有尖角的旧款防毒面罩,我完全看不清她的样貌。
“……还真有这个说法,看来这个时代的地下AS竞技也没有我想的那么黑暗嘛~”
看完选手须知,不知道立场何在的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与这个粗神经不同,此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从这伙人的手上救下明显很不在状态的菲奥诺拉。
“所以,你们是在指控这个女孩用不正当的手段取得胜利,我没理解错吧?”
我皱着眉头问道。
“有什么证据么?”
“阿龙,给这妹子看看,你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什么。”
肌肉男大手一挥,另一名一直靠在墙边的男性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用最快的速度扫视了来者一眼,发现这家伙脑袋上包着白色的头巾,眼神异常锐利,从身上的非制式AS驾驶服上看,这家伙八成是个经验丰富的佣兵。
“……”
头巾男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抬手将一个已经空了的小型注射器在我眼前晃了一晃。我一眼就认出这是G7工程液的注射用具,这么看来,菲奥诺拉脸上的紫色晶格确实就像我想的那样,是在表示她的纳米躯体正在进行自我修复。
【怎么回事,莫非菲奥诺拉也是GENC?这怎么可能?难道AID的GEO计划还有下文?】
我惴惴不安的看着不远处的地球军人,内心不断的思索着要怎么渡过眼前的难关,与这些来历不明的佣兵发生正面冲突并不是个好主意,这可能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那个……证物先暂时给我保管吧。”
在思考应对之策的同时,我下意识想要先把关键的物证拿到手里,然而头巾男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如愿,我伸出的右臂立刻就被他空余的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CG79型指挥面板。你不是保安,你是什么人?”
看到我手腕上的军用装备,头巾男本就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具有侵略性了,空想过来帮我解围,但防毒面罩女很快就挡住了她,我本打算用蛮力快速破除头巾男对我的钳制,但我左边的胳膊才刚抬起来,一只大口径左轮手枪就已经从侧面顶住了我的脑袋。
“干什么,想来硬的么?”
我偏过脑袋用眼角余光打量起左轮手枪的主人,那是一个戴着高顶礼帽,穿着有很长下摆的破旧大衣,像从旧世界穿越过来的吸血鬼猎人一样的古怪家伙,包括面部在内,他全身上下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我一度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办法看清自己用枪对着的人到底是谁。
“你多大了?”
绷带人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云里雾里的反问了一句。
“……你不知道问女士年龄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么?”
我强做镇定,并不打算接下对方的话茬,哪曾想我话音未落,那家伙突然压低枪口,对着我的大腿就开了一枪!
“呃啊!”
绷带男的武器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弹药,即使是我的战斗躯体也不能在这种距离上完全挡住,我的大腿被轰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由此而来的剧痛差点没让我当场昏死过去。
“罗梅罗!你个王八蛋又犯病了是吧,你不想再继续打比赛了?”
“闭嘴,肌肉白痴,你还没发现这娘们和你手上那个都不是人类?她们他妈的是地球人的战斗兵器!赶紧把她们做掉!别忘了,我们还要赶在孤儿院关门之前去给孩子们送礼物!”
“你脑子里除了那些无聊的小鬼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少冲我大呼小叫,你又不是老子的雇主!这鬼地方的机油臭老子早就受够了!”
“这是钢之魂的味道,连这种程度都受不了?我看你骨子里就只会欺凌弱小!”
“妈的,肌**子,你再说一遍!”
“少拿你那小破枪吓唬人,这里又不是只有你有家伙!”
恍恍惚惚间,我听到了绷带男和肌肉男的激情对线,似乎这几个人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团结,我想了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救出肌肉男手里的菲奥诺拉,那丫头用的不一定是我这样的战斗躯体,被绷带男的左轮打中恐怕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都这种时候了,空在干什么?】
强忍着疼痛,我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同伴,结果发现在这关键时刻,异乡人居然晕过去了!开始我还在思考阻挡她的面罩女到底有什么神通,后来才想起某人好像跟三三一样晕血,会失去意识怕不是因为看到了我腿上的伤口。
【这都不是血也能晕吗!?】
眼看空是靠不住了,我只得自己想办法脱困,好在头巾男也没有太为难我,他只是取走了我的配枪,然后就随手把我放平到了地板上。
“你不听那绷带怪人的话干掉我么?”
我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结果对方根本就不搭理,在我准备再次开口时,面罩女将死沉死沉的空拖到了我的身边,随后从身后取出了一个医疗包,半跪下来开始帮我处理伤口。
“呃,这个放着不管也没事的,医疗包应该没什么用。”
看到这一幕,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狠话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注意到我的视线不时漂向一旁还在互相争吵的两人,面罩女用一种非常特别的带着沉重呼吸声的中性电子音缓缓的开了腔。
“男人总是这样,好像永远也长不大。呼。”
“这可不见得。”
我皱着眉头回应道。
“一般的小孩子做了错事还知道逃跑,你们是真不把外面看场子的人放在眼里啊?”
“罗梅罗么,也不是第一次了。呼。我倒是希望谁能好好教训一下那个木乃伊,但很可惜。呼。想要在正确的时间遇到一个正确的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面罩女耸了耸肩,用绑带在我的伤口上绑出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们是旅行的佣兵?”
“算是吧。呼。但我们只是因为某个原因暂时集结在一起。就我个人而言。呼。我并不想跟这些粗鲁的家伙扯上什么关系。呼呼。”
“这我倒是看出来了……那么,如果我说我能好好教训一顿那个自以为是的绷带变态,你会帮我一把么?”
“不,我会阻止你。呼呼。”
面罩女的中性电子音毫无感情。
“这不是为了他。呼。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呼呼。让你死在他的枪口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益处。”
“……你就这么肯定死的人会是我?也许你的木乃伊朋友没有说错,我确实是地球人制造的战斗兵器。”
“呼。对此我毫不怀疑。呼。不然我也不会来为你做这些无用的包扎。”
“什么意思?”
“罗梅罗手上的‘噬魂者’是AS用的武器。呼。普通人中弹后需要的不是医疗救护。呼呼。是早日入土。”
“听你的口气,你们之前也接触过GENC?”
“人造人,吸血鬼,异形,妖魔,赛博疯子,自动兵器,生化怪兽……呼呼。在战场上,‘死神’总会以各种各样的面目出现。呼。其实我并不是很在乎它们叫什么名字。呼呼。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我突然有点好奇,你们到底是哪路神仙了。”
“呼。我刚才说了罗梅罗这个名字吧。”
“是的,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你没有必要知道。呼呼。你对罗梅罗这个称呼一无所知。这足以证明你跟我们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呼。”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名字?”
“呼。我有知道的理由么?呼呼。”
“当然,我叫希尔德·格林。”
注视着面罩女混沌一片的目镜,我一字一顿的说道。
“他们以前叫我‘紫色灾厄’,之后叫我‘维西亚的鬼神’,未来也许会叫我‘玛塞的救世主’。”
“……呼呼。希尔德·格林么。确实是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呼呼。你的传说我听过不少。呼呼。也许你不像传说中那么强大。呼。但所谓的传说。呼呼。肯定也有其可取之处。”
听到我的自曝,面罩女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变化,但呼吸声似乎变得更加急促了一些。
“看来你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对你的罗梅罗充满信心了。”
“呼,是的,但我还是想不到让你们两败俱伤对我有什么好处。呼呼。”
“我倒是没有跟那家伙一决生死的打算,我只想保护肌肉男手里的那个丫头,也许她确实采用不公正的手段赢得了比赛,但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说着,我用视线示意了一下依然被肌肉男抓在手上的菲奥诺拉。
“呼呼,你要我为此去介入罗梅罗和塔坦卡之间的冲突?”
“我知道那不是个好主意,所以我可以自己来。”
“……阿龙,呼。你怎么看?”
面罩女似乎拿不定主意,于是转身看向了一直靠在墙角看戏的头巾男,听到同伴的询问,那个叫阿龙的男人只是转动眼珠漂了我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投向了冲突的中心。
“很遗憾。呼。阿龙跟我一样,对帮你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呼呼。同时他也不觉得那丫头会遇到任何危险。”
“……你们一个眼神就能传递那么多信息?”
“呼。肢体动作才是关键。”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你们不肯帮忙也行,只要不来碍我的事就好。”
“办不到。呼。”
“那我给钱呢?你们当佣兵不就是为了钱吗?我听说在玛塞,一条人命价值五十万,我给你们五十万,这总没有问题了吧?”
“……看来,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女孩啊。呼。这是某种同伴意识么?”
我报出的金额让面罩女愣了愣神,在又与阿龙交流了一个眼神后,她朝我坚定的摇了摇头。
“很遗憾,格林小姐。呼呼。干我们这行。信誉是最重要的。我们不能同时为立场相反的雇主服务。”
“见鬼,你们就这么不把人的生命当回事?你们就这么想做我的敌人!?”
眼看罗梅罗和肌肉男的争执越来越激烈,我的神经也变得越发紧张,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穿着紧身驾驶服的小丫头突然从不远处的拐角冲了出来,她的速度是如此之快,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已经被空的大长腿给绊倒了,倒下的小姑娘瞬间就跟躲闪不及的面罩女撞到了一起,两个人在惯性的驱使下滚了好几圈才最终在罗梅罗的脚边停下。
出乎意料的展开惊呆了场上所有的人,不到半秒钟,三把不同制式不同口径的武器已经从不同方向稳稳的对准了不速之客的脑袋。
“别开枪,那只是个孩子!”
我不顾腿上的伤口,强行撑起身体想要阻止那些佣兵行凶,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有些多余,看到目标没有威胁,头巾佣兵和肌肉摔跤手先后垂下了手里的枪械,而最让我放心不下的罗梅罗则是大步冲到了女孩的跟前,像母鸡护崽一样的将那个还没搞清状况的小姑娘死死的罩在了自己宽大的风衣下面。
“别怕,有叔叔在,今天佛祖来了也伤不了你一根寒毛!!”
绷带男用充满中气的声音仰天长啸,不明就里的人看到这幅场景,多半会以为他才是正义的使者。
我撑着身子想要上前查看那小丫头的状况,但还没挪出一步,脑袋就被某人手里的武器顶住了。
“这是地球军的制式9MM防身手枪……看来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阿龙。”
我原以为头巾男用的枪是斯特劳斯给我的那把,但仔细一想我就马上发现了问题所在,斯特劳斯的枪里的子弹已经全被我给打光了,阿龙缴械的时候肯定检查过武器,他不可能傻到用一把空枪来威胁我。
“哼,我的战争还没结束,仅此而已。”
阿龙鼻子里喷出一个音节,伸手就要将我推回墙边,只是还没等他发力,又有两名跑得气喘吁吁的女性冲出拐角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怎么回事,她们是哪里来的?小孩子也就罢了,怎么成年人我也察觉不到?】
我惊讶的看着那两个仿佛凭空出现的女子,按理来说,即便有拐角阻碍视线,也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走廊上高速移动。
“奥哈拉?呼呼。贝璐璐?”
还倒在地上的面罩女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我当然是从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的,但看到她们灰褐色的防砂斗篷下穿着跟刚才的小女孩大同小异的紧身驾驶服,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没来由的就涌上了我的心间。
“哈?格尼娅?还有阿龙?你们这些该死不死的王八蛋怎么会在这里!?芝麻呢?看到芝麻没有!?”
两人组中最先开口的是其中皮肤白皙的女性,那女孩脑袋上套着大耳机,嘴里叼着棒棒糖,金色长发全部束在脑后,指甲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很像是贫民窟里随处可见的不良少女。
“抱歉打扰大家,我们在找芝麻,那孩子不知怎么搞的一溜烟就跑没影了,有人在这里看到过她吗?”
在金发太妹之后,她身边有着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一头纯黑微卷及肩发的稳重女性也打开了话匣,不得不说,这位夫人的身材是真的劲爆,以至于品鉴过众多美女的我都很难马上从她身上移开自己的视线。
“机枪三姐妹……这也巧过头了。”
阿龙对两人的魅力完全视而不见,口中喃喃吐出的字句冷得像冰,我本想打探一下“三姐妹”的底细,结果在我发声之前,在场的所有人先听到了一阵让人眼前一黑的响亮啼哭。
“罗梅罗!死变态!老娘就知道是你!”
除了新来的双人组之外,其他人都被这不期而至的哭声吓了一跳,正在贴身保护小女孩的绷带男当然也不例外。
“受死吧,人渣!敢欺负芝麻!我要把你的烂皮一块一块的嵌到墙里!”
还没等那怪人开口自辩,金发女孩已经从身后抽出了一支如假包换的重机枪。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少女将那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恐怖兵器对准了罗梅罗,与我不同,阿龙和面罩女对某人会朝绷带男开枪这事根本就没有任何疑问。
几乎在那两人抱着脑袋滚到墙边的同时,不良少女手上的机枪响了。疾驰的弹雨像把电锯一样横着劈开了整条走道,回过神来的我赶紧扑向了那女疯子想要阻止她伤及无辜,哪曾想还没起身,侧腹就很倒霉的吃到了一发绷带男反击时射失的左轮子弹。
再次被打倒在地的我彻底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看着端着机枪边打边退的金发女和被机枪打中了也像没事人一样傲然挺立的绷带男以及其他那些在枪林弹雨中抱头鼠窜的倒霉蛋,我不禁开始思考这场闹剧最后会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就在这时,一双纤细的手从本来应该是墙壁的后方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