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个方向射出的狙击枪弹尖啸着朝小晓的位置疾驰而去,但在击中癫狂的乌鸦之前,它们却被某样看不见的东西给阻挡住了。子弹打中的地方凭空泛起了一圈波纹一样的涟漪,冰冷的空气中更是闪烁起了代表灾祸的红色亮光。
“喂喂,我可没听说他们有那种犯规的玩意啊!”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边的李维伊已经朝着敌人扣下了自己一直握着的大口径手枪的扳机。他的目标选择的不是小晓,而是离得最近的一个穿着壳式装甲的轻步兵。经过改造的大威力手枪在不足三十米的距离直接命中目标,中弹的武装分子带着四溅的头盔碎片向后沉重的倒去。
霎时,整个平台枪声大作,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少尉!!”
跟着李维伊将阿什莉向后强行架到了一处由空调机箱组成的掩体后,我探出脑袋朝着罗塞莉的方向高呼起来。事态实在是进展得太快了,在枪声响起之前,我根本没有做好任何的心理准备!
“格林下士!”
枪林弹雨之中,阿什莉参谋死死的拽住了我完好无损的左手,几发流弹几乎是擦着我的鼻尖从我眼前飞过。我方半数以上的反击火力都打向了两只乌鸦的方向。只不过那些子弹同之前的狙击枪射出的弹药一样,全都被一层泛着波澜的护盾一样的东西给完全的挡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以右手持握霰弹枪,胡乱的扫射对方,一边高声的质问起似乎知道一些什么的李维伊。只是我身边的机动队队长面色凝重,早已没了之前的自信,在用手枪打倒一个试图朝我们的位置投掷手雷的武装分子后,他吐出了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新名词。
“‘帕尔修斯系统!’”
他高叫着。
“他们他妈的有一台装着帕尔修斯系统的装甲步兵!”
听到李维伊脱口而出了‘装甲步兵’这个单词,我的心脏几乎再一次停止跳动,如果对方在楼顶平台上部署有装甲步兵,那么……
我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只是挣脱了矮个子作战参谋的束缚,不顾一切的再次探出了脑袋搜寻起罗塞莉的身影。
透过弥漫的硝烟,几经找寻之后,我终于看到了孤身一人抱着脑袋跪坐在地上哀嚎着的黑发少尉。在她的身后,打开的货运电梯之中,一台大步冲出的联合军制式XR-09P侦查步兵正举起它手上的两支冲锋枪,朝着半空中的飞行器倾泻着自己的愤怒。
我的视线朝天上移去,正好看到警用直升机被AS冲锋枪弹扫中后拖着一道浓烟向远方的大楼坠去的镜头。为了避免相同的命运,CH70一边以火力强大的25MM转管炮朝着下方武装分子控制的停机坪不断扫射,一边拉起了机首飞速的抬升了高度。
逼退了和平维持军的空中支援,武装分子们士气大振,他们排着战术队形,不顾机动队员们密集的枪弹压制,开始朝着警察控制的左侧停机坪发起了强攻。
被自动步枪打中后倒在地上翻滚的警官不断的发出哀嚎,而被霰弹枪撕碎了半边肉体的他的同伴甚至都没机会叫出声来。从附近高楼射来的狙击火力打中了跑动中的武装分子,他刚蹲下身还不及检查伤口就被对面各式小口径枪械攒射出的弹药迎面打翻在了天台上。
双方互有伤亡,但总体来看还是武装分子们更有优势。被AS的强大火力所压制,即使人数多于敌方,机动队员们控制的阵地依然在不断的缩小。
血腥的味道直冲我的脑髓,一心只想冲到罗塞莉的身边的我发疯了一样朝着视线内所有会动的东西扣动着扳机。手上的霰弹枪很快就打光了子弹,我索性抓起了一把武装分子使用的联合军‘海鸥II’开始了自动射击。
“你在搞什么!以为自己是兰博吗!”
护着阿什莉只想明哲保身的李维伊根本无法坐视我这样胡来,同样身为驾驶员的他十分清楚对方AS在这种战况下会优先选择的目标。铝合金外壳的空调机箱从设计上就从来没考虑过防弹的问题,即使它们能勉强挡住联合军制式步枪弹,也绝对不可能能挡得住AS使用的D3反装甲冲锋枪的10MM子弹的轰击。
但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为了不连累阿什莉和李维伊,不顾作战参谋尖叫着反对,在投出一个捡来的烟雾弹后,我弓着腰钻出了掩体。顶着双方漫天的弹雨炮火,逆着武装分子们的冲击路线,我义无反顾的向着罗塞莉所在的货运电梯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就在我奋勇的冲出烟幕的包围,马上就要抵达下一个掩体时,一枚高爆手雷无情的在我身边炸响。
我被震飞到了半空然后重重落到了地上,在翻滚了几圈后,我手上的步枪早已不知摔落何方。我的额头上渗出的鲜血模糊了我的左眼,但在我发现自己的双腿双手还完好无损时,我鼓足力量爬了起来,扶着机箱一瘸一拐的朝着目标地再次迈开了脚步。
【还有四十米……】
我气喘吁吁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刚才的冲击毫无疑问的撞断了我的肋骨。两发跳弹擦过了我的小腿,但好在它们没有击中骨头和动脉。不想再被流弹所伤,我选择了一条靠近平台边缘的路线,在这被火光映亮的天空下,我一边走一边默默的在心中为罗塞莉和自己的命运开始了祈祷。
【还有二十米……】
弥漫的硝烟中,我已经看到了XR-09P ‘精灵斗士’标志性的长耳雷达,感受到了它开火时顶楼地板发出的**与振动。血肉之躯又没有武器的我根本无法与它抗衡,强大的装甲步兵只用一发10MM的冲锋枪弹就能抹消我存在于世的所有证明。
【还有……五米……】
我转过了最后一个布满弹孔的空调机箱,警察机动队的后退早已让火线远离了我所在的位置。不过我现在的麻烦却早已不是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腹部和小腿火辣辣的伤口才是阻止我前进的最大敌人……我想到了放弃,想到了就这样弃那个会为了一个想要杀害斯特劳斯和克罗艾中尉的疯子而向我开枪的罗塞莉于不顾。
直到我看到一个穿着特殊指挥官盔甲的武装分子将一把手枪顶住了那个可怜的黑发少女的脑袋。
“不!”
迎着少女眼中的惊恐,我尖叫出了声。在那个暗红色的指挥官改变心意打算举起手枪先将我送下地狱的千钧一发之际……
时间停滞了。
紧接着,一阵疾风从我身边刮过。
那个指挥官穿着壳式装甲的身体被一发精准的15MM口径的全威力机枪弹给打成了碎片,他的手枪摔落在地,他的鲜血溅满了罗塞莉的头发和后背。与此同时,25MM的转管机炮也在我的头顶奏响了轰鸣的乐章,后排的XR-09P为了躲避猛烈的扫射,在向货运电梯急退时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阿尔维斯上尉……”
我小声的呢喃了一句救星的名字,仰起脑袋注视起如天空中那台如守护天使一般降临的运输直升机。
“快…去…!格…林…!罗…塞…莉…少…尉…就…交…给…你…了…!”
银发上尉带着磁性的声音如慢速重放一般在他专属的AS-17C MKO的扩音器里响起。CH70的机首探照灯也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忍耐着依然在我耳边嘶吼着的转管机枪,忍耐着从天而降坠落在我身边的无数灼热弹壳,忍耐着在这近乎停止不动的时间里被放大了千百倍的痛楚……
我跑了起来,区区五米的距离,我却感到自己的灵魂几乎挣脱了肉体的束缚。
罗塞莉在等着我。
不顾血腥的味道,在辉煌的探照灯光下,我跪倒在地紧紧的拥住了这个品尝了无数痛苦的悲惨少女。
我们**出的肌肤紧贴在了一起。
罗塞莉颤抖不已的躯体是如此的冰冷,我毫无保留的用双臂将她与这残酷的世界分隔开来,毫无保留的向她输送着我体内仅剩的温度,直到我感到温热的液体无声的滴落在我的肩头。
时间再次开始了流动。
“希……希鲁……呜呜呜呜……呜呜呜……”
“少尉……想哭的时候就哭出来吧,不过在此之前,请好好的活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被打倒的XR-09P随时都会重新站起来,而在武装分子的进攻被最后粉碎之前,阿尔维斯副长的直升机也不可能一直停在这里给我们掩护。
“再忍耐一下……少尉……”
我竖起了一边膝盖,想一把抱起面前的无助少女,但不争气的身体状况和涂满了罗塞莉后背的滑腻人血却让我的几次努力无疾而终,最后反倒是满脸泪痕的蕾拉站起来撑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受过伤的那边手臂搭到了她自己的肩上。
“希鲁……你真是个笨蛋……这是我……第二次……咳咳……救你了……”
“哈哈……咳咳……抱歉……少尉……我的身体还是这么……沉……咳咳……”
我挤着面部肌肉想露出一个笑容,而罗塞莉泪眼婆娑的白皙面庞上早已没有了犹豫。虚弱的少尉扶着同样虚弱的我,一瘸一拐的向着平台边缘,已经打开了侧门的直升机挪去。
【结束吧……结束吧……快结束吧!】
还有最后的两步,CH70摇摆着的后部机降门仿佛是在朝我招着手的命运女神,而现在的我只要伸出手去,只要伸出手去就能牢牢的握住……
“辛苦了,蕾拉姐,青年,虽然很想称赞你们一下,不过你们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如恶魔般的狂笑声在我们俩的身后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下地狱去吧!虫子!!”
我回过了头。在小晓癫狂的笑声中,空气微微震动起来。满眼皆是让人眩目的光晕涟漪,一台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流线造型的黑色装甲步兵,正从李维伊口中的‘帕尔修斯系统’中现出身形。
“一,二,砰~!”
对应着疯狂少女的倒数计时,一发从她的AS左臂装甲下弹射出的高爆榴弹急速朝着为了接应我们而悬停不动的CH70飞去。驾驶员试图拉起高度进行紧急回避,但在如此之近的距离遭遇突然袭击,飞行员想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直升机左侧的引擎在小晓喊出‘砰’的同时,炸成了一团飞舞的火球。
“紧急情况!紧…情况!左……擎被毁,机体……坠落!……正在坠落!坠……!”
通讯器里嘈杂的噪音瞬间就被呼啸的风声和平台上激烈的交火声所淹没,眼看着代表着救赎和希望的CH70此刻变成了夺命的灾星笔直的朝着自己的位置坠来,什么也做不了的我只能下意识的将罗塞莉扑倒在地压在了身下,然后紧紧的捂住了自己脑袋。
撞击时产生的巨大声响差点震破我的耳膜,猛烈的冲击更是要将我的世界整个撕碎。失控的直升机甩着尾巴以极低的高度横穿了整个天台,机舱里包括AS在内的半数东西都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从机尾的机降门里甩了出来。在掀翻了一片金属箱体,撞毁了停机坪的一角后,重型运输直升机的残躯终于飞出了警局顶楼,打着转向附近的大厦坠去。
“啊!”
虽然直升机坠毁的时候我很幸运的只不过是被飞溅的金属碎片打中了背部而没有被机舱里掉出来的东西砸到,但在它完好无损的那个引擎卷过我和罗塞莉所在的位置时,强烈的气流还是将我整个人都吹飞了出去,连带着撞到好几样障碍物才最后停了下来。
浓烈的血腥味刺激得我几乎睁不开眼,颤动的夜空下,万事万物在我视线中都成了鲜血的颜色。双腿发软,脊背发麻,疼痛难忍的下腹和小腿不停的折磨着我,我完全站不起来,也完全发不出声音,更是无从分辨身上到处都是的粘稠血迹到底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
“希……希鲁……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身体机能差不多完全停止的绝境中,我听到了罗塞莉撕心裂肺的呐喊,看到了她颤抖着捡起了地上那把混在污血里的联合军制式P11‘毒蝎’进攻手枪,以及同样混杂在血水里的……
一支扭曲的注射针管。
【不要!】
我发不出声,但小晓的疯狂挑衅却无法遏制的响在我的耳边。
“哈哈哈哈哈哈……恨我吧,蕾拉姐,恨我吧……来吧,像以前一样战斗吧,身为乌鸦神女的你还知道怎么飞的对不对?来……来杀了我!像杀其他胆小懦弱的废物一样的杀了我!像杀了德里克队长一样的杀了我!!”
疯狂的少女朝着跪在地上的身体几乎完全被染成了红色的罗塞莉伸出了自己特装型AS的右手,在流线型的臂盾与只有三只手指的机械手掌之间,是一支小口径的三管机炮。
“来杀了我啊!Crow3!不然,我就在你的面前彻底毁掉你爱的和爱你的一切!!”
小晓歇斯底里的吼叫震动着整个奥利维亚的夜空。
“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就像两年前你对着德里克和我开枪时那样!!”
少女扣下了扳机,强力的速射机炮几乎将少尉身边所有的一切全都化为了碎片。不过面对着死亡的威胁,浑身侵没在血海里的罗塞莉却动也没动,她只是转过脑袋,眼神空洞的看着面前高大的钢铁神兵,然后义无反顾的将那还剩下半截的注射剂扎进了自己的后颈。
“程晓……哈哈…我不会……哈哈……杀你……哈哈哈……”
一边对抗着在那不明药剂下产生的异样兴奋,罗塞莉一边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不过……哈哈哈……我要让你……哈哈……后悔……哈哈哈哈哈……后悔曾经……曾经……曾经生而为人!”
少尉并没有提高自己的声调,但是她的仇恨,她的愤怒,她的憎恶,却跟随着这夺人心魄的宣告一起,传递到了她音量所及的每一个角落。
【罗塞莉……不要!】
我发不出声。但这毫无公平可言的对决却一触即发。
机炮和手枪同时对准了它们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