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织!”
凡赛尔动情的呼唤起沉睡在容器中的同伴,但他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传递到投影之中。眼看达到了目的,普罗米菲大手一挥让所有的投影器全部停下了工作。立时,整个实验室中的光源就只剩下了笼罩着她的光束。
“伊织•朝比奈,是个很有意思的小姑娘。她的天赋比你强得多,但心智却太过敏感脆弱……老实说,我对她也很有兴趣呢。”
“王八蛋!你敢动她一根汗毛试试!”
从之前的欣喜中回过神来的葛雷温愤怒的指向了面前拥有天使面孔的虚拟投影,他强烈的感情让他的话语都产生了些微的颤抖。
“别激动啊,中尉。我只不过是在尽我所能的保护朝比奈军士长的安全……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就是了……还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事情吗?不想你的同伴被核弹炸成粉末的话,就好好的按我说的去做。”
“扯了半天,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Wicca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我想知道原因。”
“我他妈怎么知道原因!她不是你们造出来的吗!我跟她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天!我他妈怎么知道她出了什么鬼毛病!”
恼怒的凡赛尔直接在空旷的实验室中咆哮了起来,对于他这样的抵触反应,普罗米菲倒是并不意外。
“中尉,你如果继续采取这样不合作的态度,零区里所有你在乎的东西最后都会陪着你一起归于尘土。想想你的艾琳娜,想想朝比奈军士长,再想想你那些地球军里的同伴,你就那么想看着他们不明不白化为灰烬吗?”
“妈的!你他妈到底想要我怎么做!”
普罗米菲的激将法一点都不高明,但凡赛尔此时也没有与它讨价还价的筹码。中尉搞不懂为什么这个电脑程序会如此执着的要把希尔德重新投入战斗,在他看来,如果外面那种数量的无人机部队都没法挡住联合军的进攻,那么多一个希尔德也一样于事无补。
“很简单,如果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它现在的消极状态……那么就去跟它面对面的谈一谈吧,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原因……当然,你要是能直接说服它回到上面去继续战斗就最好不过了。”
“我?你叫我去跟那个怪物‘谈’?我他妈看起来像残障学校的老师吗?还是你把我跟哪个弗兰肯斯坦搞混了!?”
“中尉。”
天使投影拉下了它的面孔,看着它那副难看的表情,凡赛尔自知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也毫无益处。在深呼吸了好几口浑浊的空气之后,捂着脸思考了很久的葛雷温总算是同意了它的要求。
“好吧!我就去试试吧!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成功,而且在我去之前,我得先跟你约法三章!”
“请说。”
比起凡赛尔的犹豫,作为电脑程序的普罗米菲倒是显得相当的爽快。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我都会满足你。”
“这可是你说的,听好了!”
凡赛尔对着幻象竖起了一根手指。
“第一,在我跟希尔德独处的时候,我不允许你对我们进行监控。摄像,录音,全部禁止!”
“没问题。”
在首个要求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凡赛尔竖起了另一根手指。
“第二,我要能够自卫的武器,还要一套完好的AS宇航服和我原来那套宇航服储物袋里所有的东西!如果我说服了希尔德,你还得提供给我一台AS好让我能跟她一起并肩战斗!”
“好的。”
他的第二个要求同样也立刻就得到了满足。
“第三!”
凡赛尔缓缓的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我还要你保护好艾琳娜和伊织,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她们遇到危险……这就是我最后的条件!”
“哈哈,你果然好有趣啊,中尉,我真的越来越欣赏你了。”
普罗米菲裂开嘴笑了起来。
“我答应你,在Wicca重新出战之前,除非不得已而引爆核弹,不然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们两个丧命。”
“那希尔德出战之后呢?”
对普罗米菲的狡诈心有余悸,凡赛尔立刻就抓住了它的承诺里最为明显的漏洞。
“哈哈哈哈~中尉,在Wicca重新出战之后,这两个女孩的性命当然就在你和Wicca的手上了啊!”
普罗米菲笑得更开心了,在那电子合成出的清脆笑声中,一条装着制式9MM防身手枪及其配套弹夹的武装带和一套崭新的装甲步兵宇航服一起被天花板上的机械臂放在了葛雷温的面前。当中尉在机械手的辅助下穿好他的新行头之时,他发现他一直在等的储物袋早已被调皮的普罗米菲偷偷的扣到了他的腰上。
“去吧,中尉,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幻象语毕,一副中央监控区的小比例地图出现在了它的股掌之间。在那副标注得十分详细的动态地图上,凡赛尔发现希尔德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一个叫做‘第二监控室’的地方。而这个所谓的‘第二监控室’距离Type Violet并不太远,只要从大门出去穿过两条长廊就能走到。
记好了移动路线,葛雷温转身向大门走去。当他摸着黑靠近实验室的合金主门时,那扇厚重的屏障如同感应到了他的存在一般轰然开启。瞬时,走廊里璀璨的灯光射进了黑暗,要不是戴着宇航头套,凡赛尔现在已被那些刺眼的白光晃倒。
“不告个别吗?以后可能没那么容易见面了哦。”
普罗米菲幽幽的声音从凡赛尔的身后传来,只是葛雷温压根就没理睬它而是直接的跨出了大门。
顺着脑海中的记忆,中尉朝着‘第二监控室’的方向走去。在他穿过洁白的走廊时,他明显的感觉到地板震动的频率越来越高,走廊里的灯光忽明忽暗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些不祥的迹象表明战斗正在渐渐逼近他所在的这个区域,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
“……”
沉默着推开了‘第二监控室’的大门,借着走廊里的灯光,心烦意乱的凡赛尔第一眼就发现了这间房间像极了那种关押精神病人的特殊病房。这里四周的墙壁都是用软得像棉花一样的材料制成的,而他要找的希尔德此时正抱着膝盖低着脑袋像头受惊的小鹿一样缩在黑暗的墙角。
“希尔德?你还好吗?”
葛雷温把手放到了自己后腰那个像个榔头一样露出的武器握把上,因为他看到了那个可怜女孩的脚边除了一大堆喝空的水瓶外,还有几个空弹夹和一把打光了子弹的9MM手枪。
“……”
希尔德没有搭理凡赛尔的呼唤,也没对有他进入房间产生任何的反应,这多少让葛雷温悬着的一颗心放松了不少,不过一想到面前缩着的怪物连子弹都无法杀死,中尉还是担心对方万一失控,以自己的力量能否全身而退。
【妈的……我真他妈的是自找麻烦……】
房间里的几个监视器都处于关机状态,在普罗米菲遵守约定的情况下,凡赛尔在这里可说是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回忆着希尔德将脑袋接回脖子时那恐怖的画面,中尉不止一次的产生了掉头就跑的冲动,好在每一次他心中的勇气都在最后一刻压倒了懦弱,在那股浩然正气的指引下,他来到了那个紫色头发的女孩面前并缓缓的半蹲下了身体。
“希尔德?”
凡赛尔又呼唤了一次,这一次抱着双膝的少女依然没有做出回应。猜想着对方是不是听力受到了损害,葛雷温大胆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
在感应到手心不正常的温度后,凡赛尔这才觉察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他想在希尔德反应过来之前抽回手臂,却没曾想自己的手掌刚刚离开女孩的头发,一双紫色的泪眼就已与他对上了视线。
“希尔德……”
注视着那双溢满泪水的朦胧眼眸,葛雷温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虽然他也知道希尔德并非冰冷的机器,但这杀人不眨眼的女孩居然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还是有点出乎了他的预料。
‘Einonychus’
没有开口说话,抹了抹眼泪的少女用她手腕上戴着的指挥面板跟凡赛尔建立起了非正式的纸面交流。看着希尔德用手指认真的在那块小小的屏幕上书写勾画,葛雷温突然发现对方现在在使用的道具竟然是夏蕾的遗物。
“希尔德,你怎么……”
凡赛尔不知道这种时候该不该问面板的问题,显然少女的眼泪对他的触动很深。要中尉再从这个悲伤的女孩手里夺走什么,对现在的他来说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对不起……’
在他犹豫的时候,少女的信息已经一条接一条的传到了他的眼前。
‘我打伤了你的同伴’
‘她想杀我,我必须自卫’
‘对不起。’
紫发女孩写的字很整齐也很好看,可惜她手写的内容跟她说的话一样显得支离破碎。文字里包含的巨大信息需要凡赛尔自己提炼,但光是知道希尔德愿意跟自己交流而不是交战这一点就已经足够他高兴的了。
“你是说是朝比奈先攻击你的对吗?她想杀你,你必须自卫……但是你之前说她是叛徒……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该怎么引导话题的凡赛尔,理所当然的把他最关心的地方作为了交谈的切入点。
‘我转换能量节点的时候,她从后面朝我开枪’
‘她还想杀艾琳娜和卡塔琳娜,这是背叛’
“我知道她的子弹杀不了你……但是你是怎么知道她还要杀其他人的?”
看到希尔德平平淡淡的书写出的文字,凡赛尔只感到眼前一片眩晕,在这片腥风血雨中,他想问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她亲口说的’
‘她说我是障碍,是莫名其妙的怪胎’
‘她说卡塔琳娜是骗子,是艾琳娜的同伙’
‘她说艾琳娜是女巫,是**,是想把你重新从她身边抢走的恶魔’
‘她不知道我是GENC还打了我好多枪,好疼’
‘真的好疼’
在写到‘疼’字的时候,凡赛尔发现面前眼泪涟涟的女孩整个人都在颤抖。见此情景,中尉已经搞不明白希尔德真正的姿态到底是战场上那个刀枪不入的怪物还是现在这个孤独无助的怕疼小女孩了。
“所以……所以你就拼了命也要打她一枪吗?”
‘对’
‘我要让她也疼一下’
‘我要让她为说了艾琳娜姐姐的坏话后悔’
看到最后的句子,凡赛尔突然有些想笑,这笑既是因为希尔德的率真,同时也是在嘲笑自己的迟钝……虽说他依然对朝比奈中枪的事有些难以释怀也不愿相信伊织真的会说出那些疯狂的语句,但不知为何,他内心却认定了希尔德没有说谎。
【伊织……你什么时候走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为自己那个误入歧途的同伴感慨了一句,摇着头的凡赛尔沉默了一下后转而开始了一个相当私人的话题。
“那个……你跟你的艾琳娜姐姐……很熟吗?”
‘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
‘她照顾我的生活,还经常会教我一些博士不会教我的事。’
‘比如怎么护理头发,怎么跟人说话,怎么吃东西’
‘我喜欢她’
‘我想看到姐姐的笑脸,不想别人欺负她’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博士,她是我的老师’
‘也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永远跟她在一起’
‘是永远’
在提到艾琳娜和博士的时候,凡赛尔明显的感到希尔德的表情柔和了很多。从她充满感情的淳朴字句中,中尉仿佛也能感受到艾琳娜和格林博士倾注在她身上的关怀与温暖。
【这真的是在培养未来的超级兵器么……】
凡赛尔此时不由得对普罗米菲的话语产生了怀疑,不过希尔德放弃战斗的真正原因他也十分的在意。姑且不论枪击朝比奈的事情,葛雷温想不通为什么她会失去对那台强大的‘圣骑士’的控制。
“希尔德,你的AS是怎么回事?普罗米菲到底是怎么控制它的?你之前不是说Prometheus会与你为敌就是因为你强夺了‘圣骑士’吗?”
对于中尉的一连串疑问,希尔德简单的摇着头统统给出了否定的表示。
“什么意思?能说清楚一点吗?”
‘跟圣骑士没关系’
‘普罗米菲骗了我’
‘它故意让我夺取了那台AS,让我用那个去跟GMIR战斗,跟联合军战斗’
‘我已经没有继续战斗的理由了’
‘因为我再怎么努力的去战斗,最后还是会被所有的人讨厌’
‘你的同伴讨厌我’
‘GMIR讨厌我’
‘或许博士有一天也会讨厌我’
‘我不想孤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