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突然而至,遍及全身的痉挛中,我睁开了眼睛。
【这里是哪……贝拉呢……】
我还依稀记得我被打中之后,眼前的金发少女脸上流露出的惊恐神色。虽然明知道在VR程序里不会真的死人,但看见熟悉的同伴在自己的面前断气,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个法尔娜……她怎么样了呢……】
一边回想着最先中枪倒下的那个目的不明的奇怪女人,我一边环顾起自己的四周。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又被丢到了一段新的VR进程里,但我很快就欣喜的发现,在VR程序中被9MM子弹打中似乎并不是只有坏的一面。在看到自己眼前那个熟悉的大型仪器和头顶天花板上投下的微弱光线后……
我确认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
【真是的……耶格和FLF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除了天花板上透下的光芒之外,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到处都是一片漆黑。在确认自己的身体还能活动后,我小心的取下了自己嘴巴上的呼吸面罩,结果却没想到那个面罩的一端居然连着一根细细长长的直接插到了我喉咙深处的管子。这根碍事的管子在我抽它出来的时候不断的刺激我的食道,就算我使劲捂紧了嘴巴,最后也还是忍不住的咳出了声。
【可恶……】
料想到刚才的咳嗽肯定会引来卫兵,我赶紧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在我站起身后,我第一眼就从原来高悬在我头顶的VR系统的数据面板上看到了大大的‘ERROR’字符,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原本束缚着我手脚的束带现在全部都松开了的原因吧。
【是因为系统故障所以才把我放出来的么……话说,在程序里中枪会引发系统故障么?】
就在我对自己的处境疑惑不解之时,我的耳朵里突然传来了巨大的耳鸣。
紧接着,在一声惊天动地的爆响中,透明的天花板整个的垮塌了下来!
“呼啊!”
在耳鸣响起之时就已卧倒在地的我,眼见马上就要遭受真正意义上的灭顶之灾,全身的血液不由分说的立刻就涌上了大脑!与之前无数次的经历一样,在我的大脑明显的感觉到了超乎寻常的兴奋后,时间在我的眼前凝滞住了。
【可恶!这要往哪里逃啊!】
不愿重蹈在15号仓库时差点被AS的格林炮打成碎屑的覆辙,我在观察天花板的落下顺序,思考规避路线的同时,提前让自己的身体做好了跑动的准备。与我想的一样,我的肉身在时间凝滞状态下的反应根本无法跟上我的思考速度,好在这不是在操纵AS,我不必每个动作都忍受双重响应时间的无情煎熬。
【大概就是这样……去吧!】
大致判断出了一条安全的躲避路线,我毫不犹豫的立刻就将它付诸了实践。眼前凝滞的时间除了极限考验我的忍耐之外还对我的精神有相当大的负担,维持这种状态很容易就会感到疲劳,过程中如果不保持高度的专注力,我甚至怀疑自己随时可能昏倒。
【喝啊……这还不如给那些石头砸一下呢……】
我在心底埋怨了一句,但随即又对自己的分心感到了无限的后怕。好不容易避过了那些从天而降的死亡陷阱,累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我刚一放松身心,恢复了流动的时间就将成吨的建筑垃圾砸到了我身后的那台VR系统和它周边所有东西的头上。
【要是我能主动控制时间的流动速率大概就没这么辛苦了吧……】
看着那堆砸得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我摸着额头上的汗水抱怨了起来。当然,我也知道自己的抱怨毫无道理,危急时刻能‘凝滞’时间用以自保,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要是没有这招的帮助,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现在仔细想想,说不定我危急时刻的耳鸣,VR进程里响在我脑子里的那个女声,都跟这诡异的‘凝滞’脱不了关系。
【都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了,FLF的人还没来吗?他们拿到了资料就不管我的死活了?】
在地板上坐着休息了一会,惊魂甫定的我站起身打算去房门那边看看动静。结果在这短短的几步之内,相同的剧烈爆炸又发生了好几次,强烈的震动甚至让二楼天花板再一次的垮塌了一大块。
【怎么了,FLF要自爆基地?不……这个动静……说不定是和平维持军攻进来了!】
一想到自己和贝拉马上就要得救,我一下就重新鼓起了力量,不过在我伸手想要打开房门的时候,我发现那扇金属门现在烫的几乎可以烤熟鸡蛋。
【可恶……】
眼见大门无法通行,我折返到了那面拉着窗帘的钢化玻璃之前,我上次就是从这里看到被关押在隔壁房间里的贝拉的。我的想法是先救出贝拉,然后再跟她一起想办法逃出基地。
但在我拉开窗帘之后,我发现代替了原本的钢化玻璃,出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一面严丝合缝的墙壁。
【这是什么!】
我随手捡起了垃圾堆里的一根金属条,挥舞着它使劲的敲了一下墙面,厚重的墙体纹丝不动,而且没有发出我预想之中空心墙会发出的那种清脆的声响。
【实心的?】
就在我对眼前的一切疑惑不已之际,离我所处的房间很近的地方又发生了一次爆炸,这一回,更多的建筑残骸夹杂着玻璃的碎片从楼上落进了房间,整个天花板眼看就要完全的垮塌下来了。
【可恶!拼了!】
不想坐以待毙的我振作起了精神,在甩下了金属条后,三步并作两步的开始攀爬那些塌下来的建筑垃圾。拜刚才的爆炸所赐,倒下的二楼地板的一角砸在那台VR系统上形成了一个角度,从那里,我艰难的爬上了二楼的地面。
【这里是……简报室?】
二楼的房间还没塌陷的部分上有很多的座椅,正前方还有讲台和黑板。这里的布置让我想起了我们中队的作战简报室和德里克的指挥面板中显示出的联合军曾经使用过的大会场,不过那两个地方的地板上可没有让人能看到楼下房间的透明观察窗。
【出口……在这里吗?】
我信步走到了简报室的出口处,在欣慰的发现天底下所有的简报室都不锁门之后,我打开大门溜到了走廊上。
【我的女神啊……看看他们都干了什么……】
这是我来到外面走廊时的第一反应,在熊熊燃烧的烈焰的灼烤下,整条走廊都快要被塌下的建筑材料给堵死了。过道上的照明设备已经全部停止了工作,橘色的应急灯和疯狂旋转着的红色报警灯给我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光晕。
【可恶……我怎么能死在这种地方!贝拉还在等我呢!】
激发了强烈的求生意志,我用右手捂住了口鼻,在浓烟中压低身体寻找起出路。好在我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个指路牌,顺着那个路牌的指引,我在翻过了两堆瓦砾后,终于来到了第一座架在岩洞半空的天桥。
现在这座天桥与我来那时相比,多了不少的弹孔和血迹,不过这条只能供双人通行,旁边又没有围栏的栈道在战斗后却没有留下任何的尸体或者武器。
【下面还在打吗……】
天桥下的空场上,不时的传来枪声和爆炸的巨响,我探出脑袋看了一下,一群游击队打扮的家伙此时正在我的正下方隔着一堆木箱之类的掩体与对面不知道什么身份的人激烈的交着火。
【是和平维持军的人吗……太远了……根本看不见啊……】
稍近一些的地方我还能透过身后的火光看个大概,岩洞的远方除了对方开火的时候枪口发出的些微亮光外,基本就是一片纯黑的世界。我的身上空无一物,根本没有办法任何道具能标示出自己的身份,要是我从栈道上跑过时遭到对面的火力袭击,那我基本上没有任何可能活得下来。
【该怎么办呢……】
正当我皱着眉头思考对策之时,我的耳朵里响起了蜂鸣,自觉大事不妙的我赶紧缩回了脑袋,半秒之后,几发步枪弹擦着我的脸皮打中了我身旁的岩壁。
【夜……夜视仪么……】
近在咫尺的死亡让我前所未有的清醒了起来,刚才的意外反而让我想到一个了在这种处境下脱困的办法。没有时间可以浪费的我赶紧反身回到了之前着火的走廊,在取下了两台应急灯后,我将它们拆开,取出它们的电池做成了一个简单的强光电筒。
【成不成就看这一下了!】
一百多米长的栈道,我全速冲过去差不多要十秒左右的时间,在这十秒之内,我手上的道具将成为我生死存亡的关键所在。
【这回能不能激活时间凝滞呢……】
莫名的想到这个问题,我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或许过度依赖这些所谓的‘命运’和‘奇迹’,才是我软弱至今的根源所在吧。
【上了!格林,军士长还在等着你呢!】
平稳了呼吸,看清了道路,在自己给自己鼓好了劲后,我一口气冲上了天桥。应和着我大胆的行动,我耳朵里的蜂鸣很快炸响,与此同时,我打开了手上的强光电筒对着自己身侧漆黑一团的岩洞使劲的来回晃荡了一下,然后马上狠狠的将它甩下了栈道。
在我做完了这一连串显眼的动作后,对面凶猛的火力扫射追着我的屁股就打了上来,不过刚才的手电把戏已经为我争取到了无比宝贵的几秒时间,在子弹真的打中我之前,我成功的以一个飞跃结束了这段让人心脏狂跳不止的‘栈道之旅’。
“呼……呼……呼……下次……这种事……打死我……我也不干了……呼……”
路途漫长,如果我要从来时的道路出去,与刚才相似的天桥起码还要通过四段,我可没有信心每一段都成功的来一次‘飞跃’,况且,我出发的地方是个结满了冰碴的拷问室,怎么看也不像是通向外界的出口。
【要自己找路吗……】
休息了一会之后,我把注意力投向了自己面前迷宫一般的走廊,不同于刚才两派人马激烈交火的岩洞,这里是完完全全的人工建筑。既然是人工建筑,那么就必然有能通到底层平台的路,从现在的战况来推测的话,如果我是耶格,我也肯定会往底层走,而绝对不会呆在高处自寻死路。
【总之,得赶紧同友军取得联系。】
打定了注意,我开始小心的探索起眼前这栋未知的建筑。与之前VR系统门外那段坍塌的过道一样,这里也遭到了不小的破坏,有些房间已经开始起火燃烧,走廊的地板上也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似有还无的枪声响在我的四周,咒骂声,呻吟声和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经常从离我非常近的地方传来,而我越接近底层,类似的惊险体验就越多。
好在我穿着的黑灰色驾驶服的背后没有和平维持军的款式会有的荧光贴条,那些橘黄色的应急灯和刺目的红色报警灯在很大程度上也影响了夜视仪器的使用。借此,我一路有惊无险的躲过了为数不少的游击队员,在路牌的指示下通过两段紧急楼梯下到了人工建筑的最底层。
就在我马上就要到达底层侧门出口处的时候,意外情况发生了。
“不许动!臭小子,你他妈要去哪!”
一个粗暴的男声响在了我的身后,紧接着我听到了武器上膛的声音。被人拿枪指着的滋味很不好受,在高举着双手转过了身后,晃眼的警报灯下,我看到的是一个手持自动武器的光头男性魁梧的身影。
【糟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遇到这家伙了!】
要是遇到其他的游击队员,我尚有借着身上的衣服蒙混过关的机会,但是遇到这个知道我身份的家伙,我就完全的无计可施了。
“妈的,你小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好在那个光头男人也对我会在此出现毫无心理准备,在借着应急灯看清了我的面孔后,他这才平端着步枪朝我大步逼来。
【可恶,该怎么办!】
为了不刺激对方,我按照交战规则上的标准投降流程抱着脑袋跪了下来,不过我的内心深处却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反抗。
从地上的影子判断出了光头大汉距离我的大概位置,我打算在他离我够近的时候,以一个飞扑夺下他手上的旧式步枪。当然,考虑到我们之间决定性的体格差别,一旦抢枪的举动失败,我还有强夺他腰上的防身手枪的备用计划。
【都不行的话,就试着逃跑吧……】
虽然对自己的冒险举动并不是很有自信,但在救出贝拉之前,我可不打算就在这里止步。悄悄的做好了与对方拼命的万全准备,在光头男人前进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后,我朝着他猛的扑了过去!
结果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一束红色的激光瞄准光束早在我还蹲在地上的时候就已经指向了大汉的胸口,我这一扑,反而在不经意间救了他的小命。
“啪啪啪!”
冲锋枪子弹擦着我的头皮射向了我对面的无边黑暗,而我与大汉对那把步枪的争夺则很快就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耳边轰响的耳鸣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但最后会决定胜负的还是身材和力量这些难以克服的‘硬件’因素。
【可恶!】
不一会,我就被对方用蛮力给完全压制住了。铁塔似的大汉大喝一声,用双手紧握步枪将它用力的抵到了我的脖子上。他巨大的力量让我根本无法动弹,为了不被压断脖子,我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挡,根本无暇做出其他动作。
【呃啊……死了!要死了!】
在我马上就要被勒断气的关键时刻,我耳中的蜂鸣声突然提高到了一个相当夸张的程度。这时,神智已经因为缺氧而恍惚起来的我,不知怎么的,竟然从那嘈杂的蜂鸣声中,听出了一个我在VR系统里已经听过了无数次的女性的声音。
“用腿踢他的下腹!”
在下一个瞬间,我的身体自动照着声音的指示使劲的踹了大汉的下腹一脚,毫无防备的被打中了要害的光头男人疼得立刻就放松了对我的压制。乘此良机,我使劲的推开了对方沉重的躯体想要逃跑,却没想到我刚从他的控制下脱身,几发精准的冲锋枪弹就将他仰面打倒在了满地的尘土之上。
随后,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举着冲锋枪在黑暗中现出了身形。
“不想死就跟我走!”
他恶狠狠的冲着我吼了一句,几乎就在我认出这家伙就是莫莱斯的同时,一发闪光弹从我旁边的岔道上扔到了我们俩的面前。
我耳朵里的蜂鸣再一次的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