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坠落(上)

作者:Iskar 更新时间:2013/8/20 7:34:45 字数:5324

一阵强烈的电流打中了我的心脏,直接把我仰面打倒在地。强烈的窒息感和麻痹感瞬间就遍布了我的全身,在我捂着胸口翻滚了几圈后,我感到自己被几双强而有力的大手给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注射G7,立刻注射G7!”

恍惚之中,我好像听到了克罗艾中尉的声音,但倒在地上的我却哪里都找不到她的身影。随着麻痹的感觉越发的强烈,我发现我现在所处的这个虚拟空间正在一阵地动山摇中飞速的开始崩毁。

“帮帮我……!”

强忍着揪心的剧痛,我伸出手想向面前的少女求助。不过希尔德似乎对周围的变化毫无察觉,依然在那里喋喋不休诉说着些我根本听不明白的话语。

“救……救救我!”

我流着眼泪的哀求最终换来的也只是希尔德漠然的注视。等到我注意到这里青灰色的天空已经完全被赤红色的火光吞噬之时,现实世界里的那个我,在一阵失重坠落的错觉中猝然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他醒了,中尉。”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袍带着目镜的医生,在他离开后,穿着一套伞兵作战服的克罗艾中尉从帷幕后现出了她的身形。

“格林下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说话吗?”

“可……可以……”

我试着回应了中尉的询问,结果刚一开口,我就感到自己喉头传来了一阵强烈的干涩。

“这里是哪,我怎么了……林奇呢?”

在吞了口唾沫润了润喉咙后,我一边环顾周围的场景,一边本能的向银发中尉询问起之前的事情。

“我们现在正在飞往阿提努斯基地的专机上,你之前突然昏过去了,我们要送你回去做一个全面检查以确定TBU没对你的身体动什么手脚。至于林奇那家伙……”

一提到那个名字,克罗艾的表情明显的产生了变化。

“别担心他……我会二十四小时的保护你,他连你的一根汗毛也休想碰到!”

“是这样吗……”

对于克罗艾的坚持,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中尉身后的GMIR和林奇身后的AID似乎有相当尖锐的矛盾,作为一个被夹在中间的局外人,我不知道他们谁对谁错,我只知道他们再这么斗下去,我过去那种辛苦却又充实的军营生活肯定就要一去不复返了……

“长官,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盯着克罗艾脸上那面灰白色的面具,我鼓起了自己全部的勇气缓缓的开了口。在得到对方的点头许可后,我一字一顿的倾吐出了自己的心声。

“GMIR……GMIR能罢手么?”

“你说什么?”

“我说GMIR能罢手么?”

我表情严肃的重复了之前的那句话,这一回还加大了不少的音量。

“如果你们肯罢手,肯把我的生活还给我的话,我就保证不接受AID的庇护,彻底跟林奇他们断绝关系。”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真的想跟那个混蛋同流合污!?别忘了你现在还是和平维持军的军人!你这是叛国行为!!”

不出我的预料,光是听我这么说,克罗艾就已经恼羞成怒了。银发中尉牢牢的抓着病床上的我的手,生怕一松开我就会凭空消失。

只是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初到16TH时的那个我了,短时间内经历了那么多悲伤的事情,我已经有了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付出等量代价的觉悟。

“正因为我是和平维持军的军人,所以我才会这么说!”

紧紧咬住了自己的嘴唇,我语气坚决的再次开了口。

“我不知道我与其他人相比我到底有多特别,但比起被你们双方像小白鼠一样的玩弄于鼓掌,我更想凭借自己的意志,用自己的双手去为自己的未来开辟道路。如果你们不想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去生活,如果你们执意要干涉我的人生……那么,我现在就毫不犹豫的死在你们面前!”

听完我的自白,克罗艾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或许她从来也没想过我会拿自己的生命来要挟他们。当然,这要是回到过去,打死我我也不会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对自己的长官说出这样的蠢话。

“格林下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雨宫克罗艾中尉!”

我直视着银发军官的面具,一步都不打算退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艾吉斯,斯特劳斯和沃尔坎军士三个人,不知怎么搞的,突然一起从帷幕后扑倒进了房间之中。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

被吓了一大跳的克罗艾赶紧丢开了我的手,威严的站起身训斥起这群不速之客。而那三个倒在地的人,除了对中尉的呵斥面露相似的尴尬笑容外,还全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们的身后。

“偷听上级军官说话是一种极不礼貌的行为,想知道什么就当面去问。你们三个在加入PKF之前原本都是EEA的军人,难道就没人教过你们所谓的‘军纪’吗?”

说话的人是脑袋后面扎着条小辫子的兰斯•罗伊,他是地球驻留军派驻在156团的上校联络官。虽然我很奇怪为什么他和其他16TH的队员也会在这架飞往阿提努斯的飞机上,但在现在这样的窘迫境况下,我显然也没有立场问那么多。

“咳咳,克罗艾中尉,我有话想跟你谈一谈。”

罗伊上校清了清喉咙,语调威严的招呼起我病床前的银发军官。听到对方叫自己,虽然有些惶恐又有些犹豫,不过最后克罗艾还是随着兰斯一起消失在了帷幕后的走廊之中。

“格林下士,你感觉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看着管事的都不在了,声音甜甜的艾吉斯首先关心的询问起我的情况。

“老实说,我感觉很不好,我想把贝拉军士长找回来,然后跟大家一起回到中队里去。”

我摇着脑袋苦笑着说出了心里话。

“哼,臭小子,我们在维西亚拼命,你倒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不过念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要跟伙计们同甘共苦,我也就不难为你了,回来以后自己去扫一个星期的厕所吧。”

“斯特劳斯上士……你饶了我吧……”

第二个用自己的方式向我表达了问候的是没正经的斯特劳斯,在亲眼目睹到了我跟克罗艾中尉的矛盾后,他对我的态度似乎一下就舒缓了不少。

“下士,刚才怎么回事?你要调动部队?”

最后开口的是稳重的沃尔坎,一副严肃面孔的他言简意赅的问出了一个相当关键却又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不,是别的事。”

我想了想后,决定瞒下有关GMIR做出的软禁我的决定,那一方面牵扯的前因后果太过复杂,我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另一方面我考虑到如果我说得太多,说不定会让他们也遇上麻烦。

“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啊……萤火虫作战已经结束了吗?”

强打起了一点精神,我立刻就将话题转换到了别的方向。

“没有,维西亚河谷的战事陷入了焦灼,本来以为凭借两个团的强大军力能迅速结束战斗的,结果没想到越打越糟糕,现在完全被FLF拖入了持久战。”

艾吉斯耸了耸肩膀。

“FLF里有不少上次大战的老兵,他们对附近地形的熟悉程度比我们要高,更糟的是联合军在占领这片区域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在维西亚河谷的地下修建了很多的仓库和掩蔽所,现在这些工事全都被FLF利用上了……要一个个去清剿这些要塞实在是太难,但地下通道四通八达的,我们又不能冒着给他们偷袭后方的危险置之不理……总之,一路打下来,除了武器装备和人员的损失外,部队的士气也快到极限了。”

中尉娓娓的向我讲述了维西亚的战况,其实从我经历的那几场战斗和与阿什莉参谋的谈话中,我也隐约的察觉到了战局的艰难。FLF光是在圣母岭就埋有能武装一个旅的重型装备,要不是现在和平维持军还保有空中优势,大概连贾拉维基地都已经被对方占领了吧。

“既然现在前线局势这么危机……你们为什么会……”

我皱着眉头将视线转向了中尉身边的斯特劳斯,倒不是因为我想从上士那里得到答案,而是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一支点燃的香烟叼在了嘴上。

“我们回基地接收新装备。”

赶在上士开口之前,沃尔坎浑厚的声音已经响在了房间之中,在说话的同时,细心的军士还随手帮我掐掉了上士嘴里正在散发刺鼻气味的烟头。

“切……毛没长齐的死小鬼还真是麻烦……”

心有不满的斯特劳斯从上衣口袋里重新抓出了卷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看来比起我来说,香烟在他心中的位置当然更加的重要。

“接受新装备?”

等到上士走出了帷幕,我立刻迫不及待的看向了艾吉斯的方向。

“对,新装备,我们中队的机体损失太大了,除了一开始就损失掉了的你和贝拉军士长的那两台AS之外,我们在后面的战斗中还不同程度的折损了另外六台装甲步兵,本来我们中队人数就少,带来的备用机也不多,现在机体损失最多的沃尔坎军士已经没有AS可以用了……”

说着,中尉向军士投去了略带责备的目光,而沃尔坎则对此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

“反正没有后备机体,中队也没法出战,于是我干脆报请阿什莉参谋直接让我们回阿提努斯换装新型机。结果你和兰斯上校也要回基地,所以我们刚好一路同行。”

“原来是这样啊……新型机……是什么呢?XM-11吗?还是地球军的‘强袭兵’?”

虽然有点在意那个地球军上校,但作为一个AS驾驶员,我果然还是对有关装甲步兵的事情更感兴趣。迄今为止,在我手上已经损坏了无数台XM-09,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当然也想要更新更强的机体。

“是战神科技的XC-04‘战骑将’。”

结果艾吉斯话一出口,立刻就让我吃了一惊。

“战……战骑将?”

“对啊,你还记得战神科技的销售代表克莱夫•普雷斯顿吧?就是那个说话有口音,又矮又胖还戴着副眼镜的男人。”

“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他,他怎么了!?”

我紧紧的盯着艾吉斯的双眼,直看得这个矮小的军官都不敢再与我对视。

“他……他把上次没来得及运进基地向高层进行实机展示的那三台‘战骑将’,连同配套的武器装备和备用零件一起,全都无偿送给和平维持军了。不过条件是我们得在维西亚河谷帮他实战测试他们公司最新研发的两台TMA。”

“TMA?”

“就是‘战术机动装甲’(Tactical Mobile Arms),你也应该知道的吧?”

我确实知道“TMA”是什么,那是一种号称在未来会取代像坦克和装甲车这样的传统陆战装备的新型全地形武装平台。

不过据我所知,那种概念装备还从来没有经受过实战的考验,克莱夫选择在这个时候要和平维持军帮他们公司测试装备也未免太可疑了一点。

他的安全主管格里芬跟FLF和TBU有往来是我亲眼确认的事情,如果这家公司真的怀有二心,我简直不敢想象使用他们武器装备会把友军置于怎样危险的境地。

“这些事情……就是换装的事情,阿什莉参谋知道吗?”

我神情严肃的盯住了眼前这个跟战神科技的关系很不一般的矮个子军官,仔细一想,上次我帮克莱夫向GMIR高层展示新型AS一事也几乎都是艾吉斯在一手操办,这不由得不让我对他的立场产生深切的怀疑。

“少校同意的……”

“她同意了?怎么可能……你什么时候申请的?”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

“什么!?”

我掰过中尉手腕上的指挥面板看了一眼,现在是下午五点,而我跟阿什莉参谋通话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参谋她在明知战神科技有问题的情况下还同意了艾吉斯的换装请求,这简直让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尉,我们还有几个小时能到阿提努斯?”

“还有半个小时吧,现在马上要过圣母岭了。”

“圣母岭……”

一听到这个地名,我的胸中立刻涌起了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贝拉和我就是在这个地方被俘的……如果当时我们没有走捷径,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发现FLF的秘密基地,那么现在会不会一切都大不一样呢?

“中尉,我想下来走一下,能帮一下我吗?”

我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巾,好在这回我可不是裸体了。虽然艾吉斯不太同意我四处走动,不过沃尔坎倒是很热心的在我从床上起身的时候从旁扶住了我的身体。

“好了,谢谢,我能自己走。”

谢过军士,我在矮小军官的注视下扶着舱壁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上。从周围的环境上来看,我认出了我现在所在的飞行载具是地球军现役的VF-77‘鸠尾兽’重型垂直起降运输机。这种飞行器除了拥有一个足以一次性装下四台AS的宽大后舱之外,前半部分还可以加装像是急救室或步兵舱这样的附属设备,是一种功能很多的重型运输工具。

不过相比起地球军真正的主力战术运输机CH70来,VF-77的缺点也很明显,这种定位于据点运输的飞行器为了最大程度的增强运力,连机首机炮也没有加装,完全没有任何战斗能力。另外,为了节省成本,它的后舱也没有安装机降设备,搭载的AS想要出击只能等降落后打开舱门,这毫无疑问的极大的影响了此型飞机在战场上的运用。

【如果圣母岭还有敌人的话……我们岂不是成了活靶子了……】

不无担心的环视了一圈空空如也的后舱后,我的视线很快就落到了正背着我窃窃私语着的那两个高级军官的身上。虽然我看不见那两人的表情,但我还是能从情绪激动的不断在跟对方争辩着些什么的克罗艾身上看出他们的交流并不通畅。

【要不要现在去警告他们呢……】

我面带忧郁的来回张望,只希望他们能尽快结束谈话,只是我等了好一会也没发现他们有这方面的想法。就在我等不及想要过去横插一脚的时候,之前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斯特劳斯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

“臭小子,你要去干嘛?”

“我要去警告中尉更改航向,绕开圣母岭地区。”

“多管闲事,这种事是你一个下士该操心的?”

“但是……”

“但是什么?老实呆着,别去管那些你不该管的闲事!特别是GMIR,见到那群畜生老实绕道走就是了!”

满身烟味的上士一张嘴就把我噎得说不出话,不过他却一点都没有说错,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由我一个下士去管,不止是这件事,事实上战神科技,甚至是贝拉军士长的事,也没有我这条杂鱼自以为是的余地……我既没有一定要为它们负责到底的义务,也没有解决它们的能力,除了像个笨蛋一样见人就念叨几句之外,我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让事态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可恶……】

我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这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远比我身体上的疼痛更让我难以忍受。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想再做一个懦弱的看客,结果到头来,我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可恶啊!!】

我狠狠的一拳砸到了身旁的舱壁上,这突然的一击不但吓到了刚刚才掀开帷幕的艾吉斯和沃尔坎,就连身在远处的克罗艾和兰斯上校也转身向我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克罗艾中尉,我……”

就在我张嘴想要向银发中尉报告圣母岭的危险之时,后仓里所有的赤红色信号灯突然毫无征兆的全都闪烁了起来。紧接着,还没等我坐好准备,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就已填满了整个空荡荡的机舱。

“我们有麻烦了!”

驾驶员慌张的声音在警报的间隙中从广播里传来。

“导弹来袭!紧急机动!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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