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被裁决者(上)

作者:Iskar 更新时间:2014/6/15 20:16:10 字数:5081

“我已经全都准备好了,来吧!”

不等Violet17回过神来,我已信心十足的向她发出了准备完毕的信号。我当然不觉得接下来会是一趟轻松的旅途,只是不管身心我都早已经历过了无数的地狱,现在也确实是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握住我的手,放松,闭上眼睛……别抗拒我。”

在对我的急迫表现出了一丝困惑后,Violet17轻声的指导我做起粒子传输的前期工作,但在我按照她所说的握住了她冰冷的掌心后,我却从内心深处对我面前的少女产生了一种相当排斥的感觉。

“呃……Violet17,这样真的好吗?”

“怎么了……你想反悔么?”

Violet17挣扎着转动眼珠再次对上了我的视线,从她毫无生气的紫色双瞳里,我什么东西都没法看到。

“不……我只是想知道,接下来……接下来会不会很难受啊……”

“事到如今,你该担心的可不是难不难受的问题了……”

一边说,Violet17一边皱起了眉头。

“别逞能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义务……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没有逞能,我是真心想救你和伊芙琳的!别把我说的好像是在欺骗你的感情一样!”

“是吗,那你现在真的准备好了么?”

“我……”

听到Violet17的质问,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虽说我确实不想在这种地方临阵退缩,但我却没法抑制住内心越来越强烈的动摇与不安。

“我……我准备好了。”

在Violet17因为迟迟等不到我的答案而闭上了眼睛之后,被将了军的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真的?”

看着重新睁开了双眼的Violet17那怀疑的眼神,我只好大声的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决定。

“真的!别废话了,我们已经没时间了,快开始吧!”

“我马上开始……格林,希望你真的准备好了……祝你好运,你会需要运气的,还有……谢谢。”

说完这些,Violet17扬起嘴角冲我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随后,紫色的光芒从她脸上裂开的缝隙中放射了出来,并顺着裂隙一路向下延伸到了她的前胸。

借着暗紫色的幽光,我惊讶的发现Violet17全身上下的伤口并非无序的排列,而是可以连成无数细小的六边形蜂巢形状,但更让我吃惊的是,随着光芒颜色的加深,我那本来已经好了很多的脑袋又疼了起来,连我的视线也因疼痛而开始变得模糊。

【可恶……这种时候还给我添什么乱……啊!】

我想抽出手来捂住头部,不过此时我的双手却完全无法从Violet17铁钳一般的手掌中挣脱。

疼痛不一会就剧烈到了我即使扭动身体也无法抵消一丝一毫的程度,就算我的意志再怎么坚定,也无从对抗这生理上的可怕折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发出了一阵鬼哭狼嚎似的吼叫后,我的眼前笼上了一层黑纱,但在无边的黑暗中,我的意识却并没有消失殆尽,如被火烧一般的痛苦依然在我的脑部肆意奔走,而且不知何时,我的耳边还响起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声音。

“Violet17,归队。”

“这就是传说中的GENC?也不怎么样嘛。”

“开火!你这该死的木偶!开火!”

“任务完成。”

“敌人在10点钟方向2000米处,数量……90。”

“我们就叫你米娅吧,这是我们孙女的名字,怎么样,你喜欢吗?”

“这……这不可能!”

“扫荡模式,全部……消灭。”

“警告,机体损伤已经达到70%,建议立即脱离。”

“不行……我不能……我头好疼……这是怎么了……”

“这是我的决定……我选择战斗。”

“臭小子,你真以为什么人都能在战场下活下去吗?”

“再见,我不会忘了你。”

“怪物……你先去死吧!!”

这些声音不是从一个人的口中发出的,也不是在一个地方发出的,所有的声音叠加在一起,如一场盛大的歌剧,又好像哄闹的会场,置身其中就好像置身在风暴的中央,我的精神差点都要为之崩溃。

【停下来!快停下来!!】

为了保护自己那已经濒临崩解的心智,我伸手想要捂住耳朵,但我的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一处器官还在听从我的号令。

事实上,我都不太确定自己身体的各个部分是否还存在于世,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十分清楚的,那就是我的眼睛并没有瞎,因为在那些疯狂的声音之后,一大串如人生走马灯一样的破碎画面强行闯入了我的视界。

【这些都是什么啊!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啊!!】

我试图闭上眼睛,但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无法将眼前那些不知所谓的图像赶出脑海。那些画面闪动得实在是太快了,看上去就像胡乱剪辑的老电影一样,其中一些有色彩,但大部分都是黑白的,从中我几乎无法看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其中一些一直在重复出现的元素却深深的印入了我的脑海。

第一样东西是“血”,几乎每张图片上都有“血”,或者类似“血”的东西存在,各种各样的血,人的,动物的,士兵的,军官的,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小孩的……仿佛全宇宙所有会流血的物种流血的样子都呈现在了我的眼前,直看得我是头晕目眩,除了想吐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想法。

第二件反复出现的物件是‘废墟’,或者说是‘残骸’。被击毁的兵器,人的尸体,城市的残垣断壁,战后满目疮痍的大地这类场景不断在我眼前闪现,熊熊燃烧的扭曲金属与四分五裂的冰冷躯体强烈的刺激着我的视觉神经,将恐惧和厌恶深深的埋入了我的心里。

至于第三件东西,说来有些奇怪,是‘脸’……确切的说,应该是生物的‘面孔’,其实我也不太确定这个分类方式到底对不对,但已经有太多人的脸从我的面前一闪而过了。这些人性别不同,年龄不同,身份不同,有军人有平民,有穿着华贵的大人物,也有衣不蔽体的流浪汉,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不管是什么人,形象都只会出现一次,闪过的图片仿佛档案馆的照片一样,只定格下了他们或长或短的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就是这白驹过隙的一瞬,却让我在无意之间窥视到了一些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看到的家伙……比如克林特和卡娜,虽然画面上的他们是以无忧无虑的孩童的面貌出现的,但当他们的图像闪过我的眼前时,我还是立刻就从人物脸上那青涩的笑容中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们……这是Violet17的记忆么……我看到的到底都是什么!】

我想要搞清一切的答案,但耳边轰响的杂音和眼前永不停歇的图像却根本不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我只能凭着瞬时记忆快速捕捉从眼前闪过的画面,至于我在头疼,噪音和让人眼花缭乱的视讯中认出的‘脸’到底对不对,准不准,是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物,那就真的只有命运女神才会知道了……

【阿尔维斯……金发女人……紫色头发的……阿什莉参谋……克罗艾上尉……一个男人……又一个男人……这是谁……女人……不认识……GMIR……一个上士……死去的小孩……】

如此毫无意义的行动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头疼欲裂的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辨识下去的努力……因为就算我好不容易认出了人物也没有办法长久的记住,所以到头来,我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整个16TH中队的人和以阿什莉参谋为首的所有我认识的GMIR都有在画面中出现。

【这些难道是Violet17和伊芙琳共有的记忆么……】

理智告诉我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在差不多适应了画面闪现的节奏后,我的注意力很快就集中到了那些图像的色彩之上。

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图片之间有彩色和黑白的区别,但我认为它们真正决定性的不同之处却是‘时间’。

当然,这里说的‘时间’并不是指这些画面出现的‘先后顺序’,而是指它们的‘采集时间’,这些如同被照相机拍下来的图像虽然是交替着来到我的眼前的,但它们自身却有着相当明显的‘时代的差别’。

有色彩的图片更接近现在的时代,没有色彩的‘黑白相片’则是老早之前就留下的东西。

我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点,全是因为图片上那些人物的衣装。在敏锐的发现黑白图像里没有一个人穿着和平维持军的制服后,我大胆的猜测,只有彩色的图片,才是伊芙琳的记忆,而其他那些灰暗的画面,全部都是与“Violet17”这个代号一起被遗弃的陈年旧事。

【难道这就是真相么……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即使解开了谜题,我也无法摆脱眼前的困境,在这精神世界的囚牢中,我只能被动的接受其他超自然存在的玩弄,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但是就这么将自己完全交付给这黑暗空间的主人,我又感到十分的不甘。

这么一来二去也不知僵持了多久,等到我终于想起了Violet17之前叫我放松身心的那番话语之后,我这才渐渐的松懈下了自己的抗争之心。

结果谁曾想这无心的举动反而成了我改变悲惨命运的关键一步,几乎就是在我放弃与那些噪音和图像对抗的同时,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我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个我看到过很多次,但却始终看不清面貌的由紫色的光流所组成的虚幻女性。

此时,她的身边正环绕着一面由各式各样的图片所组成的虚拟的幕墙,那副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正在进行新闻播报的主持人。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不等我开口,一个我一定在哪里听到过,但就是想不起是谁的女性声音已响在了我的脑海。当注意到我的迷茫后,我眼前的女性挥手从环绕着她的幕墙中抽出了一张图像,放大后直接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个是……伊芙琳……不,是Violet17吧……】

毫无生气的黑白图像上,是某种容器表面倒映出的伊芙琳的身影,与阿尔维斯上尉给我看过的照片相似,画面上的伊芙琳冷漠,呆滞,活像一个木偶,如果不是我认识她本人的话,根本就想象不到这会是她从前的样子。

【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在我看完照片后,声音又问了我一遍,不知如何是好的我,只好轻轻的冲我面前的女性点了一下头。

【知道了。】

话音未落,我面前女性的身上的光芒立刻就暗淡了不少,就连环绕着她的幕墙也渐渐的开始变得模糊。

“这是怎么了?”

出于本能,我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些正在变得模糊的画面,不过我很快就悲哀的发现,此时我的身体依然不受我大脑的控制。

沉默了一会后,除了女性身上的光芒依然很暗之外,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不过我的身体还是不能动弹,但与之前经常出现的‘麻痹’不同的是,这一回束缚着我的是‘重量’,就好像是有人偷偷的给我的四肢绑上了沉重的镣铐。

【数据同步完毕,粒子传输开启,分析完毕,纳米主控神经元重新启动中……OVERLOAD状态,激活。】

就在我与全身上下的重负做着绝望的斗争之时,一串冰冷的女声回荡在了我的胸口。我认出了其中的几个名词,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有基本的概念,不过还没等我做好心理准备,我眼前的虚幻女性就张开双手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在干嘛啊!】

在她将我紧紧搂住的瞬间,我感觉一股异常强烈的热流从我的心脏位置涌向了我的全身,随着热流的增强,我的大脑体验到了一股强烈的兴奋,我全身上下的劳累和痛疼全都被这阵兴奋一扫而空,但与此同时,兴奋所带来的**也让我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即使那名女性已经抱住了我,已经离我前所未有的接近,我却依然无法看清她的面貌,只能蜻蜓点水的掠过那些刚好环绕到她脸颊附近的图片幕墙。

从那些充满了鲜血和死亡的画面上,我一眼就看到了一张与我现在的处境毫无关系的图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到它,事实上,我盯着那张黑白的图像看了老半天才认出上面的人是年轻的艾迪·沃尔顿。

【艾迪·沃尔顿……那家伙果然认识阿尔维斯上尉和伊芙琳么……但是为什么我会……这到底是……】

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已切断了我所有的思考回路,没过多久,我全身上下就完全的被热流给填满了,但即使如此,作为源头的心脏部分却依然还在继续的‘制造’着新的热量,那些多余的热量最后只能从我的肩背位置‘喷射’着离开我的躯体。

【这就是伊芙琳之前‘爆发’的原因么……可恶……】

不适的感觉让我联想到了楼下停车场里那恐怖的一幕,不想变得跟Violet17一样疯狂的我赶紧压抑起体内热量的流动。

但喷发热流时那好像高潮一样的**以我的意志根本就无法抵抗,于是为了早日结束这场噩梦,我只好反其道而行之,拼了命的加快了喷发的速度。

等到我的心脏不再产生热流,所有多余的‘废热’全都排了出去之后,不正常的兴奋感才终于从我的脑部慢慢的开始了消退,但被这么来回折腾了一番之后,我已经累得连眼皮都睁不开了,别说再去仔细观察眼前虚幻的女子,我甚至都无法在黑暗中继续保留自己的神智。

终于,再又硬顶了几分钟后,坚持不住的我眼前一黑,像倒空的面袋一样倒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但这次的昏迷却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阵从空中落下的像雨水一样的冰冷液体就淋到了我的脸上,不由分说的将我从昏睡中又强行唤了起来。

“呼啊……这是什么啊!”

惊慌中,我用双手遮住了自己的面颊,但即使我这么做也完全无法阻止更多液体的落下。徒劳的坚持了一会后,我终于想起要离开所处的位置,不过此时正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压在我的腰上,让我根本没法往旁边挪动哪怕一下。

【这什么鬼东西……天花板塌了吗……】

为了不让液体流进眼里,我只能眯着眼用双手来移动腰上的物体,结果才摸了几下,我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压着我的不是什么倒塌的建筑材料,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温度的生物!

“唉……希鲁,你终于醒了吗……”

在我的右手穿过长长的毛发摸到了一只像是耳朵一样的东西后,压在我腰上的生物发出了刚刚睡醒的女性的懒洋洋的声音。

我一听就听出了那是伊芙琳的声音,为了看清楚这个可怜的女孩现在的状况,我只得抽回自己的左手遮在额头上,努力的支起了双眼的眼皮。

‘数据库链接完成,信道传输正常,系统自检完毕,数据初始中……’

当我费尽力气的睁开了双眼之后,伊芙琳模模糊糊的身影和一句意义不明的提示信息一起映在了我视网膜的正中央。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另外一个粗犷的男性声音。

“头儿,我找到了!他们在护士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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