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这样真的好吗……’
看着镜中那个化着淡妆,扎着头发,穿着一身齐整的GMIR套裙制服的年轻女孩,我长长的叹了口气,下意识的随口问了自己的辅助神经元一句。
‘衣服挺合身,妆也化得不错,没什么不好的。把胸挺起来,你现在是GMIR的上尉军官,垂头丧气的成何体统。’
‘我问的不是衣服,我问的是我的行为……我这样装扮成希尔德……真的好吗?你以前也是那孩子的辅助神经元吧,你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我的……我的变化?’
‘当然,我最优先的任务是确保你的生存,至于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没有意见……我会对你的日常生活进行协调辅助,请不用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算了。’
在又叹了口气后,我摇着头结束了与神经元的对话。事实上我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外在表现,因为有数据库在,像穿衣化妆这类女性必须掌握的技能我只用很短的时间就能学会。我真正担心的是更加本质的问题,因为不管是神通广大的GMIR军官,还是年轻漂亮的妙龄少女,都不是以我的阅历能够扮演好的角色,就更别提这两者的混合体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
强忍着把脑袋伸进洗脸池的冲动,我抓开了自己的长发,解开了制服的衣领,浑浑噩噩的跑出了洗漱间又回到了床上,看着眼前那单调得让人厌烦的白色场景,我不停的喘气,却怎么也没法重新恢复冷静。
【可恶!】
情绪越来越糟的我心里清楚,现在必须分散自己那过于集中的注意力,只是帐篷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没有,除了摆弄手腕上那个有密码打不开的GMIR指挥面板之外,我只能跟脑子里的女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基本上希尔德能告诉我的,我都能在克鲁塞给我的文件里看到,而那些我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她连半个字都不会向我多说。原本我还指望能从看护或者卫兵嘴里套出一点情报,结果门口的卫兵除了会“礼貌”的请我回去之外,基本不会说别的话,而来房间里收拾药品的中年护工则干脆就是一个哑巴。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眼看距离晚饭还有三个小时,我只好躺到床上,重新翻看起克鲁塞留给我的文件。文件的最后贴了些剪报,虽然上面的内容基本都是些陈腔滥调和一面之词,但百无聊赖的我现在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来打发时间。
在我昏迷的这三天里,外面发生的最大的事情要属FLF闪电攻占贾拉维火力基地。即使受到离子激波弹和帕尔修斯系统这些不可控因素的影响,也没人想过“贾拉维”这座被和平维持军苦心经营了几个月的坚固要塞居然会两个小时不到就被一群“乌合之众”给轻松占领。
军事上的失败理所当然的掀起了政治上的轩然大波,贾拉维失守后,永饶各地都爆发了规模不小的示威游行。批评政府和和平维持军的声音一时间喧嚣尘上,迫于压力,阿恩斯贝格只得向地球驻留军请求帮助,结果居心不良的地球人直接从纽兰大陆调了两个旅过来,不但小题大做的在近地轨道上部署了一支空间舰队,还顺理成章的将奥利维亚地区所有和平维持军的作战指挥权都握到了自己的手里。
当看到报纸披露地球军前线总指挥官是康斯坦丁时,我吃惊得差点合不拢嘴巴,我不知道政府高层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让这个屠杀了无数永饶人的刽子手来镇压FLF。一想到这背后肯定少不了AID的阴谋诡计,我就感到一阵恶心,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信心再对郭三三说出“你是错的”这样的话了,当然,即使如此,我也不认为FLF是什么正人君子。
作为一名和平维持军的军人,FLF这样的反动武装毫无疑问是我的敌人,这不单因为他们**的立场,更因为他们犯下的那些反人类罪行。一伙匪徒绝不会因为跟另一群匪徒作对就能成为好人,邪恶不管怎么自相残杀都绝对孕育不出真正的“正义”。
【那么谁才是真正的正义呢?两个小时就丢了贾拉维基地的和平维持军么……】
强烈的挫败感和讽刺感在我心中激烈的冲撞,不由得让我再次思考起力量和正义之间的辩证关系。虽然强者不一定就是正义的,但“正义”确实不是败狗能够奢求得来的东西……从这点上来看,所谓的“正义”其实也是力量的一种附属品,它跟和平一样,不能凭空存在,也不会不请自来,不管是实现它还是守护它,都要有强大的力量作为后盾。
【这么一说,我现在是不是变得比以前更“正义”了呢?】
被身上的GMIR制服憋得有些难受的我不愿再想复杂的东西,比起思考沉重的家国大事,我现在更愿意将时间花在那些与我更加息息相关的事物之上。
我想知道伊芙琳到底有没有得到自由,更想知道贝拉和阿什莉参谋的下落……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就是伊希尔,要是那傻丫头因为我的言行而做出什么蠢事,恐怕我这辈子都要深陷在后悔和自责之中。
【只能去找克鲁塞了么……】
现在负责监视我的克鲁塞是唯一能解答这些问题的人,一想到要面对那个冷冰冰的女人,还没行动我就先泄了气。克鲁塞比起阿什莉参谋来说率直了不少,但毫无疑问的更没有“人味”。与她和参谋以及已经叛变了的夏蕾相比,我最早接触的克罗艾中尉简直就像云端上的天使,如果我当初没有犯傻害了她的话,或许我现在也不会那么的痛苦与无助……
【说起来,中尉和夏蕾都不在了,现在16TH的指挥官是谁呢……】
随着思路的延展,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问题。按道理来说,夏蕾之后继任队长的应该是阿尔维斯上尉,但我不觉得GMIR会让放跑了伊芙琳的他来掌控部队。除了上尉之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艾吉斯中尉,他又聪明又能干,地球军出身,还没有什么明确的政治倾向,简直就是担任指挥员的不二人选。
【如果克罗艾中尉能回来就好了……】
没来由的,我又想起了那个像母亲一样关怀着我的女人,但我也知道在参谋出了事之后,她绝对没有可能再回到16TH。或许GMIR会调另一个人来监视我,或许克鲁塞会直接把我调到别的部队,不管怎么说,我都不可能再回归原来的生活。
【真是够了……】
无奈的苦笑了一声后,我随手将克鲁塞的文件夹丢到了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又滚了半个小时后,我决定闭上眼进入自己的内部架构区,通过那里比现实世界更快的时间流逝来耗过眼前这段难捱的时光。
就在此时,帐篷门帘突然被人掀开了,还没等我从床上起来,打扮一新的克鲁塞少校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你在干什么?”
再次相见后还没说上一句话,少校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相当程度的不悦。我顺着她的视线观察了一下自己,结果发现自己现在衣冠不整的样子确实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加以形容。
“我……我在……”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你内心还是个青春期男性,也能理解你对异性的好奇心……但能请你下次别穿着制服乱来好吗?而且你为什么要穿春秋装?现在是夏天,快给我去把衣服换了。”
即使克鲁塞说话的音调基本没有起伏,我也能听出她言辞间对的我强烈鄙视。有错在先的我还不了口,只能默默的从床头柜里取出了那套更加轻薄的制服,然后垂头丧气的踱进了旁边的洗漱间。
“要我帮你吗?”
刚关上门,外面就传来了少校的询问,比起让她帮我穿衣服,我更愿意自杀,于是我想也没想的就一口回绝了她的好意。
“那你动作可要快一点,某人提前到了,见面会和作战会议都要提前。”
克罗塞用她那慢得要死的声音催促了我一句,我觉得这家伙每次少说一句话,说不定都能省下不少的时间。GMIR的制服穿起来很麻烦,再加上要化妆,我在希尔德的帮助下折腾了半天才最后搞定。当我穿着那套能让我羞死的短裙制服出现在克鲁塞面前的时候,后者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很合身啊,看不出来,Warlock,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嘛。”
围着我转了几圈后,克鲁塞开口将我称赞了一番,但即使被她这么说,我也丝毫不会感到高兴。透过眼角的余光,我发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鼓囊囊的提包,注意到了我的疑惑,克鲁塞随手将那个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上。
“这是你的新包包,你所有的身份证件和可能会用到的东西都在里面,注意别搞丢了。”
听到她这么说,我赶紧打开了提包,在我确认里面的东西时,她不紧不慢的向我交代了今后的注意事项。
“Warlock,从走出这间帐篷开始,你就不再是希鲁·格林,而是希尔德·格林了,这件事包括我在内,只有少数几个GMIR的高层干部知道。如果你不慎暴露了身份,那GMIR将会以泄露机密的罪名逮捕所有相关人员,所以就算是为了你的朋友们,你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我知道的,少校,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说起来,你刚才提到了‘我的朋友’……所以等会我们要去见的应该是16TH的人吧?那个提前到的人……是16TH的新队长吗?”
确认完了包里的东西,我抬起头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听到我的问题,我面前的女人先是愣了愣,随即咧开嘴露出了个狡猾的微笑。
“看来你有天赋的地方不止是化妆啊……不过很可惜,你并没有完全猜对。我们等会确实要去16TH那边打个招呼,不过那个提前来的大人物可不是你们中队的新队长。”
“那是谁?唉……等一下,听你的口气,难道你要让我重新回16TH去?但是……那怎么可能……我……”
“好啦,别急嘛,等会你就知道了……准备好了没有?初次见面,可别让你的新朋友们久等了。”
说着,克鲁塞伸手帮我整了整脖子上的领结,既然她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办法再继续磨蹭下去。事实上,能再次跟16TH的同伴们相见,我还是非常兴奋的,但一想到现在自己这副可笑的样子,我又不免隐隐的有些担忧。
【这到底是哪里的羞耻PLAY啊……】
一边想着要怎么面对其他的队友,我一边木然的跟着克鲁塞离开了帐篷。等到出到外面我才发现,我现在所在的地方不是我想象中郁郁葱葱的林间空地,而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空洞!
“这……这里是圣母岭的地下基地!?”
看着头顶熟悉的巨石穹顶和那些大功率的探照灯,我惊恐的抓住了走在前面的克鲁塞的衣袖。
“对,圣母岭基地,或者叫L2前进基地,失去贾拉维之后,这座联合军留下的地下要塞是我们在维西亚河谷最后的立足之处。反攻贾拉维的和平维持军和地球军的部队都会在这里集结,工兵部队正在全力维修基地设施,在完工之前,还得委屈你继续睡几天帐篷。”
克鲁塞轻轻拍掉了我的手,然后边走边向我介绍起这座曾经被FLF利用过的地下要塞,顺着她的指示,我注意到灯火通明的基地里到处都是一派繁忙的景象,目力所及,满是忙碌的工程兵和他们驾驶的LV,穹顶上还时不时会有直升机运来各式各样的的补给物资和建筑材料。
“地球军也会参与反攻贾拉维的军事行动吗?”
在穿过一道有卫兵驻守的闸门后,我顺着克鲁塞的话头又问了个问题,此时我们正好经过一个武器仓库,看着栈道下无数像准备接受检阅的士兵一样排成了整齐方阵的装甲车辆,我一下就联想到了自己被TBU俘虏时曾经看到过的壮观景象。
“对,EEA会参与反攻,但他们不会到第一线去与FLF作战,想要夺回贾拉维还是得靠和平维持军。156快反团和139空降团作为反攻箭头,将承担大部分的作战任务,这两支部队的武器装备,火力支援和后勤补给也会得到相应的加强。”
“也就是说,16TH能换新装备了?”
听克鲁塞这么一说,我不免激动了起来,但少校的回应却给我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
“装备上没什么变化,主要是人员得到了补充,但还是没法弥补伊芙琳、阿尔维斯上尉和伊希尔·贝拉军士长的缺席所造成的真空,我原本是想把Nova队暂时配给你的,但他们的状态也不理想,所以在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之前,中队只能暂时……”
“你说贝拉缺席了是什么意思?阿尔维斯上尉去哪了?伊芙琳……伊芙琳她怎么样了!?”
不等慢得急死人的少校把话说完,我就迫不及待的跳了起来。我原本还想找个机会问问贝拉的事情,现在既然她先提到了,我当然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别激动……贝拉军士长在停机塔上吸入了太多有毒废气,现在正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慢慢休养,等夺回了贾拉维,我会安排你们见面的……阿尔维斯上尉正接受隔离审查,他的妹妹伊芙琳失踪了,FIA和我们GMIR调查部的人正在搜索她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上尉果然被你们抓起来了吧……可恶!贝拉现在到底在哪?要是你们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一定……”
“行了,Warlock,我们要是真的想抓阿尔维斯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动手……我说了等这边的战事告一段落,我会安排你和贝拉军士长见面,她现在需要‘休息’,我相信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克鲁塞边说边冲我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傻子也能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我虽然十分的愤怒,但又不能直接跟她翻脸,除了走一步看一步之外,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了,我们到了。”
就在我绞尽脑汁的思考着要怎么从克鲁塞的嘴里再撬出一点情报的时候,我们两人来到了走廊的尽头。
“就是这了?”
看着眼前厚重的防爆铁门,我心生疑惑。
“对,就是这了。”
这么说着的克鲁塞上前敲了敲门,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应答,一名长发如墨,白肤胜雪的高挑女子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罗……罗塞莉少尉?”
在与对方四目相交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的我颤抖着叫出了一个名字。
“滚!”
谁曾想一听到我的声音,那女孩立刻毫不犹豫的将铁门重重的摔到了我和克鲁塞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