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了,希鲁,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白痴!’
不知过了多久,在无边的混沌中,我的耳边响起了希尔德的声音。
‘……现在什么时候了,天亮了么。’
被吵得无法安睡的我,浑浑噩噩的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地底深处的L2基地,白天和黑夜只是个时间概念,此时我依然还在克鲁塞的宿舍,在感应灯亮起之后,我注意到周围的一切都跟昨晚没什么区别。
‘现在已经是上午11点了,再睡下去会错过午饭哦。反正粒子储量已经满了,出去转转吧,别像个尼特族一样成天待在屋里。’
‘……我不吃饭也无所谓吧,话说神经接驳已经完成了么,我好像恢复知觉了。’
说着,我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那里的某个通风口正不断的向我吹出冷气。
‘完成了哦,不过你上次没做任何调整就强行启动了王权系统,说不定会有什么后遗症。’
‘王权系统?说的是暴君的体感控制么?后遗症是什么,我不会突然暴毙吧……’
一边说,我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确认一切正常后,我小心的从治疗仪里站了起来。
‘王权系统就是将操纵者的运动神经与AS的控制机构相连,使操纵者可以用自己的脊椎和大脑来直接控制机体动作的次时代AS操纵系统,不过重设神经接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像你这么乱来,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暴毙倒是不至于,但或多或少肯定会影响你对身体的控制。’
‘修不好么?战场上出问题会死人的吧。’
‘我已经在努力调试了,但现在数据不足,我也不知道调试的效果如何,所以你有空就到处走走,去做做康复训练什么的,有了反馈,我才好确定下一步的方案。’
‘明白了,我试试看。’
点头同意了希尔德的建议,我环顾四周想要找一套出门的衣服,这时门口的衣柜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来到那边后,我发现衣柜旁的留言板上有一张克鲁塞留给我的电子便条。
‘早餐我放在桌上了,吃的时候热一下,其他东西都在你的储物柜里。我去团部开会,晚上才能回来,搬宿舍的事我交给娜塔莉去办了,有事用电子天线联系。PS:记得喂小白。PS2:你的衣服在你的房间,别开我的衣柜(>、<)。PS3:换衣服前先去洗澡。PS4:宿舍的钥匙卡在茶几上,别搞丢了(认真)。’
‘嘿嘿,看来你娶了个贤妻哦。’
看完克鲁塞给我的大段留言,希尔德捂着嘴偷笑了起来,我使劲白了她一眼,随即立马红着脸钻进了位于客厅另一头的那间写着我名字的房间。
【少校想得还真周到啊……】
在打开卧室的储物柜后,我倒吸一口凉气。大到手枪,通讯器,指挥面板,小到发饰,电池,粉底盒,几乎所有我能想到的道具全都分门别类的摆放在柜子里。更让我惊奇的是,它们堆叠得非常整齐,联想到自己原来住的“狗窝”,我不由得感慨男人和女人根本就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衣服是在衣柜里吧……】
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我转而打开了卧床对面的大柜子,里面形形色色的女性衣物让我紧紧的皱起了眉头,不过对此我也不好发表太多的意见。
【还是制服吧……】
强忍着头疼,我随手将最外侧的GMIR制服给拉了出来,让我安心的是柜子里的贴身衣物都挺朴素,只是要不要穿它们还是让我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
‘嘁,你又不是第一次戴胸罩了,装什么嘛。’
‘闭嘴……第几次我都受不了,话说我为什么非得干这种变态的事情啊,GMIR有本事让我直接控制AS,就不能把我原来的身体还给我吗?’
在抱着洗浴用品踏进浴室时,我苦着脸向希尔德抱怨了几句。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克鲁塞才行。怎么了,想念你的小弟弟了?我倒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比较好哦。’
‘……别说蠢话了,我又不是变态,再这么下去,我不疯也要疯了。’
‘所以说啊,你还是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啦,活在当下才重要。你看,你现在接近其他女孩子多方便,从另一个角度看看世界不也挺好吗。’
‘好是好啊,但如果不是GMIR那就更好了……我现在既得不到GMIR的好处,又要忍受别人的白眼,连原本不讨厌的我的人都开始讨厌我了……所以说我把我困在这幅不属于我的驱壳里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我不想过别人的人生啊!’
越想我的心情越低落,此时我只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
察觉到了我的沮丧,希尔德也不再嬉皮笑脸,在引导着我泡进了浴缸后,她转而开始用严肃的口吻跟我对谈。
‘希鲁,你对你现在的身体很不满意么?’
‘当然了,这又不是我的身体……’
‘是不是你的身体无所谓,重要的是它能给你带来什么影响。’
‘你说的影响是指战斗躯体的力量?没错,这幅身体确实给了我超越常人的力量,但同时也给我增添了无数的负担,我被迫成为了我不想成为的人,被迫去做了很多我不想做的事,老实说,我已经快受不了了……’
‘希鲁,你这么年轻,为什么看问题时会那么消极片面呢?’
希尔德边说边吐了口气。
‘你觉得那些所谓的【负担】都是战斗躯体带来的么?如果你用原来的身体,那所有的坏事就都不会出现,你就能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
‘这个,我……’
‘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吧,不管你用什么身体,FLF和和平维持军的战争都会爆发,你也必然会被卷进时代的洪流之中,你记住,伴随力量而来的不止是责任,还有机遇,你得到了超越常人的力量,就必定会有超越常人的成就,从艾罗隘口到炼狱峰,你不是已经在战场上创造出无数奇迹了么?’
‘话虽如此,但是我的压力太大了啊……我不是希尔德,也永远成不了希尔德,我用她的身体真的好么?盗用她的身份来过她的人生,这样真的好吗?’
‘白痴希鲁,谁说要你成为希尔德了?你虽然用了她的身份,但你自己的人生之路不还是由你自己在走?你不需要模仿英雄,你要成为英雄!我们想要的是一个坚定,沉着,能引领大家走向胜利的强者,而不是一个希尔德的模仿品……相信我,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力量,克服盲目,自矜和感情用事,你一定能成为一个战无不胜的大英雄!’
‘别开玩笑了……希尔德,我不是那种人……’
‘你是,而且你必须是。希鲁,这不是跑步,而是在激流中游泳,不进则退,你是不可能停得下来的。如果成不了英雄,那你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将离你而去,如果成不了英雄,那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会在你的眼前消失。’
‘……’
希尔德的回应让我无言以对,这家伙与其说是在安慰我,不如说是在鞭策我,但她有一点说对了,那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我根本不能停下,想要守护同伴,想要守护贝拉,我就必须不停的前进,不停的战斗,变得比任何人都决然,比任何人都坚强才行,而这副强化躯体和希尔德的身份,毫无疑问就是打开大门的“钥匙”,没有它们,我的世界瞬间就会被时代的巨轮碾成粉末。
‘谢谢你,希尔德,我似乎有点想通了……’
‘嘿嘿,不客气,想通了就好,教育你也是我的工作嘛。’
‘是么……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只在意我的死活吧。’
‘白痴,我也是会成长的呀!如果辅助神经元没有学习能力,那要怎么应对复杂多变的战场环境?’
‘看来兵器也不好当啊……总之你别长歪就行了……’
‘嘁,这话才轮不到你说……快洗吧,洗白白了就去吃饭,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你想去看受伤的同伴我没有意见,但康复训练也不能拉下。’
‘知道了,希尔德老师……看来成长之后,人也会变得啰嗦……’
‘我这么啰嗦真是对不起了,你要是继续磨蹭,我还能更啰嗦一点!’
希尔德边说边轻哼了一声,她这样的表现不由得让我想起了伊希尔,也许这家伙只是单纯想让我打起精神而在故意模仿那个不坦率的女孩,但她冷不丁的来这么一下,反而让我更加思念现在不知身在何方的军士长了。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跟贝拉相见呢……】
看着镜中那个长发披肩的柔弱身影,我长长叹了口气,在从数据库中调取了相关信息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清洗了自己的身体,然后披着浴巾来到了浴室外的餐厅。
‘希尔德,克鲁塞少校她……她是不是很会做饭啊?’
一进餐厅的大门,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到了,我原本以为克鲁塞留给我的肯定是食堂打包的残羹冷炙,没想到桌上摆着的居然是拿来招呼客人也没有问题的盛宴。
‘算你说对了,少校确实是个持家有道的贤妻哦,别看她说话慢,做起事来勤快得很,不但饭烧得好,生养孩子的技术也甩克罗艾老妈一大截!’
‘真的假的……我还不知道克罗艾中尉也会做饭呢。’
‘……哈哈,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奇怪啊。’
‘不然呢?我可没心思附和你的没品笑话。’
‘逗你乐乐嘛……干嘛这么无情。’
‘我要是真无情,早就拿封条封上你的大嘴了!’
我耸了耸肩,将满脸不爽的希尔德打发到了一边,随后不等坐好就迫不及待的品尝了桌上的菜品。
让我大失所望的是,我吃下去的东西无比寡淡,等尝遍了所有的碗碟,我这才悲哀的想起现在的自己压根就没有味觉。
【一辈子不用吃东西的代价就是再也无法享受美食么……这还真是讽刺啊。】
不愿意糟蹋少校的劳动果实,在象征性的吃了一点后,我就抓着两片干面包离开了餐桌。
看出了我的忧郁,希尔德又拿出了那套“刺激大脑”的说辞,但我的大脑是我意识和灵魂的载体,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让任何人随便动它。
‘尽吃些没营养的东西,你女朋友知道了肯定会伤心的。’
‘你又不是我女朋友,管那么多干嘛……我既不想吃木片味的大餐,也不想吃大餐味的木片,还是木片味的木片比较适合我。’
‘随你的便,反正战斗躯体只需要热量,分解木片和分解大餐也差不了多少……你要图省事,直接去吃固体口粮,那玩意满街都是,垃圾桶里估计都能找到不少。’
‘你让一个战无不胜的大英雄去翻什么垃圾桶啦……好的,我记住了,要是哪天我不行了,一定会直奔最近的垃圾桶而去。’
再次将希尔德打发走了之后,我一边嚼着完全没味道的干硬面包,一边打开了身旁茶几上的智能终端。
考虑到今后要跟我一起生活,克鲁塞很贴心的将我的生物信息也录了进去,于是通过这部终端,我相当轻松的就接入了军队网络,了解到了炼狱峰之后维西亚河谷的战事发展。
【原来我已经昏迷两天了么……】
看到终端上的日期,我长长出了一口气,相比起之前动不动就要几个星期不省人事,现在这副战斗躯体已经最大限度的提升了我的抗压能力。
确认时间之后就是相关信息的收集和整理,有希尔德帮忙,从战场通讯到地摊小报,所有可能有用的资料眨眼之间便呈到了我的眼前。
在稍微浏览了一番后,我发现大众媒体对我们中队在艾罗隘口和炼狱峰的战斗只字未提,有的全是驻留军高层怎么指挥若定,千里之外决胜疆场的吹捧文章,至于23团擅自撤退导致防线崩溃的事,也是哪里都没有看到,也不知道是AID的舆论控制做得太好,还是在炼狱峰大胜之后,所有的负面新闻都变得无关紧要。
【这家伙就是康斯坦丁啊……看起来还真是漂亮啊……】
检索传媒的另一个收获是让我看到了之前仅闻其声的康斯坦丁的真容,她是个极具争议的人物,但她却很受媒体的欢迎,期刊报纸上到处都是对她的专访,各种各样的“专家”不断将各种各样的光环套在她的身上,炼狱峰之后,她俨然成了一个能够只手拯救永饶星的超级英雄。
媒体为什么会这么捧她,其实道理也很简单,作为一个有“少将”军衔的驻留军高官,她那与身份不相称的美貌足以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一切为了销量的媒体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卖点,虽然在我看来,这家伙的颜值比不上克罗艾,但不得不承认,她秋波流转的双眼所散发出的诱惑气息,即使是穿着睡衣的克鲁塞也远不能及。
【这种人参什么军啊……真的不是当初选错行了么?】
我冷笑一声,关掉了界面,在我看来,康斯坦丁更应该去做个明星,在娱乐圈子里跟人勾心斗角,而不该把小女人的自私带上你死我活的战场。
当然,这都不是我关注的重点,比起那个妖艳的恶女,我更想知道其他战友的现状和维西亚河谷的战况,只可惜我的想法并不能左右大众的口味,受够了那群不负责任只为吸引眼球的庸俗媒体后,我将注意力转到了军队内部不公开的档案文件之上。
【现在河谷的战况如何呢。】
为了全面掌握战场态势,我首先看的是156团提交的报告,这篇由罗伊上校撰写的文章,只用几张电子地图就非常清楚的标明了敌我双方在炼狱峰之后的战线情况。
从中我了解到我们156团和139团,以及82旅的部队,已经扫平了52号公路沿途的游击队残部,从南北两翼同时抵近了作为贾拉维门户的“吉尔贝托线”,而磨磨蹭蹭的驻留军23团也在接收了后方补给后开始朝吉尔贝托线的中段进军。
三个团加一个旅的强大兵力,在驻留军空军的配合下从后方突破“吉尔贝托”这条以永饶星前国防部长的名字命名的防线只是个时间的问题。突破这里后,背对维和军大部队的贾拉维要塞将失去它最后的屏障,凡赛尔要么依托坚城跟我们决一死战,要么就只能带着他的人撤出贾拉维,狼狈逃回原本的出发阵地。
【看来这场没意义的战争终于要结束了。】
从多个渠道得到的信息,全都印证了罗伊上校的报告,当察觉到一切临近尾声之时,原本情绪不佳的我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这场战争,不管谁胜谁负,流的都是永饶人的鲜血,事实上,我并不同情FLF那群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混蛋,我受不了的是康斯坦丁这个把自己的成功建立在无数枯骨和泪水上的投机小人。
我想不通地球军干嘛要让那样一个寡廉鲜耻的家伙来当前线指挥官,也许在他们看来,不管是对面的FLF,康斯坦丁,还是我们和平维持军,全都是些死不足惜的“祸害”吧。
【算了,别再想那些了……】
在喘着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后,我一边将最后的面包塞进嘴里,一边调出了艾吉斯的任务简报,这个细心认真的矮小军官,除了艾罗隘口的激战之外,事无巨细的将这趟任务中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写了出来,读艾吉斯的“简报”有些吃力,不过绝对物有所值,在最后的“人员伤亡一览”里,我欣慰的看到中队阵亡人数是零,失踪人数也是零,只有罗塞莉少尉伤得较重,需要继续住院观察,其他同伴都在接受治疗后重返了中队。
【大家没事就好……说起来,法尔娜和三三怎么样了……】
我试着在报告中寻找与那两个姑娘有关的部分,但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中队的人,艾吉斯没怎么写她们的事。
从报告里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我只得去翻基地的医疗记录,结果里面虽然提到了法尔娜,不过只写了“移交战神科技”,郭三三干脆找不到,甚至连俘虏登记上都没有她的信息。
【克鲁塞把三三藏哪去了……用得着这么保密吗。】
我搞不懂少校的心思,没有普罗米修斯网络的接入权限,我也无从得知更多的东西。
为了第一时间去看三三,我只能想办法联系少校,当我准备回房去拿电子天线的时候,我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自己之前一直没有在意的事情。
‘白痴希鲁,总算想起诺艾尔队长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笨到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去炼狱峰了呢。’
‘啊……是啊,诺艾尔队长,我怎么把她忘了……不过我刚才想到的并不是她。’
‘那是克罗艾老妈咯?她为了帮你差点没命,看来你这家伙还是有点良心的嘛。’
‘……也不是克罗艾中尉。’
‘那是啥,又想你那个贫乳女朋友了?一天要想几次才够啊?’
‘不是啦……贝拉跟这又没关系,我说的是小白!’
这么说着的我慌张的举目四顾。
‘希尔德,小白……小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