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追上来了么?”
“暂时没有,看来某人履行了自己的承诺。”
“那些鬼东西呢?”
“没看到,不过等会就说不定了,快走吧,扛着这东西,我没办法战斗。”
“……真是对不起,少校,要你帮我扛着贝拉,我的身体实在太热了。”
“扛具尸体倒没什么,但要是不能及时与你的人接触,以你身上的热信号强度,我们变得跟她一样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明白的……好了,直升机走了,我们出发吧,从这里绕过去就是快餐店了。”
与陆凌霜讨论完了状况之后,又累又热,还浑身剧痛的我再次带头起身离开了临时掩蔽所。目的地所在的快餐店已经近在咫尺,我甚至都能分辨出路上的一些地标性建筑。从金库到快餐店的这一小段路程走得比我想的要艰难许多,虽然一回到地表,我们就在地图上重新定位了自己的位置,但为了躲避游荡的疯子和巡逻的直升机,走不到几步,我们就要停下来重新规划行动路线。绕路和频繁的休息耗费了我们不少时间,不过这也在某种程度上缓解了我身体和精神上的疲劳。
“你们有约定好什么口令暗语之类的么?”
在快餐店总算出现在了历经艰辛的我们眼前的时候,我身后的女军官一把拉住了我的肩膀。
“……没有,这样,我先过去,等确保安全了,再叫你过来。”
“别冒险,你要是死了,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意义了。”
“我知道,下次少校你还是拿个什么东西来叫我吧,就算戴着手套,你刚才拉我那下也一定很难受的。”
“你还真爱瞎操心。”
“呵呵,没办法,谁叫身边有那么多爱胡闹的笨蛋,我不操心不行啊。”
我笑着回应了满脸冷漠的少校,再又看了她肩头人偶一般的贝拉一眼后,我鼓起勇气,一路小跑的穿过了快餐店前空空如也的停车场,推开了一片狼藉的连锁快餐店的大门。
“嗯,很准时,我就喜欢守规矩的丫头。”
在快餐店里等我的只有李维伊,坐在柜台后的这家伙双手放在脑后,双脚搭在了台子上,晃眼看去,完全就是个流氓气十足的街头混混。
“你该庆幸进来的是我。”
我忍不住出言反讽。
“不然你现在就是具守规矩的尸体了。”
“哈哈,想要我命的人很多,但真正有机会的只有它们。”
说着,李维伊指了指身后的酒柜,就在我将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的瞬间,这个流氓警督以惊人的速度掏出手枪指向了我的脑袋。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被枪指着的我冷汗直冒,下意识的摆出了自卫的姿态。
“别紧张,丫头,我这是在保护你。”
看到我害怕的样子,李维伊再次露出了狼一样的笑容。
“现在屋顶上埋伏着一个小伙子,他是西城警局最好的射手之一,两百米内从不失手,就算对方反应比普通人快,这个距离也没有躲开的可能,只要你点一点头,‘砰’,事情就结束了。”
“……什么意思,你要打谁?”
在思考了一下李维伊话语中的潜台词后,我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陆凌霜!?为什么你会知道我跟她在一起!?”
“警察叔叔知道的可多了,夏恩可不是唯一一个能跟SIU谈笑风生的混蛋。”
“但为什么你要杀她……我们明明是靠她才逃出来的!”
“明知故问。”
说着,李维伊举着枪站了起来。
“你以为跟USF打交道是过家家么,那女人犯傻救了我们一命不代表我们就要把这条命还给他。”
“你杀了她也不能改变什么!我们还会少一个帮手!”
“我们不需要那种‘帮手’,如果你不知道她有多危险就想想程晓吧,据我所知,程晓是所有‘圣徒’里最弱的一个。”
“……你引我来,就是为了除掉陆凌霜?”
“你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呢?”
“当然是想跟你好好探讨一下眼下的局势,我可是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哦,紫毛小妞~”
“恶心,别这么叫我!而且我是不会让你伤害陆少校的!她救过我的命!”
“很多人都救过你的命,你也能救很多人的命。”
说着,举着枪的李维伊耸了耸肩。
“时间不多,让我们赶紧了结了这桩无聊的差事,然后进入正题吧。来,丫头,叫那女人出来。你不必有罪恶感,因为动手的人不是你。”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一定还有别的解决办法的!”
“倒也不是没有。”
这么说着的李维伊歪过了脑袋。
“只要你跟我一起悄悄离开这里就是了,那女人平安无事,我们也摆脱了麻烦,岁月静好,皆大欢喜~”
“……但是贝拉还在她手上。”
“那就‘砰’的一下解决她呗,我是没什么意见啦。快做决定哦,丫头。”
“可恶可恶可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事态的发展再次超出了我的预计,这时我才意识到所谓的“信任”有多么攸关生死。而能得到别人无条件的信任又是一件多么幸福和幸运的事情。
就在紧闭双眼的我打算做出那个不得不做的决定的时候,一团模糊的涟漪绽放在了李维伊的右侧。
“嘛嘛,都这年头了,还有警察叔叔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来诱骗小姑娘,路过的帅气小哥都看不下去了哦。”
伴随着一阵调侃,穿着光学斗篷,举着手枪的夏恩现出了自己的身形。
“欺负人家老婆算什么本事,有种跟同级别的对手过两招啊?”
“哼,同级别的对手在哪,没看到啊。明明只有一条狺狺狂吠的野狗,警告这条野狗,再不把危险的獠牙收起来,警察叔叔可要动真格的了哦?”
对于夏恩的威胁,李维伊完全不为所动,赶在那两人下一回合斗嘴开始之前,我使劲锤了一下身边的墙壁,成功吸引住了那两个轻重不分的笨蛋的注意力。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要窝里斗,是真的嫌命长了么!还有,不许叫我‘老婆’,我才不是你老婆!我谁的老婆都不是!”
“亲爱的,别生气啊,我这不是在保护你么?”
“我用不着你保护!你在这打倒了李维伊也不会解决任何问题!李警督你也是,把枪收起来,叫你的人撤退,我会跟你走的,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陆少校!”
“呵,难得你有聪明的时候,那就这样吧。”
听到我的决定,心满意足的李维伊拿出不知哪里来的对讲机说了几句,随后挑衅式的转身面对着夏恩收起了自己的武器。
“亲爱的,你真是傻到家了,这疤脸男要真想杀你朋友,刚才就不会跟你废话,等陆凌霜现身后直接干掉她不就好了吗。”
对于我的决定,夏恩面露失望,虽然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跟我一样去同情那个联合军的军官,但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很想在撤离城市的路上与陆凌霜同行。
“好了,小子,关上了一扇门,还开着一扇窗,往好了想,起码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不会因为与联合军合作而被GMIR丢进大牢了。”
“如果这一切真会如你们计划那样结束的话。”
说完这句,同样收起了武器的夏恩启动了自己的光学斗篷。
“我会盯着你的,李维伊,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危险的一个,你休想利用ADW实现你个人的野心!”
“先管好你自己,小野狗。不怕告诉你,正如你想的那样,一切都是那些人的计划,你就下辈子都活在对SIU的恐惧中吧!”
冷笑着的李维伊出言嘲讽了不战自退的夏恩,听他的口气,似乎一点都没把那个名声显赫的“佣兵王”放在眼里。
“处处树敌对你没有好处。”
等黑发佣兵消失之后,我咬着牙如此对眼前的男人说道。
“虽然夏恩是个很讨厌的家伙,但他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不含糊,跟你不一样。”
“我也是在讨生活,世道艰辛嘛,光说漂亮话可养不了家。你走不走?再不走,你‘朋友’就要出来吃枪子了哦。”
对我的指责,李维伊不以为意。为了保证陆少校的人身安全,我只得跟着这没品的家伙走进了快餐店的后台,并通过后厨里的一条秘道进入了庞大复杂得如同迷宫一般的奥利维亚市下水道。
一进入下水道,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让人作恶的恶臭,而更让我担心的是管道里湍急的水流,此时污水已经漫上了最底层的走道,就连我这样的外行也看得出来,这水大得有点不太正常。
“头一次来吗,丫头?这味道你受不受得了?”
看到我的踟蹰,走在前面的李维伊关切的询问了一句。
“尸体的臭味比这个浓烈多了,我也是战场上下来的人,你不必担心。”
我这么回应道。
“话说我们这是去哪?还有这管道里的水也太大了点,没有船的话根本不可能出得去吧。”
“没错,水路没有船出不去,但谁也没说我们一定要从水路走嘛……因为要聊点敏感的话题,所以我要带你去个安全点的地方,以你的智商,有些话还是跟你挑明了说比较好。”
“……我有那么不堪吗。”
不满李维伊的轻蔑,我低声嘀咕了一句,没走多久,我们就沿着通道来到了一间像是“主控室”一样的房间,房门外有李维伊的手下驻守,而且那些警察的手上都有武器。
“你们从哪里搞来的枪?你们才比我早离开几分钟吧!”
我对眼前的景象惊讶不已,很显然,联合军那些人不可能好心的将缴获的装备退还给逃跑的俘虏。
“我们是OVPD,全奥利维亚能搞到武器的地方我们都了如指掌,弄几条枪还不是跟吃饭一样容易。”
李维伊满脸不屑的回应了我,说完,他就推开房门把我引入了屋内。
“好了,你们都出去,我要跟这位‘鬼神’小姐……单独呆一会。”
“是是是。”
屋里本来有几名工人打扮的男女正在调试设备,一听到李维伊的声音,他们马上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
趁着李维伊在机器前忙碌的时候,我打量了一下那些嵌在墙体里的古老显示屏,上面播映的是下水道各个区段的实时监控,其中一块画面显示,逃出来的民众和俘虏们正在菲因少校和海斯勒中尉的引导下有序的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刚才就想问了,诺艾尔队长去哪了?”
没有在画面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我开口叫住了正在忙碌的李维伊。
“那疯女人一出来就不见了,谁知道她去哪了,我是警察,不是保姆。”
“没跟你一起来找我么?明明说了会来救我的……”
“哈,她不信任我,我也不喜欢她,我们当然不可能同行……怎么了,才刚死‘女朋友’,现在就急着找下家了?”
“……你说什么?”
听完李维伊的回话,我大惊失色,我实在分不清这家伙到底是在单纯的调侃还是早已对我的真实身份了然于胸。
“不是说了么,有些话要挑明了讲,之前那个短毛小妞和刚才那娘娘腔都称呼你为ADW,我想,他们肯定不是一时口误吧。”
说这话时,李维伊头也没抬。
“其实我见过真正的希尔德,那个被格林博士奉为掌上明珠的GENC。怎么说呢,那是个无比强大,无比聪慧,还比谁都要纯真的丫头,依我看,你们俩的相似之处大概只有‘命运无常’这一点。”
警督接着说道。
“如果你是她,或者是别的什么没靠山的普通GMIR军官,那你早就已经死了几千次了,而在我的记忆里,能有你这样的待遇,能被各个势力都捧在手心上的家伙就只有一个,而且那个家伙很巧的也姓‘格林’,天底下真的有那么巧的事情?当然没有了!因为一切的神神鬼鬼都是人在捣鬼,我说的对不对啊,‘鬼神’小姐?”
“……”
“哈哈,别害羞,说开了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看到接下来我要展示的东西,做好准备了吗,丫头?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说完,站起身的李维伊自信满满的按下了控制台上的一个按键,结果过了几秒后,依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妈的,这堆该入土的烂古董!”
下不来台的警督骂骂咧咧的踢了控制台一脚,谁曾想这一脚却意外的让外接的投影仪开始了工作,一大堆被标为最高等级“S3”的机密情报瞬间就将我们淹没,我随便看了几眼,结果发现这里面有不少内容我已经在博物馆的展示区里见到过了。
“你就打算给我看这些东西?”
“怎么了,丫头,嫌它们还不够劲爆么?”
“再劲爆的消息看多了也会腻,我已经知道这一切都跟GMIR脱不了关系了,要不是阿尔伯特盗用了他们百年前埋下的用来对付‘遗产’的‘定时炸弹’,事情也不会演变成现在这样。”
“呵呵,这是GMIR的哪个大人物跟你说的么?”
“……有什么不对吗?”
“你自己没发现问题?”
“……”
“哈,我也不卖关子了,看来你真的需要一个聪明的新女朋友,不然以你的智力根本连走路都会遇到麻烦。”
在再次对我进行了粗暴的人身攻击后,冷笑着的李维伊若无其事的转换了投影的内容。
“这是阿尔伯特·莫莱斯的档案资料,他于三年前的一次突击行动中意外身亡,这张是他最后一次出击前匆忙拍下的照片,这张是他尸体的照片,照片是一个农夫拍的,那伙计在阿尔伯特的小队当年遇袭的地方挖出了一堆尸骨,经过生物数据比对,这些骨头就是阿尔伯特这个被永饶猴子们称颂为‘传奇’的战争英雄最后留在世界上的东西。”
“你想说什么……如果阿尔伯特已经死了,那我们是在跟幽灵打仗么?”
看着投影上那张沧桑的男人的脸,我陷入了迷惑,贝斯特曾经也说过阿尔伯特早已战死沙场,但我却不止一次的在奥利维亚各处看到过他的身影。
“难道现在挑事的是个……克隆人?”
“呵呵,为什么一定要是克隆人呢?事实上,是什么人都无所谓。因为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自我意识对于外界信息的一种反馈,说简单点,‘英雄’只是个标签,它可以被插在任何一个被认为是‘英雄’的人身上。”
“于是GMIR把它插在了某人身上,让他成为了阿尔伯特?等一下,这根本不合理不是么……GMIR为什么要在社会意义上‘复活’阿尔伯特?而且据我所知,阿尔伯特的儿子西蒙是他的克隆体,GMIR在这个叫‘阿尔伯特’的人身上投入的精力也太大了吧!”
“哈,傻丫头,你总算注意到了。为什么GMIR会在阿尔伯特身上投入那么多资源呢?当然是因为那老小子是个没法轻易取代的重要节点啊。”
“重要……节点?关于什么的?”
“哈哈,还没醒悟过来么?想想外面发生的事情,有没有找到一点头绪?”
“……你的意思是,‘阿尔伯特’是GMIR创造出来,用于推进他们那些反人类计划的……执行者?”
“呵,肯动脑的话,这种程度的答案你也是能想得出来的不是么,丫头?”
说着,李维伊再次按动按键切换了投影画面。这回出现的是一个名为“忧国者”的地下组织的详细调查资料。资料显示,这个秘密结社于五年前永饶战争爆发后开始活动,原本只是军队内部的一股微弱势力,却在战争中迅速发展壮大,永饶战争结束后,该组织的触角伸向军队外部,与军队联系紧密的永饶政商界人士大多牵扯其中,三年前死于战争的阿尔伯特正是“忧国会”的创立者之一,除他之外,创立者中还有好几个有头有脸的重量级人物,我见过的就有在阿恩斯贝格发动政变的科勒上将,当时还是下级军官的哈罗德·克拉克将军以及前国防部长,现任殖民政府副总统——吉尔贝托·维埃拉。
“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个所谓的‘忧国会’到底是谁在运作了吧?”
直视着我因为震惊而睁大的双眼,李维伊满不在乎的吐出了一个我意料之中的名词。
“GMI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