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GMIR……这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啊。”
听完面前男人的说明,我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好像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跟他们有关系……”
“哈哈,没错,他们是恶魔,恶魔当然要生活在地狱里,你该不会以为永饶这天杀的鬼地方是片乐土吧?”
“……起码在战争爆发之前。”
“喂喂,小妞,就算你蒙着眼睛天也会黑。”
“那也不是这个黑法!永饶人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么对待?永饶人也是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米拉姆库鲁吗!那些鬼东西尽管给GMIR拿去好了!”
“咦,你居然知道米拉库鲁姆……知道得还挺多嘛。”
“知道得多又有什么用?阿尔伯特手上握有GMIR的科技和资源,还有一大堆该死的‘遗产’武器,再这么下去,永饶只有万劫不复,而我们这样的人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我不顾从脊椎传来的剧痛,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向他喊道。
“什么都做不了!!”
“你说的没错,丫头,面对那样的对手,一般人当然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嘛,你可不是一般人,我们也并非完全没有胜算。”
“还有办法吗!”
“当然,擒贼先擒王,只要解决了首脑,余下的宵小根本不足为虑。”
“但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阿尔伯特?那家伙狡猾得连SIU都逮不住。”
“谁跟你说阿尔伯特是首脑了?”
李维伊对我的解读一脸不屑。
“那老小子跟我们一样,只是一颗在别人掌心里起舞的棋子。他的起事,永饶的动乱,所有的一切肯定都在那些人的计划之中。”
“所谓的‘那些人’……指的也是GMIR吧。”
“呵,难得聪明一回嘛,丫头。没错,就是这样,很多人以为自己是凭借一腔热血与自由意志在行事,殊不知自己的人生根本没有岔路,作为社会性动物,人类从来都不是‘自由’的,从来都不是。”
“……你这些话好像某个SIU也曾经说过。”
“哈哈,怎么,怀疑我是那些怪物变的?还是怀疑我已经秘密投靠了行星联合的混球啊?”
“这倒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直视着李维伊的眼睛,我一字一顿的这么说道。
“想挑拨我去跟GMIR对抗吗?”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我只能说你还没入门,各种意义上都没入门。”
迎着我的注视,警督冷笑着摇了摇头。
“还记不记得我刚才说过的话。”
“……关于GMIR的?”
“关于怎么解决这场危机的。”
“擒贼先擒王。”
“没错,擒贼先擒王,说得再清楚一点,只要干掉了阿尔伯特背后的主使者,失去支撑的叛军转眼就会被地球人的军队消灭,就像FLF那群乌合之众一样。”
“真有那么容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杀一个人也不可能逆转得了整个局势,这又不是写小说!”
“哈哈,丫头,你不知道现实比小说要荒谬多了么?杀一个人确实无法对GMIR或者阿尔伯特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要是那个人的死能打破GMIR内部多年的权力均衡的话,事情就大不一样了。起码在其他大佬们重新画好势力范围之前,阿尔伯特这跳梁小丑不会得到任何物质和政治上的支持。”
“……什么人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左右得了GMIR内部的权力平衡?”
听完李维伊的分析,我惊恐的搜索起自己大脑的记忆库。
“地球政府考察团里的某人?阿莫斯将军?鲍里斯大总统?吉尔贝托?还是辛妮亚医生?”
“既然都提到了辛妮亚医生,你还不打算说出那个名字么?”
说着,疤脸警督再次露出了冷笑。
“要不要我提示一下?那家伙的身高是……”
“不!不会的!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根本不对劲!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抢在李维伊说出那个我不想听到的名字之前,我冲上去狠狠的抓住了他的衣领。
“丫头,你可是第二次说出这种杂鱼才会说的蠢话了,该说你对局势发展的想象力严重不足呢,还是太天真根本搞不懂自己的处境呢?”
被我抓着的李维伊一动不动,在我颓然的松开了抓着他的双手后,这个可怕的男人伸手将我推坐到了身后的一把转椅上。
“我也懒得跟你说太深奥的内容,ADW,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就是回去找你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主子,想办法解决她,让听令于她的GMIR暂时陷入瘫痪,为地球人做掉阿尔伯特争取时间,顺便祈祷你的朋友们能撑过这‘黎明前的黑暗’并且顶替她的大佬会像她那样发自真心的喜欢你。”
走到我面前的李维伊边说边蹲坐了下来。
“走这条路的话,包括你讨厌的和不讨厌的人在内,大家都会得救,丢了脸的GMIR可能会退出永饶也可能不会,唯一有实质性危险的只有你自己而已,你看,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待见胸小的女孩子的,对吧?”
“……那第二条路呢。”
听到对方这么说,大脑混乱得几乎无法思考的我下意识的蠕动起嘴唇。
“投靠联合军逃出这人间地狱么?”
“哈,丫头,你平时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你说的那条路简单概括一下不就是‘自杀’吗?杀人能解决问题,而自杀只会产生更多的问题。”
“去杀你说的那个人还不是跟自杀一样!”
“区别在于,你的死会让更多的人活得更好……而且你也不一定会死,不是么?”
“强词夺理!你觉得我跟她是什么关系,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对她出手!第二条路是什么,快告诉我!”
“第二条路嘛,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你真的要听?也许对你这样的小丫头来说确实太残酷了一点。”
“少卖关子!!”
我对李维伊的油腔滑调异常愤怒,明明我们在聊有关战争和人性的沉重话题,但他却没有对话题本身表现出任何该有的敬意,就好像现在发生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一个站得更高的局外人一样。
“好吧,不卖关子,差点忘了你脑子转得慢了……所谓的‘第二条路’简单得很,那就是‘不合作’,你只要不继续跟着‘命运’的指挥棒起舞,那位大人物玩腻了,自然就会想办法收拾残局。”
“……什么意思?我要怎么不合作?”
“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丫头,你还不明白?”
李维伊看我的眼神有些绝望,对此我所能做的只有皱紧自己的眉头。
“好吧,好吧,我投降,跟你这傻妞真是玩不来‘委婉’……说白了,就是你不要再参与眼下这个‘局’了。试探你在‘局’中的反应,锻炼你破‘局’的能力,培养你直面‘局’的勇气与毅力才是GMIR和那位大人物的真正目的,如果你完全不为所动,那他们的所作所为就会失去意义。游戏玩不下去了,自然就不会继续往里投入精力。”
“你是说,这一切……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我对李维伊的话无比惊讶,不管怎么看,我都不觉得自己的“价值”大到能让GMIR眼都不眨的牺牲一个星球。
“别胡说了!就算没有我,为了米拉库鲁姆,GMIR也迟早会对永饶出手!”
“哈?这就奇怪了,永饶不是一直都在他们手心里么,傻丫头?”
“……”
疤脸警督一句话就让我哑口无言,现在回想一下来到16th后这几个月的经历,我确实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每件事都有人为雕琢的痕迹。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我也……”
“‘也没法接受?’没关系,你不接受,GMIR有的是办法让你接受,要是你像我说的那样对眼下的局势不为所动,你猜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打断我的男人咧开嘴再次露出了狼一样的可怕笑容。事实上不用他说,我也明白以GMIR的行事风格,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GMIR会对我身边的人出手……让我无论如何都不能独善其身。”
“恭喜你答对了,丫头。作为‘人类’这种社会性动物,你跟阿尔伯特一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想不走这条路,想让你的主子无法得偿所愿,你就必须切断自己的‘社会’属性,变成没有弱点的‘超人’……或者‘野兽’,‘魔鬼’,随你怎么说……只要你能对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别说GMIR,就算是真正的‘神’,也无法继续操纵你的人生。”
“你想要我舍弃所有亲朋好友!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这么点代价就能拯救一颗星球,怎么想都很划算吧。”
“你疯了,李维伊!”
“疯的是我吗,ADW?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你尽可以继续挣扎,但那只不过是延缓了他们必然的命运,没奶味的搓板小妞是第一个,下一个会是谁呢……也许我们马上就能知道了。”
说着,李维伊的视线漂向了一旁的电视墙,画面中,几扇原本被紧紧封住的安全门莫名其妙的打开了,门后无数的疯血病感染者如饿虎扑食一般的涌进了下水道。与此同时,几支全副武装的叛军小队也出现在了另几块显示屏上,拍摄到那些人的探头很快就都在火光中失去了信号。
“可恶!这么快就动手了吗!!”
盛怒之下,我拍着控制台站了起来,但马上又在剧痛的折磨下倒回了座位。
等背上的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些后,我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向房间出口,在我打开房门的时候,李维伊突然开口叫出了我的名字。
“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话,希尔德·格林,是要为了自己牺牲他人还是要为了众人牺牲自己,我想你一定会做出一个明智的决定。”
说完,警督扬手将陆凌霜的手枪和一个带通讯功能的工程面板丢向了我,接过那两样东西后,我推开门口的警察,头也没回的冲进了外面的走道。
工程面板里有地图,但下水道里的水实在太大,很多有联络桥的地方都被污水淹没无法通行,虽然我心急火燎的想马上赶到菲因少校身边,但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没法抵御水流的冲击。
在不断的绕道中,黑暗的远方先一步传来了枪炮的声音。
【可恶……是叛军还是感染者?不行,得加快速度……再快一点……必须再快一点!】
我拼命驱使双脚往前挪动,但越来越强烈的灼烧感却让我寸步难行。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产生了要用奔流的污水来冷却身体的冲动,最后阻止我的并不是我的理智,而是通道外侧那还不到半个人高的防护栅栏。
【连这种护栏都翻不过去了吗……就算追上少校他们,我又能做什么……可恶,可恶啊!!】
气恼交加的我狠狠的砸了护栏一拳,与背上火烧火燎的痛楚相比,拳头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呼,总算完工了……哦呀,这是在哪?感觉错过了很多重要的剧情啊。’
正当我扶着栏杆痛苦的喘息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了我的脑袋里。
‘多米尼卡?你成功了?’
惊讶之余,我下意识的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贝斯特怎么样了,她的记忆还在不在!’
‘如果你说的是某只傻乎乎的猫娘的话……她完全没事,我能提前完工还多亏了她和另一个资讯聚合体的协助。现在你神经元的自毁进程已经被彻底停止了,我修改了底层代码,如果不发生意外,它不会被再次激活。’
‘贝斯特和妖精帮了你?你去跟她们接触了?’
‘是她们主动来帮忙的,我还是头一次跟GMIR的造物以及野生同类一起工作,感觉倒也不坏就是了~’
‘你倒是感觉不坏,但为什么我背上还是很热很疼……’
‘神经元重启需要一点时间嘛。’
‘好吧,怎样都好了……话说你能控制我的身体对吧?我的身体交给你,去帮帮我的朋友们,他们正在被围攻……他们需要我的帮助……’
‘没问题,其实进入底层架构区的时候我发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设计制造这具仿生躯体的家伙似乎对你有很多特别的期待~’
‘期待?期待什么?’
‘期待你能挑战命运。’
这么说着的多米尼卡逐步切断了我对全身器官的控制,这种事之前希尔德也做过,但多米尼卡的方式比那个逝去的神经元要更加温柔,即使无法控制身体,我也能感受得到自己本该感受到的一切。
‘抱歉,主人……真是对不起……咱再也不会那样了……请原谅咱吧……’
正当我对某个SIU强大的能力啧啧称奇之时,女神打扮的贝斯特以Q版形象出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那傻丫头一见到我就哭着跪倒在地,只不过我现在根本没有精力来处理她这边的问题。
‘贝斯特,现在我的身体在由多米尼卡控制,我要你把所有能激活的辅助能力全部激活,全力配合她的行动!’
‘唉?主人你怎么……’
‘照做就是了!她到底是不是好人,相信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了吧!’
‘明白了!激活强化模式,激活数据库,激活核心机能,激活攻性防壁!’
原本还对联合军抱有强烈戒心的神经元,这次不再质疑我对多米尼卡的信任,换上了一套迷彩作战服的Q版贝斯特话音未落,我的眼前已经再次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扫描线和动态数据,很快我视野里的所有东西都被解构成了电子图像。
‘不愧是GMIR制造的科技产品,功能强大得完全不输我们的“双苍星”系统嘛。’
‘哼哼,那是当然的啦!咱把能量模块的权限暂时开放给你,多米亲请视情况来激活核心机能哟。’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首先要修复一下受损的身体,好像是要这么做来着吧?’
与贝斯特愉快的互动了一番后,半跪下来的多米尼卡把手放到了额头上,一秒之后,一股强烈的暖流席卷了我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迅速抚平了全身的伤痛,在暖流涌动的时候,我身上浮现的纳米晶格亮得连我自己都能用眼睛看见。
‘修复完成!呼,轻快多了,准备好了么,小ADW?姐姐可要上了哦!’
‘等等,你不先看看地图吗……’
‘用不着,枪声那么密集,我闭上眼都能找到地方,我们上吧,贝贝猫!’
‘哦哦!’
‘喂,商量的对象不应该是我……啊啊啊啊啊!’
不等我把话说完,多米尼卡已经开始了行动,在我的控制下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的仿生躯体转由某个资讯聚合体来操控后,不知为何立马变成了不讲道理的“人间兵器”。多米尼卡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即使有数据库的辅助,我也几乎无法在她移动时看清前方的道路,事实上,多米尼卡根本就没有走“路”,因为一般人不会将“墙上的凸起”“垂下的吊灯”甚至“水中的杂物”这些东西跟“路”这个词混为一谈。
‘你怎么知道这里能落脚,不,应该说你怎么能跳得那么高!前面有砖头,要撞到了!啊啊啊!水水水水水!注意水!别站在这!要被水冲走了!要被水冲走了!!’
一路上,我一直都于惊慌失措的状态,而懒得理我的多米尼卡则是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跟贝斯特大侃特侃起某个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的远古肥皂剧。
在她们聊到剧情高潮的时候,我们突入了战场中央。
我原以为多米尼卡会就此打住开始认真战斗,谁曾想那“怪物”根本就对眼前的敌人不屑一顾。
比起击杀排山倒海朝我们冲来的感染者,某个资讯聚合体的注意力明显更多的放在与贝斯特争论谁是那部肥皂剧的第一女主之上。
但即使如此,那个可怕的女人依然凭借一把小手枪和快得吓人的拳脚迅速扫清了将要冲进人群的海量疯子,随后更是堵着一侧通道几乎仅凭一己之力就挡住了前方奔腾的死亡大军!
‘多米尼卡,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趁着局势稍微稳定了一些,早已被惊呆的我用最大的音量质问了自己身体此时的主人。
贝斯特被我突然的发言吓得闭上了嘴巴,而多米尼卡则是在继续战斗的同时满不在乎的轻笑了一声。
‘呵呵,我是“奥神双星”制造的人工资讯聚合体啊,说了很多次了吧。’
‘我知道你是资讯聚合体,但你为什么会这么强!太夸张了!你早前跟我战斗时根本没有这么厉害!’
‘很厉害么?我只是发挥了这具仿生躯体不到七成的战力,与其说“强”,不如说某人那半吊子的驱壳太弱了吧……话说那孩子去哪了?’
‘贝拉军士长……她……她已经不在了。’
‘死了?怎么可能,我之前还……’
‘别说这个了!先专注于眼前的战斗!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放心,有我在没人会死的……但这对你来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消息就是了。’
在多米尼卡善意的提醒下,我转动眼珠看向身后的人群,结果发现包括菲因少校和海斯勒中尉在内,在场的所有幸存者都在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
如果看到一个半个小时前还虚弱得连路都走不动的病秧子,突然变身超级英雄上下翻飞,大概我也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吧,不过要是不依赖贝斯特和多米尼卡,我根本没有自信能帮少校他们挡住那么多的敌人。
“快跑啊,还愣着干嘛!”
眼看扛了半天,冲过来的感染者依然有增无减,我焦急的开口催促起身后那群迟迟没有行动的笨蛋。多米尼卡似乎能感应到我的想法,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会很体贴的暂时向我归还某个器官的控制权。
“后面水太大了不能走,前面有条岔路,路口有安全门,我们可以用那个来挡住它们!”
最先回过神来的海斯勒一边开枪为我提供掩护,一边大声通报了现在的状况。
“那还等什么!”
浑身早已被鲜血浸透的我冲那个满脸是汗的女军官这么吼道。
“所有人集中火力!跟着我,我们一起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