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家伙，到底想把九原军士带到哪去……】
虽然对方看起来像是个小孩子，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对“那东西”产生了发自本能的厌恶，在快步追上了走在前面的九原军士之后，我伸手一拉，非常轻松的就把拽着她的小鬼头抓到了自己面前。
【……果然不是善茬。】
被我抓着的小孩脸上没有五官，或者说，本来应该是鼻子眼睛的地方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如果换个时间或者换个地方，我一定会被眼前毛骨悚然的景象吓个半死，但此时的我心中却没有恐惧只有愤怒，在我眼中，这鬼东西八成就是让九原军士失常的罪魁祸首。
【下次记得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小王八蛋！】
在鬼脸小孩发难之前，我掐着他的脖子一扬手就将他甩出了几十米开外，毕竟这里是根据脑波架构出来的空间，身为资讯聚合体的我，在这里要比现实世界更加强大。
“！！”
被我扔飞的小鬼很快就在雾气中失去了踪迹，不过我的麻烦却并没有随之解决。
在小鬼被我甩飞后，一身盛装的九原军士明显陷入了恐慌状态，她大喊大叫，原地乱转，似乎是在拼命寻找自己的“领路人”，更蹊跷的是，明明我就站在她的身旁，她却对我视而不见，而我也完全听不到她口中发出的任何声响。
【见鬼了……难不成我们没法互相干涉？】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我小心的伸出手碰了九原一下，好消息是，我能在“物理”上碰到她，她也完全能感觉到我的触碰，坏消息是，即使是这样，她依然察觉不到我的存在。
“笨蛋，你在干什么。”
就在我苦恼着到底要怎么才能把九原带出这片雾海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
我回过头，发现来者居然是“妖精”，虽然现在的她穿着联合军的驾驶服，样貌也与之前有微妙的不同，但我还是在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妖精，你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可是九原军士的大脑啊。”
“技术上来说，这不是她的大脑，而是脑波网络的一部分。我是跟着你进来的，因为我就知道你这白痴没人看着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呃……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现在确实需要像你这样懂行的人的帮助，为什么我能触碰九原军士，她却感受不到我的存在？还有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她恢复正常啊？”
“这取决你对‘正常’的定义。”
插着腰的妖精边说边伸手指向了一旁跪在地上不断摸索着的可怜女孩。
“这空间是根据这丫头的脑波构造出来的，掺杂了很多她的记忆和主观想法，而这些东西在像我们这样绝对理性的资讯聚合体眼中，往往苍白而虚假，就像这片雾中的荒原，没准在这丫头的眼里是热闹的集市或者派对现场呢。”
“……就是说，我刚才打跑的那个小鬼对她来说也很有可能是很重要的角色咯？”
“正是如此，所以你不要随便干涉别人的脑内世界，这样轻则影响对方的记忆，重则会造成人格分裂之类的严重问题。”
“但是我必须马上让九原军士清醒过来，不能让她的意识继续沉沦在这种地方……我到底要怎么才能让她感受到我的存在？”
“很简单，你就直接去跟她说话就是了啊，不要神神叨叨的捉弄她。”
“……这样有用吗？她都看不到我的人，我也听不到她说的话。”
“笨蛋……你听不到她说的话是因为这傻丫头的脑子里只有脑波接收器却没有发送器，这样她当然没办法向你传递信息，至于看不到你那就更正常了，她只是区区一介人类，而我们可是资讯聚合体。你能在物理世界中看到脱离脑波容器单独存在的同类吗？”
“物理世界看不到，脑波世界也看不到么……所以人类一开始到底是怎么跟资讯聚合体打交道的啊……”
“那不是你要考虑的问题。”
“……说的也是，得早点唤醒九原军士。谢谢你了，妖精，你的说明真的帮了大忙。”
“不客气，毕竟比起那只能干的贼猫，我擅长的领域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了。”
边说，妖精边叹了口气。
“能帮得上忙就好，我在这里守着，你快去做你该做的事吧。”
“嗯，回头见。”
告别了妖精之后，我转过背回到了九原的身边，在我和妖精说话的时候，这丫头一直在原地转圈，看她那焦虑又疲惫的样子，一股强烈的同情不由得从我心底升腾了起来。
“听我说，九原，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在伸手握住了军士的肩膀后，抢在她惊恐的将我挣开之前，我开口对她这么说道。
“梦中的世界也许很美好也许很残酷，但那都是虚幻的，你的人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虚度，快醒来吧，回到真正需要你的大伙的身边去。”
九原的挣扎很强烈，但我的力量显然更胜一筹，在蛮力的比拼中落入下风的她只能被我强行按着，听我絮絮叨叨的“念经”。
刚开始，军士还有很强的抵触情绪，到了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认出了我的声音，她抵抗的力度渐渐的小了下来。
但这样单方面的交流始终还是欠缺了点什么，虽然我也有试过让九原把她想说的话写下来，但如同她那莫名消失的声音一样，那女孩咬破指头用鲜血写出来的文字我也一个都没法看清。
【该死的，GMIR设计的这套脑波系统根本就没考虑过信息的双向传导问题，这么干纯粹是浪费时间。】
折腾了半天后，我绝望的回想起了阿什莉当初告诉过我的事情。事实上，GMIR只是把这些基层外勤人员当成执行任务的工具，并不需要他们去思考或向上级反馈些什么。虽说我也可以利用这一点，像GMIR那样强行去洗她的脑，甚至奴役她，但如果我真这么干了，我还有做人的资格吗？
【白痴希鲁，你本来就不是人吧。】
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放弃那条名为“人性”的底线。在我能想到的最后一种沟通方式也以失败告终之后，我下定决心，将所有的一切都抗到了自己的肩上。
就像往常那样。
“抱歉，九原军士，冒犯了。”
郑重的向面前可怜的女孩道了歉后，我伸手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因为是在脑波世界，所以这个在现实中非常辛苦的姿势，我保持起来也十分轻松。
刚开始，我还以为会受到九原的强烈抵抗，结果被我揽住的女孩很快就在我的怀抱里安详的缩成了一团。
我抱着九原，就像抱着某种大型猫科动物一样，健步如飞的在荒原上奔驰起来，但走没多久我就惊讶的发现，原本应该被我甩在了后面的妖精，现在却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可以嘛，臭丫头，趁虚而入，把妹很有一手啊。”
“别瞎说，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对这丫头可没任何非分之想。”
“也许你是没有，但这孩子可就不一定了，没人告诉过你么？人类在脑波网络中投影出的都是他们最真实也是最脆弱的一面。只要有心，利用这一点来操纵他人简直易如反掌。”
“别告诉我奇怪的资讯，那种事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嘁，好心没好报，我这是为你好，你看你都招惹了多少小妹子了，还嫌自己的后宫不够热闹么？”
“后宫你个大头鬼，就知道说风凉话，有工夫取笑我，还不快想想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
“啧啧啧，马上就露出喜新厌旧的丑恶嘴脸了！”
说着，妖精撇了撇嘴。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在这也有点待腻了，不过现在想走好像也没那么容易，我刚才无聊随便转了下，结果发现这里的脑波架构似乎有被刻意引导的痕迹。”
“你能说通用语么，脑波百科全书小姐？”
“好吧，简单的说，这个梦魇是被人为制造的。”
“人为……制造？”
“以GMIR的技术，想给像这孩子一样的可怜人植入一些特别的记忆简直易如反掌，用这种办法可以很方便的操控人心。”
“……你的意思是，GMIR靠植入虚假的记忆刻意制造出某种喜好，或者某种恐惧，来控制他们的基层人员？”
“差不多吧，毕竟可怜的人类跟我们不同，对记忆的真假没有分辨能力，只要他们相信自己的记忆都是真的，那么脑波就会把那些东西构造出来。虽然这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不同就是了，毕竟他们依靠真正的记忆构造出来的东西也往往错漏百出，空洞虚无。”
“那为什么我们会出不去？”
“因为GMIR‘用药’太猛了啊……虚假的记忆刻印得太深，受害者依靠这些记忆构建出来的脑波世界的强度也就越强，外人进来了就很难出得去。当然，我觉得这也不是GMIR想要的结果，他们对脑波网络的了解可能还没你多呢。”
“那种事怎样都好，我们到底要怎么出去？”
“要空间的主人同意。”
“什么？你的意思要让九原同意跟我们一起离开？她甚至都看不到我们不是吗！”
“没你想象的那么难，还记得么，我们是资讯聚合体，我们才是脑波世界的主人。”
“不干。”
“速答！等一下……我还什么都没说吧？”
“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任何伤害九原军士或者诱骗她，压迫她的事我都不干。我也不会让你去干！”
“那我们有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哦，这样也无所谓么？”
“……”
“你看，还是有回旋余地的嘛，天底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承认吧，这孩子在你心目中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这么说着的妖精换上了一副得意的表情。事实上，她说的没错，九原军士对我来说，顶多不过是个要好的异性朋友，为了保护像她这样的一个人，让我赔上自己的余生，爱人的性命，甚至整个故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但反过来想想，让这孩子失去自我就是我所希望的么？我不辞辛苦，跟奥神双星闹翻，冒着失去爱人的风险，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希鲁，你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我颓然的垂下脑袋，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不是万能的救世主，我只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而所谓的“责任”，就是必须要为自己所认为的“正确”负责。
哪怕那并非真正的“正确”。
“我决定好了。”
“真希望能早五分钟听到这句话，怎么样，是打算来硬的，直接抢夺脑波空间控制权，还是来软的，细细操弄这丫头的心智？”
“都不是，我决定留下来陪她，跟她一起挺过这道难关。”
“……你疯了么，要不要我打你几巴掌清醒一下？”
“这是我的决定，我会为此负责……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真这么看重这傻丫头？醒醒吧，她对你来说不过是个路人！别忘了，你还要去拯救世界呢！”
“牺牲路人去拯救世界……那听起来可不像是正义一方的所作所为，而且九原军士不是路人，她跟你一样，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是我最重要的伙伴。”
“你你你你你……你真没救了！大笨蛋！鬼畜女！死变态！方便面一辈子都没调料包！”
“哈哈，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吃方便面。其实我现在感觉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妖精，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都是我自作主张才搞成了这样。”
“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了，转过身往后看，出口已经出现了。”
“哈！？”
妖精的回应让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但看她愤恨的表情又不像是在开玩笑。
当抱着九原转身望向身后时，我果然看到了一个黑洞一样的东西正在不断吞噬着周围的雾气，看起来，那玩意大概就是妖精口中所谓的“出口”了。
“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就是这丫头愿意跟我们走了呗。”
“但是……为什么？”
“你问题还真多诶，问题少女，你以为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说给你听的么？”
说到这，妖精狡黠的眨了眨眼，顺着她的视线，我这才注意到我怀里的九原军士早已经泪流满面。
“……有你的，妖精，连我都给你骗过去了。答应我，下次不许这样了，就算没有你的激将法，我相信九原她总有一天也能看清现实，走出这片心灵的迷雾。”
“她要是能看清现实，早就一枪把你崩了，白痴！”
一脸不满的妖精首先走进了“黑洞”，我抱着九原紧随其后，也跟着她一同穿过了那一片虚无。
跨过黑洞视界线的瞬间，黑暗迅速包围了我的全身，在一阵从高处摔落的抽搐感后，我喘着粗气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还活着么？慕茵。’
‘……很难界定，姐姐，以人类的标准，姑且还算活着吧。’
‘真是暧昧的回应啊，一点都不像你，咦，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我很少听你这么叫我诶。’
‘因为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所以不想留下遗憾。’
‘嘛，那你就再多叫几声吧，我不会介意的，哦嚯嚯嚯嚯~’
‘请不要发出没品的反派笑声，备选者正在看着呢。’
‘啊，怎么不早说……咳咳咳……喂，那个谁！醒了就快起来干活啊，装什么死啊！在我们行星联合，偷懒和偷听淑女说话都是要被驴踢的，你知不知道哇！’
‘请放心，备选者，并没有那样乱来的规定。然后我们也不是淑女，最后……欢迎回来。’
还没等我完全恢复意识，一大段让人脑壳生疼的对话就闯入了我的耳朵。
我刚想吐槽说话的两个笨蛋几句，结果还没等我蠕动嘴唇，与我神经相连的无冕者的监视器上已先后出现了两发反装甲火箭的告警信号！
【搞什么！】
面对致命的危机，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更先做出反应，零点几秒之后，一发火箭几乎是擦着AS的天线头翅飞向了远处，而另一发则被奥神双星操纵的机械辅助尾打飞，在距离我们不到十几米的地方炸成了一团火球。
‘哟，反应很快嘛，丫头，不光运气是ADW级，敏捷也是ADW级吗？’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原军士在哪！？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到底都瞎干了些什么！’
反装甲火箭之后，密集的机枪弹幕从通道的另一头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这时我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已经跟我进入脑波网络时的那条肮脏通道大相径庭了，除了依然身处地下这一点没变之外，别的部分已经没有任何相似之处了。
‘也没干什么，就是稍微探索了一下新发现的秘密通道，破坏了几个哨戒炮台，控制了一部电梯，下到了更低的层级，黑了几个安全站，跟GMIR的卫兵和残余的自动兵器打了几架，然后又下到了更更低的楼层，占领了一个主控站，接着……’
‘这还叫没干什么！？我再晚点醒过来，是不是可以直接参观普拉瑞斯（行星联合首都）的革命广场了！？’
‘想得美，你还是先参观一下IMI的解刨台吧！’
‘我看咱们现在就快被人刨开了！你们到底在跟什么人交手！？我怎么感觉全永饶的子弹都在往我脸上飞！？’
‘行星联合军USF下属，行星突击队第12强袭侦查大队，通称“倒吊人”。如果这么说还不明白的话，我一说他们指挥官的名字你肯定就知道了。’
接上了话茬的慕茵面无表情的这么对我说道。
‘USF的传奇人物，“永饶第一人”，埃德加·怀斯少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