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开始的结束(上)

作者:Iskar 更新时间:2016/6/20 0:19:46 字数:5497

‘贝斯特……激活修复程序……块……咳咳咳……’

在灼人热浪的烘烤下,浑身是血的我拼尽全力的推开了压住自己的钢板,当我蠕动着身体爬出已经被炸翻的悍匪先锋后,我发现眼前的大桥已经被一望无际的烈火完全吞噬,目力所及的一切,不管是高耸的装甲还是倒伏的尸体全部都在熊熊燃烧,冲天的浓烟遮蔽了阳光,天地间只剩下了红和黑两种最为无情的颜色。

‘主人,您的身体损伤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保险起见,咱已经切断了痛觉感应,请您马上脱离危险地带,必要的话,咱可以协助您来操纵身体。’

在这混沌一团的悲惨世界中,除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外,我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贝斯特的话语。虽然我也很想按她说的立刻逃离这可怕的人间地狱,只不过在烟尘和烈焰的团团包围下,身负重伤的我压根就无路可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捂着脑袋试图回忆事情的经过,但最后只能想起通讯器里的声音和天上出现的巨大黑影。那个像鸟一样的黑影应该是GMIR的AH-77“告死鸟”攻击直升机,问题是,区区一架直升机为什么能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事实上,我根本就没看到它发动攻击。

【少校他们怎么样了……还有贝拉……不行……我得去找他们……】

一直嗡嗡作响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一些后,我扶着身旁灼热的车体残骸勉强站了起来,贝斯特不用我说就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还没等我走出两步,满脸忧郁的她就穿着猫耳护士服跳了出来。

‘主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自己,大火蔓延得很快,请您不要分心去做些没有意义的事。’

‘谁说我在做没意义的事……你也知道大火蔓延得很快,那就快点帮我找人!如果伊希尔出事了,我也不想活了!’

我咬着牙关回应了那个麻木不仁的神经元,感受到了我的决心,贝斯特瞬间就换上了一身侦察兵的行头。

虽然不明白这家伙换衣服有什么用,不过在她变装后,我确实感觉自己的五官敏锐了不少,更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最先得到同伴线索的不是我的双眼或者耳朵,而是我那本来没什么用处的鼻子。

【这个是……诺艾尔的味道……?】

在弥漫天际的焦味中,我闻到了一股相当特殊的香甜。当循着指引走上桥边的人行道后,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爆炸中被甩出车厢,现在整个人都被卡在了护栏上的虎牙少校。

“哈金斯少校……你没事吧!”

我挣扎着扑了过去,听到我的声音,一动不动的诺艾尔微微睁开了半边眼皮。

“还有一口气……不过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了……别管我,去找其他人……如果我们能活得下来,那些王八蛋……也一定……”

话没说完,少校就重新闭上了眼睛,要不是贝斯特告诉我她只是暂时晕了过去,脑袋一片空白的我差点就要抱着她失声痛哭。

‘怎么办……贝斯特,有办法把少校弄到安全的地方去吗。’

‘以主人现在的体能是没可能的……更何况要把她安全的弄出护栏必须要用到一些专业工具。’

‘可恶……要是我现在还有战斗躯体就好了,可恶!!’

‘主人,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咱们去做。’

‘……你说的没错,现在得赶紧找到贝拉他们……附近可能有幸存的敌人,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

我紧紧握着拳头,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无助的诺艾尔,但在漫天异味和负疚感的折磨下,没走几步我就再一次的跪倒在了地上。

‘主人,还是让咱来控制身体吧,您只要下指令决定去哪就好。’

‘……对不起,贝斯特,我太没用了……身体就交给你,带我去找其他同伴,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见到他们。’

‘没问题,都交给咱吧,咱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贝斯特话音刚落,我原本沉重不已的身体立刻变得轻松无比,类似的感觉我之前也曾体验过,毕竟这不是我第一次让神经元主导一切。

‘味道……很淡,大概在这个方向……有了,找到贝拉小姐了!’

像狗一样的在空气中嗅了一圈后,发现线索的贝斯特立马操纵着我的躯体沿人行道向后方大步奔去,她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和迅捷,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损伤率达到百分之八十的重伤员。

“伊希尔!”

隔着一堆还在猛烈燃烧的直升机残骸,贝斯特锁定了烟墙彼方一个像木雕一样跪在地上的背影,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那背影的主人是谁,于是我想都没想就大声叫出了她的名字。

“……”

贝拉不回应我的呼唤,依然跪在原地没有动弹,等贝斯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绕过了那堆碍事的残骸之后,我这才发现身后的青云大桥竟然已经断掉了,而贝拉跪着的地方,正处于随时可能再次崩塌的裂口地带!

“快回来!伊希尔!危险!”

眼前的场景吓得我魂飞魄散,好在贝斯特的动作够快,箭步上前一把抱起了那个失魂落魄的女孩。

不等神经元把伊希尔拽回安全地点,她原本跪着的位置已在一阵刺耳的噪音中落下了万丈深渊。惊魂未定之际,我唯一的想法是立马抓住贝拉问清楚她到底在发什么疯,不过这一回贝斯特却没有让我依着自己的性子胡来。

“没事了,军士长,没事了……都没事了……我们马上回家,一切都结束了……”

紧紧抱着伊希尔的贝斯特,用充满母性的声音一边摸她的头一边不住的安慰,结果在她这么做了之后,一直呆若木鸡的少女突然大声哭了起来。

我头一次见到贝拉哭得这么伤心,与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相比,正在大桥上肆意蔓延的烈火根本就不值一提。

仿佛在回应伊希尔的痛哭一般,没过多久,天穹上就降下了骇人的瓢泼大雨,我心里清楚这是奥利维亚的消防系统正在工作,纸终究包不住火,青云大桥上发生的一切,已经无可避免的暴露在了世人的眼前。

‘要让贝拉小姐冷静下来吗?她这么哭,很浪费体力,而且会过度吸入有害气体。’

就在我努力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当口,贝斯特突然开口向我提出了一个建议。

‘怎么让她冷静下来……我连她为什么会哭都不知道呢……说起来,其他人去哪了,斯特劳斯和九原还有那个假货呢?你能闻到他们的位置么?’

‘……主人,您怎么这么迟钝啊,贝拉小姐都哭得这么伤心了,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嗯?你是说……其他人……全都……这怎么可能……他们……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主人,请不要逃避现实,依咱的估算,九原军士他们的生存概率不足百分之十,如果考虑到敌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们的载具,那这个概率只会更低。’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法接受啊!那个假货尚且不论,斯特劳斯那臭蟑螂会这么简单就死掉吗?九原军士也是一样!当时他们都跟贝拉一起被押到了车外,就算车子被炸飞了,他们也不一定会死啊!!’

‘主人……战争就是这样,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请您节哀顺变,切勿让感情过度影响理智。’

‘这才不是战争,这是谋杀!是恬不知耻的谋杀!到底是谁开的火,到底是谁造成了这一切!你一定知道的,贝斯特,你一定知道的!回答我!!’

我控制不住的朝神经元咆哮起来,一身戎装的贝斯特没有同我争吵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默默的将自己白净的脸庞转向了一边。

‘贝拉小姐的状态很不好,主人,您确定不要让她‘冷静’下来?’

‘……’

听到贝斯特第二次的问话,我愣了愣神,随即将视线投到了怀里的伊希尔身上.在倾盆大雨的洗礼下,浑身湿透的贝拉显得非常的虚弱,此时的她已经无法再嚎啕大哭,只能随着胸口的起伏不住的哽咽。

‘动手吧……轻一点。’

为了让贝拉不再受苦,我不得不做出那个我必须要做的决定。

当贝斯特举起手刀精准的将军士长打晕之后,我闭上双眼,任由漫天的雨水在自己那虚假的脸孔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痕迹。

【这就是你想要的……拿去吧……拿去吧!统统都拿去吧!!】

我在心底向着无常的命运女神发出了怒吼,但我又怎会知道此时世界还没有对我展露出它真正的恶意?

半分钟后,淅沥的雨声中响起一排沉重的足音,就算傻子也知道这种时候会在桥上行走的都是些什么家伙。

【可恶,不能坐以待毙!】

明明知道是螳臂当车,但抱着贝拉无处可逃的我依然下意识的想要搜寻武器,此时我身上唯一有威胁的东西只有一把信号枪,不过贝斯特最后从口袋中掏出的却是一串小小的项链。

‘潜意识复写装置?’

‘咦?主人也知道这是什么吗?那就好办了,现在下这么大的雨,有这个,咱们一定不会被敌人发现的。’

贝斯特一边说,一边熟练的戴上了项链,但即使有她在,我也很难对那项链的功效抱有太大的期待。

毕竟这是我从一名阵亡的GMIR女兵身上得到的东西,如果这玩意真的那么有用 ,那它的原主人又怎么可能会死于非命?

‘这真的靠谱么……贝斯特?别忘了我们还要掩护贝拉。’

‘放心吧,只要敌人不用心跳探测器,咱们不做多余的事就绝不会露馅。’

神经元一脸自信的回应了我,在没有其他办法的前提下,我也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又过了差不多半分钟,脚步声的主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那是一行四名披着防水斗篷的武装分子,为首的那个步态较小,看样子应该是个中老年人。

“这边也没有,看样子,其他耗子真的都跟洛伦佐中尉一起化为灰烬了。”

在断崖附近查看了一番后,中年人幽幽的开了口,多亏贝斯特极限强化了我的听力,不然在这样的大雨中我根本不可能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是的,长官,普通人没可能在巡航导弹的直击下存活,为保万无一失,机动部队正在搜索桥底,其实这样的小事交给属下来做就好,长官没有必要亲力亲为。”

“呵呵,人老了胆子小,有些事不亲手做实在放不下心……还有十五分钟OVPD那边就该有所行动了,通知机动部队撤退吧,任务结束了,准备开始下一阶段的行动。”

“是,长官,不过这场戏真的能骗过GMIR和AID吗?本次作战发生了那么多的变数,不但招来了TSS的直接干预,目标点还遭到了未知势力的导弹攻击,接下来的作战我们还要不要按照原计划继续进行?”

“当然,不管发射导弹的是谁,他们都帮了我们的大忙,洛伦佐中尉这个变数已经被彻底除掉,多管闲事的小妖精和她的16TH会替我们背上所有的黑锅。至于GMIR和AID……现阶段不用太过在意,等那群忙于内斗的鼠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永饶怕是早已走上了正确的轨道。”

“长官英明……长官,接应我们的直升机来了,我们回去吧。”

“嗯,你们先走吧,我想再看看奥利维亚,这里可是我的故乡,我已经很久没像这样端详她了。”

“但是长官,这里很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坍塌,要不,我留下两个人来照顾您吧?”

“哈哈,我还没老到需要人服侍的地步,走吧,这是命令,五分钟后,我会独自前往‘毒药’汇合点,准备好直升机,要是我没来,你们就自己撤离。”

“长官……”

“执行命令!”

中年人用非常威严的口气中断了对话,他的部下没有办法,只好带着其他两名士兵快步离开了断崖。

看到场上只剩下一个敌人,我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虽然那家伙的声音跟之前通讯频道里的男声有很明显的区别,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们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贝斯特,你压制那家伙的机会有多大?’

‘敌人携带了轻武器,压制住的几率大概有四成吧。’

‘偷袭的加成算上了么?’

‘不算的话,是零。’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吗?’

‘咱从来不会盲目自信,也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主人,咱劝您也别轻举妄动,周边有极大可能还埋伏着其他敌人。’

神经元对我的计划反应冷淡,当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顾虑。

就在我试图说服贝斯特想办法将对方拿下之际,那个在大雨中也不知道在眺望些什么的家伙突然开口说起了话。

“出来吧,小子,我知道你躲在哪,咱们爷俩好久没见了,出来聊聊吧。”

“……”

应和着中年男子的声音,另外一个穿斗篷的男人从还在冒烟的直升机残骸里现出了身影。

我定睛一看来者的相貌,不觉大吃一惊,原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几次三番妨碍我,又几次三番救过我的那个西蒙·莫莱斯!

“老师,这么多年了,你的感官还是这么敏锐……”

摘下斗篷的莫莱斯杀气腾腾的说到。

“……但你对局势的判断变弱了。单独跟敌人见面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只要我想,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

“呵呵,你杀不了我,西蒙,你这人做事缺乏动机,如果没人给你树立远大目标,平凡生活很快就会把你变成一把‘锈刀’。”

“就算是‘锈刀’也能杀人!老师,你已经做过头了,是时候停下来了!”

“就算我想停,这个时代也不会停……西蒙,你不觉得现在的永饶很可怕么?保家卫国的英雄得不到赞美,反而被打成异端尝尽人间辛酸,满脑肠肥的卖国贼窃取了权力的宝座,底层人民在战乱中流离失所……我能理解你只想过小日子的心情,但像你这样的人越多,这个星球,这个国家就越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是时候做些改变了,‘没有国,何为家’?”

“我不会看着米莉亚和桃乐丝去死!”

“但你却为了她们去杀别人的妻子和女儿。”

“这是你教我的!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把我训练成了一个魔鬼!”

“我训练你是为了拯救这颗星球,就像我现在做的这样。”

“你只是个异想天开的战犯!我早就该一枪打爆你的脑袋!你的计划注定不会成功,只会让这颗悲惨的星球尸横遍野!”

“也许是这样吧,但那又如何?是人都要死的,如果一些人的死能唤醒另一些人,能让永饶重新变得伟大,那何乐而不为呢?桃乐丝和米莉亚与永饶的明天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我算是明白了,有你这样的人在,永饶永远没有明天!”

莫莱斯很明显被中年男子的话所激怒,恼羞成怒的他飞快的拔出手枪,在差不多二十米的距离上,稳稳的将桥边的男子套入了准心。

“留句遗言吧,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了。”

“真遗憾,西蒙,我本以为你早晚会达到与我相同的境界,但看来我是没法活着等到那一天了。”

中年男子笑了笑,随后一边叹气一边面向断桥转过了身,就在莫莱斯准备扣动扳从后面终结他的性命之时,一声尖利的枪响刺破苍穹,本该是猎手的男人转瞬之间变成了猎物,中弹的他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不一会就跟周围的雨水汇成了一条污秽的小溪……

“只为了家人而战的你当然赢不了为了大义而战的我。再见了,莫莱斯……我最出色的学生,愿你在天堂跟米莉亚和桃乐丝永远幸福快乐。”

这么说着的中年男人取出手枪,走到奄奄一息的莫莱斯身边又给他补了几枪,这可怕的一幕看得我肠胃一阵痉挛,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和平的奥利维亚目睹如此血腥的画面。

‘贝斯特,能查到那家伙是谁么……他很有可能是整个事件的幕后主谋!’

‘已经查到了,西蒙·莫莱斯上尉在FIA时期的教官是……’

说到这里,贝斯特突然反常的沉默了下来,过了老半天,她才艰难的把没说完的下半句话吐出喉咙。

‘他的父亲,阿尔伯特·莫莱斯,FIA的创建者之一,著名的战争英雄,公开资料显示,他已在三年前的永饶战争中……战死沙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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