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疼疼疼……医生,你轻一点……”
窗明几净的医务室里,刚刚才从治疗仪里苏醒的我正在接受杜勒斯军医的检查。
“我已经很温柔了,怕疼的话,一开始就不要受伤啊。”
满脸冰霜的医生一边说一边又加大了手指的力道,被刺痛的感觉所折磨,我不由得又发出了几声哀嚎。
“别叫唤了,不过是点皮外伤,伤口愈合的情况还不错,你再休息个几天应该就能痊愈。”
“呼,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要躺几个星期呢……”
“你想躺我也可以给你开证明,不过阿什莉参谋那边不太好过关。”
“……哈哈,开玩笑的,我才不想躺那么久呢,不然部队的公务没人处理,还要引起其他同伴不必要的担心。”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责任心的,当然,就算你不在我也不觉得16TH会出什么乱子就是了。”
说完,杜勒斯军医用手轻轻点了点我的额头,随即拿起一旁的PDA,边伸懒腰边站了起来。
“粒子补充还需要几个小时,我就不在这陪你了。充满之后,机器会有提示,你把背上和手臂上的管子拔下来就可以走了,我回头再来收拾。”
“有其他的事情要忙么,医生?”
“当然,治病救人只是我的副业。”
这么说着的杜勒斯冲我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眼。
“放着不管会出乱子的人和事实在太多,只可惜我一天也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哦,对了,等会罗韩中尉会来看你,你想要什么解闷的东西,我通知她一并带过来吧。”
“那倒是不用,有人能来陪我说说话就好了。啊,差点忘了,杜勒斯医生,其他人……我是说蕾拉和希鲁他们……他们也没什么事吧?”
“放心,你是所有人中受伤最重的那个,没有AS的时候别逞强,我可不想天天听阿什莉喝醉后的抱怨。”
“真的十分抱歉……总之大家都平安就好了。再次感谢您,医生,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一些……”
我低着头向辛妮亚道了谢,后者没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后就撩起布帘离开了隔间。
谁知她前脚刚走,后脚满身酒气的娜塔莉就闯了进来,才刚刚打开手边的电视我理所当然的被她吓了一跳。
“好快!”
忙不迭的将电视声音关小,我盯着来者的脸吐槽了一句。
“没办法,比沙拉曼达和曹操还是慢了一点。”
说话间,坏笑着的娜塔莉已经坐到了我的床前。
“能让组织里的部长级人物倾心的‘白痴’,我可不敢怠慢~”
“……别讽刺我了,中尉,这次能捡回一条命,下次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这也是我想说的话。格林,我发现你有一种特质,只要一秒不盯着就会莫名其妙惹祸上身,怪不得从夏蕾到克鲁塞,负责照看你的同僚没一个有好下场……再这么下去,阿什莉参谋说不定只能把她的心肝宝贝克罗艾嫁给你了哦。”
“哈?”
我被娜塔莉的话逗得脸颊发烫,即使明知她在开玩笑,我也莫名产生了一种期待的感觉。
“呵呵,臭小子想得倒美,可惜啊,我来这不是做媒的……克罗艾的话题等会再说,你先说说你这边是怎么回事吧,我叫你劝你家少尉打开手铐,可没叫你带着她大闹公墓啊。”
银发中尉话风一转,将话题引到了几小时前的战斗上。对于那半个小时发生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从停车场与她告别开始,我将随后的故事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就在我觉得自己和少尉马上要被那群武装分子打死的时候,EESF的陆战队赶到了,随后那两拨人激烈交火,我趁机拖着蕾拉逃回了装甲车,大家一起开车冲出了墓园。”
“然后路上就被拉格利特带人截住了?”
“你都知道了吗……但与其说是‘截住’,不如说是救了一命吧,没有他们,我们一定敌不过追击的AS,现在你也不会在这跟我见面了。”
“于是莉莉娅就落到他们手上了,对吧?”
“……其实你没在听我说话吧。”
“听着呢,不如说大体上你想说什么我都一清二楚。我不是在指责你搞丢了莉莉娅,只是想掌握更多的细节。比如说,夏蕾是在你们接触拉格利特之前跑掉的?还是之后?”
随着话题的进行,娜塔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我虽然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按着审问的感觉,不过我还是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应该是之前吧,我不知道……当时我跟希鲁还有莉莉娅都坐在驾驶室里,后面车厢只有夏蕾和少尉,那台红白相间的XM-11追我们追得太紧了,没人注意到后舱发生了什么,等拉格利特的人击退AS之后,我们发现装甲车的后盖板已经被打烂了,夏蕾也不见了,车厢里只有昏过去的蕾拉。”
“她的胳膊还在?”
“当然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唔,没什么,你继续吧。拉格利特帮你们打退了AS,然后呢?”
“然后就没什么然后了啊……拉格利特要我交出莉莉娅,我没办法只能把那孩子交给了她,作为回报,她派人把我们护送回了基地,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么,那个‘好心’的将军有提到她为什么要让你们换乘他们的载具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的装甲车都被打烂了,当然要改坐他们的车,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的车子被夏蕾裝了炸弹,难道有人会喜欢跟炸弹待在一起?”
“哼哼,有道理。”
听完我的陈述,娜塔莉脸上浮现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在像克罗艾那样撑着脸颊思索了一会后,她再次开口提出了问题。
“来说说袭击你们的武装分子吧,关于他们,我相信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跟我说。”
“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多……”
我叹了口气,向娜塔莉详细描述了那些杀手的样子和他们用的那种奇异的近战武器,至于后面围攻我们的武装分子,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硬要说的话,我觉得他们的装束有点像青云大桥上的那伙人,不过隔着那么远,天又下着暴雨,我也不确定那是不是我一厢情愿的错觉。
“话说那些陆战队员应该拿到了几个人头吧……杀手的话,我记得希鲁,也就是特工N,他开枪打中了其中一人。”
“你说的没错,EESF那边确实有所斩获,但我们没在现场发现你说的‘杀手’的蛛丝马迹,听你的描述,他们很像FIA的‘清道夫’,不过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说完这些,娜塔莉站了起来,在确定周围没人,隔间里也没监听设备之后,她重新坐到了我的身边。
“希鲁,你觉得袭击你们的人是谁,或者说,你觉得谁会是夏蕾的后台?”
“我……我不知道,要说能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在奥利维亚周边掀起风浪的除了你们GMIR也就只有AID了,应该是他们吧。”
“嗯,也是一种想法,但是你不觉得艾米瑞达和她的FLF也有很大的嫌疑么?”
“艾米瑞达?不会吧……她协助夏蕾完全没意义啊,夏蕾一心要找阿什莉参谋和你们GMIR复仇,FLF如果想与殖民政府和平谈判,应该不会自找麻烦才是。”
“你是这么想的么……嗯,果然很像你的思考方式。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为什么感觉跟你聊天这么累啊。”
我对银发中尉欲言又止相当不满,但她似乎也不打算跟我多说什么,再又问了一些细节和时间上的问题后,她很快就结束了这次口头调查。
“所以说,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有更多信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不,我是说……就这样完了?结束了?我们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几次三番的袭击,大家都差点丢掉性命,然后你们GMIR打算袖手旁观?坐等他们再次大举出击?”
“我可没说GMIR要袖手旁观,不过形势确实有些……复杂。怎么了,小希希,怕GMIR的大姐姐们不给你做主么?”
“不,我只是在想,那些人明明有不止一次杀掉我的机会,却迟迟不肯动手,这不得不让我想起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遭遇。”
“哦?什么遭遇,说说看,我有点好奇了呢。”
在我说出“原主人”这个词的时候,娜塔莉的眼中明显闪过了一丝忧郁,不过这个能受到阿什莉参谋器重的人,不可能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产生动摇。
“就是GMIR为了测试她的极限而用核弹轰炸什么的……”
“核弹?轰炸?噗,这是你从哪里听来的流言啊?”
“哪里听来的你就别管了,总之希尔德的事情我多少也是知道一点的。”
“于是你就觉得这一切都是GMIR为了测试你而搞的鬼咯?”
“很正常的推断不是吗?”
“笨蛋,哪里正常了,我看你是太累了,累得脑子都不好使啦~”
哈哈笑着的娜塔莉伸手掐住了我的脸,即使她没怎么用劲,战斗躯体的强大力量依然让我感觉自己被一台车床给钳住了。
“哇哇哇,放开我……快放开我!!”
“不许抱怨,这是GMIR大姐姐爱的测试哦,通过了就找个大美女来喂你晚饭。”
“什么鬼啦!不需要!快放了我,我脸皮都要被你拽下来了!”
“这种不坦诚的厚脸皮拽掉算了。”
“别闹!我真不要什么美女!啊啊啊啊!快放了我!”
脸颊的疼痛刺激得我不住的哀嚎,在我看来,娜塔莉的双手简直比刺客的爪刀和子弹更有杀伤力。
就在我疼得意识都开始模糊之际,隔间的帘子突然被人掀开了,我抬头一看,发现来者居然是贝拉军士长。
“啊呀呀,这么早就过来了,不是叫你晚饭之前再过来的么?”
与疑惑的贝拉四目相对的瞬间,银发军官迅速抽回了自己的双手,但我红肿的面颊却不会说谎,它与我眼角的泪珠一起,无声的控诉了某人的暴行。
“长官,你们这是?”
“格林上尉说她最近睡得很晚,我在帮她按摩消除皱纹。”
“呜呜呜……才不是……你想消除的明明是我的腮帮子!”
“看来局部按摩的效果不行啊,只能进行全身按摩了。”
“哇,别、别过来,贝拉军士长,快救救我!”
看到娜塔莉突然沉下来的脸,我惊恐得大声向同伴呼救,就在那女人的毒手马上要扯开我的衣服时,一直在旁观的贝拉总算是回过了神。
“咳咳咳,罗韩中尉,这里是公共场合,现在是工作时间,请勿进行某些……不合时宜的娱乐。”
“被说成是在‘娱乐’了,好过分……呐,小希希,你还不说句公道话?”
“才不是什么娱乐!”
我捂着自己的脸和胸口,像只可怜的小鹿一样颤抖着控诉了眼前的邪恶。
“根本就是凶杀,谋杀,屠杀!”
“……最后一个词用错了哦。”
“谁管你啦!军士长,快把她赶出去!这是命令!”
我转头看向布帘前的同伴,眼神中燃烧起了母庸置疑的正义。
“……咳咳,罗韩中尉,你听到上尉的话了,请回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在下就好。”
再次咳嗽起来的贝拉闭起一只眼睛帮我下了逐客令。
“既然小贝拉都这么说了,那也没办法……好好把握机会哦,两位,特别是某根木头,帮到这种程度我可是仁至义尽了。”
似乎在回应贝拉,娜塔莉也同样闭起了一只眼,在说“某根木头”的时候,她特意提高音调还偷偷瞟了军士长一眼,我都有些搞不清楚她这句话到底是在讲给谁听了。
“难道说,你说的美女就是……”
在娜塔莉站起身后,我若有所悟的这么问道。
“美女就是美女咯,再不抓紧,某只乌鸦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话中有话的银发中尉没有看我,只是在走出隔间时伸手拍了下贝拉的屁股。
遭到这意料外的袭击,军士长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等到娜塔莉走远了,才抚着前胸长长的吐了口气。
“上尉,你脸没事吧,罗韩中尉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不要我去把医生叫来?”
“呃……不用了,我可不想让这幅丑态被更多的人看到啊。”
我擦干眼泪,揉着红肿的面部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
“‘说话’都没受影响,应该过一会就能好了。”
“那我帮你擦点药吧,刚才我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桌上有消肿止痛的喷剂。”
这么说着的贝拉转身钻出了帘子,几十秒后,她果然拿着一小瓶喷雾剂回到了我的身边。
“请放松肌肉,可能有点痒。”
“……我自己来就行,不用麻烦的。”
“上尉的右手才受了伤吧,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
贝拉摇着头拒绝了我,随后她靠到了一个相当近的位置,小心的用喷雾剂为我处理起脸上的红肿。
【伊希尔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突然有点想谢谢娜塔莉了呢……】
也不知道是药的效果太好还是我的心理作用,在享受过少女细致的抚摸后,原本红肿胀痛的脸确实舒服了不少。
只可惜幸福的时光过得太快,一眨眼贝拉就已经完成了药剂的喷涂。
在这近得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我产生了抱住伊希尔的强烈冲动,但一想到这可能会彻底毁掉现在的气氛,我就很不争气的选择了退缩。
“呃……谢谢你,军士长,为什么你会来陪我的床啊……是艾吉斯中尉让你来的么?”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该说谢谢的是我,格林上尉,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还没好好的谢过你,谢谢,上尉,谢谢你为我和希鲁做的一切。”
说着,贝拉站起来朝我鞠了一个躬,不敢受此大礼的我赶紧起身扶她重新坐了下来。
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军士长好像跟之前见到的样子有点不同了,看了半天我才发现此时的她头发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金黄色。
“你的头发……变回来了。”
“是的,从治疗仪里出来我就发现了,看来罗韩中尉说的没错,头发变色只是艾米瑞达耍的花招,让长官见笑了,我今后绝不会再受类似伎俩的迷惑。”
贝拉用她一直以来的认真口吻回应了我,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孩重新打起精神,我心里简直灌满了蜂蜜一样的甜。
“你能振作起来再好不过,也不枉我帮某个傻小子挡了那么多子弹,哈哈……说起来,希鲁那白痴现在应该也在床上吧,比起我这个没用的姐姐,你不该先去看看他么?”
“……等会吧,也许他现在并不想见我。”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伊希尔的眼神明显的暗淡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女朋友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简直杀了某个假货的心都有了。
“说什么呢,傻丫头?等我充好了……咳咳……我是说等我能下床了,马上就带你去见希鲁,要是那小王八蛋敢说一个‘不’字,我当场就把丫的腿给打断!”
“但是你不是已经答应了罗塞莉少尉,要让她和我公平竞争了么?这样偏袒我……少尉那边会生气的吧。”
“啊……那个……那个是……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不会是希鲁那混球跟你说的吧……”
我满头是汗的反问了一句,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面颊,又开始变得火辣辣的疼了。
“这倒不是,是罗塞莉少尉告诉我的,她给了我一个数据盘,里面有你亲口答应的录音。”
“……是这样么?呃……咳咳……但那并不代表……我是说……啊……咳咳咳……那个……其实啊……”
被军士长当面反将一军,我尴尬得想立马钻进地缝,好在当事人贝拉没像我预料的那样玩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事实上,看到我那么狼狈,她反而还抓着我的手笑着安慰了起来。
“呵呵,没关系的,格林上尉,本来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那个温柔优秀的弟弟,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一种必然吧……”
说着,贝拉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我的心也缓缓的提到了嗓子眼。
我害怕听到那句我没有勇气听到的话,害怕伊希尔要就此了结与我的关系。
如果贝拉真要跟我一刀两断,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办法继续在这个冰冷的世界上活下去。
“但是……但是我果然不想输啊……就算对手是那个乌鸦,是完美无瑕的‘圣徒’,我也不想输……我不想输给她,不想输给曾经的自己……我……就算是懦弱的我……我也……我也要喜欢希鲁!我喜欢他!”
几十秒的沉默后,贝拉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向我倾吐了心声,隔着无数的岁月,再次听到爱人的一腔衷肠,我终于无法再抑制心中的欢腾与渴望,直接伸出手将这个愚笨又倔强的傻丫头揽进了怀里。
“打扰了,格林长官,我送饭来咯~”
就在我紧搂着贝拉,贪婪的**着她发梢的清香之际,一串轻柔的女声闯进了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