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奇的这个名号,从15世纪至今一直是赫赫有名。虽然家族在表面上衰落了,但实际上这个曾经横跨金融,政治,文化与科学领域的庞大体系只是退出了表面世界的舞台。已经没有人记得这个家族是如何在“学园”中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家族,在身为“学园”的“骑士(Ritter)”时,又怎样和梵蒂冈的教廷搭上线,最终与“学园”分裂,联合教廷建立“大圣堂”的。即使“天命”这个称呼业已被人遗忘,或许,有可能有那么极少数的人还记得,最后一任托斯卡纳大公在对抗崩坏的尽头是如何看到了家族衰落的命运,最终选择了放弃那可贵的中立,从而成为了“天命”,或者说“学园”的一员的。
美第奇家族在“学园”内曾经作为“骑士”的职阶,有着为“学园”肃清来犯之敌的义务与责任,相对的也会获得“学园”理事会四分之一,也就是二十五名议员席位,并且有着直接来自总部的庞大资源倾斜。然而,在2000年第二次崩坏战争结束后,和德意志分部积怨已久的罗马分部不满由于其在战争中的错误指挥而造成的旗下舰队的重大伤亡,试图脱离“学园”。罗马分部因此分裂为两派,保守派主张维持现状,向总部索取赔偿,激进派则力争脱离组织才是自身发展的合理进程。于是在两派僵持不下之际,美第奇家族的家主,布鲁诺·洛伦佐·美第奇(Bruno Lorenzo Medici),激进派的首脑,在暗中肃清家族内部的反对意见之后,联合教廷发动政变,最终建立了“大圣堂”。之后“大圣堂”就一直与“学园”德意志分部以及亲德的英格兰分部处于冷战态势,而与神州分部等与德意志分部不和的“学园”分部保持着较为良好的合作关系。
“大圣堂”作为和教廷合作建立的组织,在各个世界性的崩坏研究组织中与表面世界有着最为紧密的联系。利用这种宗教联系,“大圣堂”建立了一套非常特殊而高效的情报系统——可以说,任何有教廷信徒的地方,都是“大圣堂”耳目所达之处。庞大的信息流在梵蒂冈汇总整理,而最后总会到达那些需要它们的人手里,比如现任“大圣堂”教皇,布鲁诺。
根据2001年美第奇家族与教廷的协议,“大圣堂”分为内外两个部分,分别掌握在美第奇家族和教廷的手里。布鲁诺一眼就看出了这份协议中包含的不稳定因素,结果经过十几年的政治和宗教攻势,他成功将教廷分裂为了教皇厅和枢机院两个系统。任何一个系统之中都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令两个部门的领导人有心改变现状却难以下手。教廷分裂出的这两个部门既有合作又有对立,导致两方都投鼠忌器,无法再与教皇相对抗。再加上美第奇家族牢牢掌握着“大圣堂”的军事力量,导致教廷只能从对等的合作者转变为美第奇的下属部门,再也无法与其分庭抗礼。
而在家族内部,领导机构沿行自古以来的架构分为三个部分,其一即为元老院(Senatus),由四十名家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组成,每年进行家族内部的选举以决定是否更换成员。而家族的直接领导人,即家主(Lord),则是元老院推选而出,并且不能由元老院的元老担任。家主则掌管整个家族内部资源的使用,也是对外的直接负责人。家主在元老院选举时有权将元老移除席位,但是当元老院中对家主的弹劾数超过三分之二时,元老院有权重选家主。此外,家族内部的另一支势力就是圣女(Saintess)所领导的骑士团,或者说,女武神部队。骑士团有着保卫整个家族的责任,圣女更是家族的精神领袖。圣女必须是家族直系血统的拥有者,由家主进行选拔并经过元老院审查后正式任命。而美第奇骑士团的十位骑士长,即十位高级别的女武神,由家主和元老院共同提名和任命。当骑士团中由一方提名并任命的骑士长人数超过五位时,另一方对骑士长的任命具有否决权。骑士长们在圣女的选择上有着否定权,并在圣女之位空置时率领骑士团。圣女的意义不仅仅是家族的精神旗帜,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说是家族的实际领导人,在战时拥有极大的权力,但在一般情况下不会插手家族的内部事务。也就是说,圣女即是家族内部地位最高的成员,因而选拔也极其苛刻。
而达利亚斯·美第奇(Dahlias Medici),就是现任家族圣女。
这一个称号已经充分说明了她的强大。
如火焰般闪耀的红色长发和眼眸,这是全班同学对转学生的第一个印象。
英姿飒爽。普通的女武神制服穿在她的身上看上去却是十分的帅气,隐隐间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一种高傲和自信的气息,前进的步伐坚定有力,不加任何粉饰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种仿佛女王面对臣民时流露出的微笑,加上美丽的面容和优雅的身姿,甚至能让那些居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的公主们自形惭秽。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她走过短短的几步路来到讲台上时,她身上前一刻闪耀着的光辉便完全消失了,除了鲜艳的火红色长发和瞳孔,和普通学生身上的气息并没有什么区别,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各位早上好,”她带着微笑开口了,这一次是朋友之间的微笑,“我的名字是达利亚斯·美第奇,是来自意大利分部的交换生。”
当天下午,当敌袭警告响起之后,除了转学生之外,其他学生都集中在了教室里。
“那位转学生的话,其他老师找她有事,就把她叫走了。我们继续上课。”看到学生们一副“怎么还上课”的不满神色,瑟莉娜有些无奈的说道。“就你们这样,不认真点怎么成为一名B级女武神啊,更不要说A级了。”
与各个教室里的平静不同,在战备区域里,反帝王级崩坏兽作战程序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由于得到了极东支部的预警,所有系统的启动和调试在前一天就已经就绪,而实时气象参数的录入和校准也在片刻之前就已经完成,女武神部队也一直处于待命状态。可以说,漂浮在三江市上空的这座浮空岛俨然成为了一座军事要塞,任何敌对目标在五百公里范围内就会遭到锁定,并受到毁灭性的打击。三江市上空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浮空岛则是位于云层上方,暴雨成为了战斗的绝佳掩护。
“准备好了吗?”
“着装完成,确认完毕,没有问题。”
“那就看你的了,远程炮火会进行掩护的。”
“明白了。”
正在对话的两个人是浮空战舰“原初(Origin)”号的舰长和转学生达利亚斯。
远处传来通讯的声音。
“这里是总指挥室,登舰确认。”
“全员已登舰,出发准备完成。”
“系统无异常,主引擎点火准备。”
“通路已开启,祝你们好运。”
“主引擎点火!”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数千米长的发射通路,蓝色的尾焰带着滚滚气浪骤然喷发而出。数百米长的浮空战舰开始加速,经过电磁助推装置,穿过发射通路的出口。由于现在处于飞行模式,大量的外部装置被收入到舰体内,浮空舰因而呈现出近似流线型的姿态。炫目的阳光照耀在银灰色的战舰甲板上,黄金色的眼睛纹章闪烁着耀眼的光彩。
“很漂亮吧。”
“是啊。”达利亚斯回答道。
“这就是我们赌上性命去守护的东西。”
坐在舰长席上的女子轻轻地说道。她站起身来,大声发布着命令,“反重力引擎启动,全速前进,开启火控系统!距离目标地点二十公里时减速!显示全域三维投影地图,通讯员接通通讯系统。”
“明白!”
指挥室中央出现了一幅巨大的三维立体影像,从比例尺可以看出这个影像显示的是舰体周围半径一百公里的大体情况,包括用等高线表示的,舰体所处水平面到下方云层的距离,以及用不同颜色光点和色块表示的各种物体。指挥室的中央出现了四块全息屏幕,通讯员接通了四条视频实时通信。两个是来自附近同样飞行中的战舰——“双子(Twilight)”号和“大三角(Delteros)”号,另两个则是来自两百多公里外的侦察舰和刚刚离开的浮空岛总指挥部。
“现在是十三点二十五分,请确认。”
“确认完毕。”
“确认完毕。”“原初”舰的舰长也回答了来自总指挥室的命令,然后慢慢地用食指敲打着舰长席的扶手。
“你也会紧张吗?”
“小小的习惯而已。”
之后,达利亚斯和舰长就没有再交流过一句话。
与此同时,在学园长的办公室里。
“你要知道,亲爱的伙计,我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事情的。”年老的男性说道。
“我知道。我能看懂你发的消息。我认识字。不过,你真的认为把这件事压下来是正确的吗?在这个浮空岛上,除了我们两个人,没有别人知道今天我们面对的是怎么样的敌人。”少女回答道。
“还有一个,不,两个人,也许还要更多。”
“你是说......”
“当然,我也不知道她们究竟掌握了多少,也不知道在我们下方的城市里,甚至在这座岛上,有多少德国和英国那边派来的人。实际上,在我看来,这些事情和我们还暂时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谁的利益和我们一致,而这个问题我们都很清楚。”
“你的意思是我们站在支持‘守墓人’的立场上?但是实际上我们选择的路和她们是不同的啊。”
“这点也让我很头疼。在对于‘世界’这个根本性问题上的看法,直白地说,我们,德意志和英格兰分部,法兰西分部,以及‘守墓人’都完全不同。很难说谁和谁之间有着相同的目的。不过,在‘冰之律者(Eiseele)’的问题上,我们是一致的。这是一个关键的问题,也说明暂时性的合作是可能的。”
“巴黎那边是不会来横加干涉的,除非她们认为通过干涉我们的行动能带来更多的价值,而反观伦敦那边则很有可能。记得吗,在‘零号作战’中,我们就遭到了德意志分部所属,‘学园’第四舰队的暗中阻扰,这件事很有可能是伊丽莎白和菲露莱茵合谋的。她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推动自己成神,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老人表示同意,“我还有个东西寄存在你们那边,过一段时间要取回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切小心为上。”
“嗯。”年轻女子敏锐地瞟了老人一眼,但并没有表示什么;不易觉察到的是,她将握在手里的魔方攥的更紧了。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目标?”
达利亚斯站在指挥室的最前端,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的云层。
即使隔着几千米,特制的高强度树脂窗户上依旧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这种浮空战舰使用的特殊树脂内部嵌有大量微小的导管,使低黏度抗冻液能在玻璃内流动,此外还在树脂外层覆盖了避免起雾和结霜的保护层。这使得全舰唯一透明的部分——前窗——不容易起雾和结冰,也不容易破碎。
至少在地球表面的自然条件下窗户上是不会结冰的。
在这艘浮空战舰的几千米外,一大块漆黑的云团正在缓缓前进,并且正在高速旋转,撕扯和吸纳着附近的云团。这使其体型愈加庞大,移动的速度也更加的缓慢,但是其破坏力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三艘浮空战舰和一艘侦察舰在这个由乌云构成的巨人面前都显得有些渺小。
“侦察机被击毁,探测得到向内约一公里处的温度接近零下五十度。”
“侦察机是被什么击毁的?”舰长问道。
“根据传回的影像,我们推测是厘米级的冰块,类似于冰雹。这些冰块随云团旋转,速度很快。”
“知道了。”
“虽然说极东分部那边的情报有提到这个东西,但实际见到的时候还是和书面报告完全不同啊。”舰长对达利亚斯说道。
“这家伙应该是从极东到这里的一路上都在大量吸收水分,才变成了现在的这个规模。要不然,它怎么会过了三十个小时才到这个地方。”达利亚斯回答道。
顺便一提,现在是十三点四十七分。
“现在的高度。”
“由于云团的下降,我们已经逐渐降落到距海面十五公里左右。”
“就维持这个高度吧,‘它’还在下降,移动到它上方时一定要注意。”
“明白。”
“那么各位,有什么好的作战方案吗?”舰长向全息屏幕里的四个人问道。
不知怎么的,瓦瑟莉感觉很不舒服;头特别的晕,像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吐出来才能舒服一些。这两天以来那种有什么东西要从内心深处冲出来的感觉,在今天变得特别的强烈。她完全没有办法将注意力集中到课程上,所以她早早地向瑟莉娜请了假,到医务室去休息了。
“有点发烧啊,躺下,好好休息一下。”医务室的医生说道。
瓦瑟莉顺从地躺到床上,盖上了被子。
医生打开了仪器的开关,让房间里充满了柔和的光线。她给瓦瑟莉接上输液针开始输营养液,让她吃了一点稳定精神的药物,便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药物让瓦瑟莉有点想睡觉,恶心的感觉也有些消退,脑子也变得稍微清醒了些。恍惚之间,她仿佛听到有人在说话,却无法听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努力想要打起精神,听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随着药物沿着血液不断扩散,她感到仿佛有东西在不断拖着她下沉。随后,瓦瑟莉的意识就逐渐消失在了睡眠的黑暗之中。
“怎么样?”
“没事,她已经睡着了,我让她吃了一点镇定剂。”
瓦瑟莉确实听到了有人说话,而现在,刚刚在外面说话的两个人,医生和一名穿着女武神制服的女孩,在仔细检查了她,确定她失去了意识之后,又悄悄离开了。
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之中,只有星星点点的光芒,这些光点似乎形成了一条通路,前往更加黑暗的空间。无穷无尽的黑暗里的这几点微光,看上去非常的孤单,又像是指引前路的火焰,在幽邃之中闪烁着。
“所以,这是来自老朋友的邀请?”医生问道。
“算是吧,薛定谔教授——如果你还肯让我称呼您一声教授的话。您既然离开了AEST,为什么不愿意回到‘逆熵(Anti-Entropy)’,而是在这里做一名校医呢?就算您当初叛离组织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但是盟主保证过,只要您愿意回去,他可以既往不咎。”
“逆熵......合众为一(E Pluribus Unum)。”薛定谔低语道。
“您说什么?”
薛定谔摇摇头,看向黑暗幽邃的空间。
“幽邃之间”......好久没有踏足过逆熵的领域了。何况,此刻在前面带路的,还是一位逆熵执行官。
“尼古拉·特斯拉(Nicolas Tesla)”。
不幸的是,她很清楚这位执行官的真实身份,但却对这件事毫无办法。毕竟,自己也是有愧于她。
我必须保守秘密......但是泽洛肯定会觉得我背叛了他。
“走吧,到里面说话。”穿女武神制服的女孩毫不犹豫的踏上了由光点组成的道路,仿佛这是每天都在走的回家的路一样。
薛定谔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在后面,同样轻车熟路,但是却显得心事重重。
“原初”舰的舰载火炮不知道已经击落了多少在天空中飞舞的崩坏兽,然而不远处如同乌云一般的崩坏兽群丝毫没有被削弱的架势。大量突进级崩坏兽如同炮弹一般咆哮着冲向四艘浮空舰艇,而这咆哮则是它们突破音障时发出的的爆音。
“地面的火力支援呢?”
“来了!集束导弹群,还有十秒!”
“左翼有崩坏兽群突破交叉火力网!”
“激光制导,全员一级防冲击准备!”
......像这样的情况不知道已经发生了多少次了。更加可怕的是,在崩坏兽组成的乌云更远的地方,还有一场远远超出想象的风暴。
原本的作战计划是,鉴于风暴云正在下降,打开缺口后浮空舰迅速移动到风暴云的正上方,用主炮对内核进行轰击。但实际上,类似台风眼的狙击位置确实存在,但其中崩坏兽的数量极其惊人,按照原定计划装载的贯穿性主炮“米斯特汀”竟然无法完全穿透由帝王级崩坏兽组成的防御阵型。紧接着,位于台风眼正上方的“原初”号和“大三角”号浮空战舰就像被巨型霰弹枪打中了一般,由突进级崩坏兽发动的自杀式攻击在从核心位置处爆发的强风加速下几乎击穿了浮空舰的力场盾,迫使两艘舰艇不得不远离风暴云,产生了现在这种僵持的局面。
从三江市地面导弹阵地发射的二级推进集束导弹以接近五十马赫的速度击中了“原初”舰左翼的突进级崩坏兽群,引起了一连串的连锁爆炸,气浪甚至使得接近千米长的舰体都发生了剧烈的晃动。
“你认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原初”舰的舰长向达利亚斯问道。
感受到军帽帽檐下射来的锐利视线,达利亚斯认真地回答道,“‘核心’在三十个小时之内就产生了比极东支部的情报中的数量多出接近一百倍的数字,如果这个数目是呈线性增长,那么从战斗开始到现在的半个小时中,崩坏兽的数量应该增加一点五个单位左右,比我们目前统计的歼灭数要少;但是这么快的增殖速度,不排除它们是以指数增长的可能,那么在这个地方打消耗战是绝对的不利,必须以最快速度摧毁位于核心的帝王级崩坏兽。”
“雷达报告,风暴云中出现了接近两个单位的突进级崩坏兽,并探测到帝王级的反应!”
在极东分部的报告中,崩坏能扫描雷达探测到的崩坏兽数量在两千左右,由于这次作战中崩坏兽数量爆发式增长,因此将两千只定为一个单位进行计数,而在半个小时内,三艘浮空战舰已经摧毁了五个单位左右的突进级崩坏兽,但是和总数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我的建议很简单:冲进去。”达利亚斯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强行突破,放弃攻击,将崩坏炉的能量全部转移到护罩上,在台风眼正上方将我释放,由我来完成最后一击。”
舰长笑了,她从舰长席上站起来,看向全息屏幕中的三个人。
“接下来,把指挥权都交给我,如何?”
“没有异议。”
不知道已经多少次,从四百多公里外发射的导弹在昏暗的天空中炸裂,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光芒暂时地将恐怖的乌云一扫而空,而那炽烈的光芒又瞬间被崩坏兽的洪流吞没。不过,就像“原初”号的舰长所说的那样,“现在是我们的回合了,准备接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