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吗......”瓦瑟莉用连自己也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她已经为这次的考试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接下来就看运气了。不过，在场的绝大多数学生和她都是同样的想法。
“没事吧，不要太紧张了。”艾泽雅安慰道。月辉一脸担心的样子，不过似乎她担心自己的成分多一些。
瓦瑟莉点了点头。
她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达利亚斯的身影。
和猜测的一样，达利亚斯应该是受了较严重的伤，所以才缺席了考试。瓦瑟莉反而松了一口气，因为她还没有想好再次看到达利亚斯的时候该怎么面对她。无论如何，自己的这种偷窥的行为不管造成什么样的结果也是自作自受。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钟声响起。
这意味着，在两天的理论考试之后，现在准备开始的是对于体能和实战的考核。
“咳......”瑟琳娜快步走到列队完毕的学员们前方。“就像你们听到的这样，现在考试已经开始了。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所有行为都将受到监控。”
“现在开始分组，各小组将按照不同的顺序进行各科目检测......”
“科目一即将开始，请念到编号的小队在指定区域集合......”
“怎么样？”
“评价还是C。正常水平吧。”艾泽雅道。
瓦瑟莉叹了一口气。在战斗方面，尽管她有信心达到D级，但和艾泽雅与月辉比起来，她还是自愧弗如。
接下来是枪械、剑术、体术等科目的考核。
基本都是C-级，一个平平常常甚至有些低的成绩，但对于瓦瑟莉来说，从D级到C-级已经是相当大的进步了。
最后一科是崩坏能适应力。
瓦瑟莉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一直以来她的适应力只能达到C级，状态最好时也只能达到C+级；然而这次，测试结果显示她的适应力已经达到了B+级，这对于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要知道，崩坏能适应力是一名女武神未来潜力的重要数据指标，能够容纳更加大量的崩坏能，就意味着能够使用更多强大的武器和能力。
“太好了。”望着流露出惊讶的瓦瑟莉，月辉鼓励道，“我一直觉得你是有这个潜力的。”
艾泽雅拉着瓦瑟莉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加油。”
“嗯。”
学园长办公室。
“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当然。这个机会转瞬即逝，若是现在不成，我们将失去在与希佩尔的竞争中的优势地位。一个合格的成体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为了她，我们可是呕心沥血。”
“......”
“听好了，万事开头难，我已经厌倦了这一切，不想再次付出那么大的牺牲，从头再来了。若是你也和我一样，想要到达那个终点的话，我们就必须反抗。我们要证明，‘我们’才是能够决定这世间任何事情的存在。”学园长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我答应了你会实现你的夙愿；你也答应了我会完成自己的职责。这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愿望，这次，我们一定要实现它。”
“是。”
副官行了一个军礼，转身走了出去。
学园长叹了一口气，将身体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
戏如人生。连我自己差点都相信我是一个追求力量和权力的野心家了。
“希佩尔啊，我何时才能斩断这因果的枷锁呢？如果你的野心和欲望不是那么炽烈的话，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世事难料啊。”
教学楼顶楼天台。
这里平常是禁止学生进入的，只有在开展大型活动时才会开放。
“咔哒”一声，生物识别认证的密码锁开启，一个穿着女武神学园制服的人走了上来。
“准备好了吗？”副官问道。
“当然，阿丽雅阁下。”
“这里不是德沃斯金斯（DewasKings），我也不再是你的长官了。”
“不，从那一天以来，过去的我（Letty）就已经死了，内心的火焰早已熄灭；若有什么任务的话，请尽管使用我吧。”
罪恶感从心中翻腾而起。那件事，是我内心永远的伤疤，我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然而，我已经走上了这条道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是的，现在有一个重要任务。”
副官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回答道。那是指挥官下达命令的口吻。
“我需要你，去杀掉一名学员。”
“看样子，你应该能顺利地从D级晋升到C级了。”负责综合评定的教师对瓦瑟莉鼓励道，“加油啊，再有一步，你就能够正式进入作战部队了。按照你目前的崩坏能适应力评级，你应当是可以达到这个水准的。”
“谢谢老师。”
“我就说嘛，你一定可以做到的。要对自己有信心。”
瓦瑟莉正在慢慢确信，只要自己努力，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强大的女武神。
不过，接下来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实战考核。
无疑，实战考核中的佼佼者能够分配到更多的教育资源。资源是有限的，所以资源的获得是需要学员们去争取的；这是上层的说法。其实，为了确保每一个学员都能够成为有用之才，首先学习资源是绝对足够的。不过，培养学员们的竞争意识同样是很重要的。按照瑟琳娜的说法，一潭死水里，是很难养出好鱼的。
“下面请点到编号的学员，前往各自对应的模拟器就座。”
“快点搞定哦，完事了我们到下面去庆祝一下呗。”月辉道。
“这个主意挺好的，我赞同。不过......”
“知道了啦，我请客就是了。”瓦瑟莉无奈地说道。“我先过去了。”
“加油！”
瓦瑟莉挥挥手，钻进了模拟器。
主控制室。
“我去泡杯茶。你要来点儿吗？”
“算了，待会儿‘军师’看到了又会挨批评的。”
“她不是今天去开会......”技术员硬生生将后半段话咽了回去，站起一半的身体又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自动门开启，‘军师’阿丽雅·格里姆（Aria Grim）走了进来。
“学园长的S级权限。把第三号模拟器的实时影像监控线路接给我。不管你们看到或者听到什么，都给我立刻忘掉，违者军法处置。懂了吗？”
“明白。”
阿丽雅离开后，技术员们面面相觑。
“这又是哪一出？”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服从命令就是了。”
“你说的对。把我们这边的影像切掉吧。”
第三模拟器，虚拟实战场地“冰冻旷原”。
这里是以西伯利亚冰原为蓝本模拟出的地形环境。放眼望去，视野之中几乎全是白色，这单调的颜色似乎延伸到天的尽头。而在地平线处，淡蓝色和白色融为了一体。难以分清到底哪边是天，哪边是地。
远处矗立着一座城堡。
看着那座城堡，瓦瑟莉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家和被强盗杀死的父母。
她开始向那栋建筑物移动。在方圆五公里的模拟地域内，有着大量随机分布的雪丘，而那座城堡是唯一的制高点。她相信，敌人也必然会向那个方向移动。
接近了......接近了......
瓦瑟莉小心谨慎地快速前进。在不清楚敌人位置的情况下，既要快速占领制高点以掌握主动权，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她一边前行，一边抹去在雪上留下的脚印。深深的脚印被抹平之后，风雪拂过，地上便再无痕迹。
通过拉起的吊桥，进入半开着的大门。
“看来出于公平起见，没有办法封住呢。”瓦瑟莉看着断裂的铰链自言自语道。
不过，这是进入城堡的唯一通路。瓦瑟莉立刻寻找合适的监视和狙击地点。
拿定了注意，瓦瑟莉立刻穿过外墙，进入了城堡。不过，她很快发现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一模一样？”
算了，没时间计较这些了。现在时间非常重要，敌人随时都有可能进入城堡。
“这里右转......”
瓦瑟莉看着面前的螺旋楼梯，有些语塞。
连内部结构都和自己记忆中的家一模一样。这到底是巧合，还是......
她拔腿冲上楼梯，在路上的狙击点快速布置了简易的感应触发式陷阱，接着跑过长廊，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趴了下来，调出了隐形眼镜里的望远模式。这个地方，是她小时候等着看外出采购归来的车子的秘密地点，她准确无误地从记忆中找出了这个地方。
“！”
一道光束过后，瓦瑟莉刚跑过来的塔楼立刻崩塌；陷阱被触发，崩坏能炸弹爆炸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和紫色的闪光。
“怎么会......”
一股寒意掠过瓦瑟莉的背脊，她站起身来，冲下另一侧的塔楼。数秒后，另一座塔楼也在光束中轰然崩塌。
不知道敌人的位置，甚至不知道敌人使用武器的类型。
没有应对的方法。
而敌人的策略只有一个——用绝对的威力扫平一切。不管瓦瑟莉如何布置试图拖住敌人并寻找敌人踪迹的装置，总会在飞来的射线中化为灰烬。敌人在最初的两发狙击后，就将攻击变更为了威力较小，但覆盖面更广、射速更快的模式，以实现不间断的火力压制。从这方面来看，敌人无疑选择了非常稳健的战斗方式，密集的攻势迫使瓦瑟莉向结构更复杂、更加利于躲避的城堡深处移动。
那么，这些射线攻击的反向延长线交点处，就是敌人的大概位置；瓦瑟莉是这么考虑的，她甚至没有空闲想一想为什么她的考试会这么困难。不过，她确实不得不向更远处移动；虽然威力相比最初的两发狙击来说较小，但这些密集的射线里随便一发打中她的话，她必定会失去战斗能力，从而被判负。
“这样子只能是慢性死亡罢了......怎么才能突破这样的状况？”
一个灵感闪过瓦瑟莉的大脑。
她从脑海里拼命地回想着城堡的结构图。如果和她记忆里的情况没有大的差别的话，就可以......从那个地方直接绕道奇袭敌人的背后（backstab）。
首先，要营造一种她正在往更深处逃窜的假象。然后，穿过二楼右侧的卧室，在走廊的尽头，从暗梯下楼，绕到进入大门后的大厅的后侧走廊......于是，瓦瑟莉成功绕到了正在上二楼的楼梯前，会客大厅的最内侧的敌人背后，看着她走上楼梯。在狭窄的空间里，射线的攻击会更加密集；所以，瓦瑟莉必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楼梯从中间被炸断，碎裂的木屑连同正在楼梯上的敌人一起从半空中落下。
这一次，瓦瑟莉赌赢了。
无论如何，敌人也不会截断自己前进的唯一道路——毕竟敌人不像瓦瑟莉一样了解这里的结构，因此她不会对楼梯发动攻击；而从她之前的行为模式来看，瓦瑟莉判定这名敌人没有携带用于搜索隐藏物体的探测装备，只能选择用地毯式的火力覆盖来摧毁可能的陷阱。隐藏在暗处的炸弹创造了绝佳的机会。拥有有着强大火力的武器装备，却没有携带基础的探测雷达，这种事情本身非常奇怪。但是，她已经没有犹豫和思量的时间了。
机不可失。瓦瑟莉立刻使用了她身上威力最大的武器——12.9mm电磁加速式反器材狙击步枪。崩坏能淬炼过的高爆穿甲弹呼啸着，在枪管的电磁场加速后从枪口飞出，射向敌人的头部。
——不可能。
在瓦瑟莉瞳孔中倒映出的，是敌人转过头来，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她的样子。
足以贯穿60mm厚的机甲用高性能合金装甲板的子弹被弹飞了，在墙壁上留下一个大洞。
随即是一阵冰冷和麻木的感觉，意识开始沉入厚重的烟雾之中。
直到失去意识，瓦瑟莉都没有想清楚，究竟为什么子弹会无缘无故地偏离方向。
难道，我会在这个地方败北？
瑟琳娜老师说过，可以申请一次补考的机会。我一定......
然而，预想中的成绩结算界面并没有出现。
在“死掉”的身体里，瓦瑟莉依旧能够看到大厅顶部的天花板和水晶吊灯。她不禁感到非常疑惑。
她的敌人走了过来，这时瓦瑟莉才意识到自己对抗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四架浮游炮，全部都是战车级的崩坏能射线炮“永青之枪（Mistilteinn）”。实际上，瓦瑟莉不认识这些浮游炮是什么型号；有关于作战部队的知识要到下一个学期才有涉及。不过，她已经亲身体验过它们的威力，完全了解到了其破坏力。这些富有科技美感的两米多长的战争机器此刻正将炮口对着她，这完全不是一件什么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甚至能够闻到灼热的炮管散发出的气味。
快结束吧。
让我回到现实世界。
“虚拟空间确实是一个很方便的东西......对吧？”
瓦瑟莉惊恐地看着那个她一直以为是战斗用模拟程序的虚拟体开口对她说话。
“在虚拟空间里杀掉一个人，完全可以不露痕迹......完全可以说是训练事故，当做意外来处理......毕竟，人在这里的感觉信号全部都由直接与大脑连接的机械来生成，如果它的功率变大了那么点，只消改动一个小小的参数......一切就可以归罪于技术故障了。”
瓦瑟莉想要喊叫，可由于她的身体已经被系统判定死亡，她就是偏偏喊不出声来；她无法理解有人想要杀掉她的这个事实。
“在二级平层上通过局域网向模拟器发送过载指令......绕过防火墙......屏蔽紧急制动程序......指令发送中......”
我是为了成为一名有用的人，为了保护无辜的人，不让他们经历像我一样失去家人的痛苦，才决定成为女武神的。
可是，为什么怀揣着这样的心愿的我，却要受到这样的背叛和惩罚？
不理解。不相信。不认同。不愿意。不想死。
跨越十年多的时光，名叫瓦瑟莉·艾斯希尔的人类终于再次说出了那句话。虽然，她已经忘掉了很多事情。
“神啊，如果有神的话，不论是谁都好，请救救我吧......”
金黄色的太阳缓缓沉下西边的地平线，火红的晚霞看上去分外的绚丽。
阿丽雅站在天台的边缘，眺望着，沉入思绪的深海。
我终究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所拒绝的，我所追求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她向天空伸出了手。
那由深蓝向浅蓝，再向橘黄到火红色渐变的天穹，看上去是那么的接近，又是那么的遥远。
“呼......”
“哟，一个人吗？”
“莫娜（Monar）......你出现在这里也是挺稀奇的。”
“怎么，浮空舰的舰长就不能到女武神学院的教学楼天台上喝酒吗？”
“倒也不是......正好，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
“你会给你的舰员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
“会啊，尤其是当上级给我布置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的时候。”
“即便她们会因此而殒命？”
“对。我们会为命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不会有罪恶感吗？将那样相信自己的人们置于死地。”
“我有什么办法呢！干我们这一行，总归没有个好下场。今天有许多人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然而她们依旧对明天充满期待。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不辜负她们的牺牲。”
“你找到自己的太阳（Solem）了吗，莫娜？”
“......呵。”莫娜将红酒一饮而尽，“我一定会找到它的。”
在阿丽雅的视野右下角，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点；在终端上出现的这条消息，表示正在进行的一项绕过防火墙对模拟器信号单元的功率参数进行调整的操作。
“来了吗......”
“什么？”
“......我的罪孽。”阿丽雅回答道。
攒射的光束被冰镜弹开，四散纷飞。
晶莹剔透，仿佛由水晶铸成的冰剑挥过，将敌人的脖颈一斩两段，喷溅而出的血花在空气中被冻结，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剑刃完全没有沾染到血迹。
随后，身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失去操控者的浮游炮也从半空中砸了下来。
啊，回归到那深邃的大海吧，它会包容一切，替你承担痛苦和悲伤。
“这......不是我想要的......”
即使你竭力否认，也不能够否定真实。这力量，就是在你的强烈愿望下产生的。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
时机已至。
“你还没有察觉吗？这里可是虚拟空间，是模拟出来的世界。无论你在这里怎么破坏，都不会真正地作用于现实世界哦。”
一扇门凭空出现，阿丽雅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微笑着看向面前胸口被开了个大洞的瓦瑟莉，不，是某种非人的东西。
“是你......上次见面，还是在十年之前吧？在德沃斯金斯的实验室。”
“承蒙您还记得我，不错。”
“哼，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究竟又想怎么样？”
“想请您帮个忙，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电光石火般袭来的剑刃，被阿丽雅轻松接下。她双手的手套和袖子被撕得粉碎，露出了将手和小臂完全包裹住的臂甲。这一类型的外骨骼便于隐藏，而在战斗时能够爆发出强大的威力。
“别太心急。你现在能够发挥的力量，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相信在刚才的战斗里，你也有不小的消耗吧？”
冰剑逐渐消散。
还没等冰之律者有所反应，阿丽雅的铁拳已经结结实实地嵌入了她的腹部。在这一记重拳下，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跟移了位一样；她喷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下手狠了点......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好了，是时候结束这场考核了。”
她打开操作面板，在一列列的指令里滑动着。
还好及时屏蔽了外部访问，否则就真的死人了。
“说实话，我还是没有理解你们到底要做些什么。”艾萨克·牛顿笔直地站着，一如她当年在军队里时那样。
“嗯......当初女武神部队的高级指挥官们都没有参与进‘九王国’计划里来，因此你们都不甚清楚，这的确是事实。简单点来说，你当年和‘空之律者’正面接触过，你的印象是什么样的？”
“我至今都认为，那是人类不可逾越的高峰。”
“那么，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跨越它。”
“！”
“不用那么吃惊，我的朋友。那种战争，我们已经受够了，不是吗？我发过誓，绝对要将这种东西连根拔除，还给人类一个自由和安宁的世界。为此，我们一定要跨越崩坏这座险峰。”
牛顿立刻明白了，面前的这个人想要的是什么。
一切的终结与开始。这就是“九王国（Yggdrasil）”。
她没有反对和拒绝的立场，所能回应的唯有一声叹息。
“风暴将起。时间已经不多了。”
“两年。”
牛顿惊愕的盯着面前这个身形佝偻，眼神却无比坚定的老人。
“我明白了。我会完全听从你的调遣。”
老人笑了。
“亲爱的朋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的。”
“最近，你来医院的次数是不是太多了啊。”
一睁开眼，就是这样一句冷淡的问候。
瓦瑟莉慢慢地坐起身来。
“你在考核中晕过去了，考核结束后医疗队的人把你从模拟器里抬了出来。”
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看你那一脸迷茫的样子，应该是失去意识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瓦瑟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
“我的考核......是失败了吗？”
唯一记得的，是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整个心脏都被焚烧殆尽的死亡体验。然后，发现自己并没有退出考核......
再之后，就失去意识了。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教务处的人让我转告你，你的考核通过了。虽然并没有击败敌人，但你遇到的是超出规格的对手，于是考官通过对整个战斗过程的综合评定，作出了合格的结论。”
瓦瑟莉把手掌贴在胸口，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谢谢。”
“叮嘱过你不要勉强自己的，你就是不听。回去好好休养一下，别对不起自己的身体啊。”
“明白了。”
薛定谔摆摆手，给瓦瑟莉开了一些营养品，看着她换好衣服离开病房，消失在回宿舍的道路上。
“我想先休息了。”
回到宿舍的瓦瑟莉，对两位一脸关切的好友道了晚安，用坚定的眼神目送她们带着一副“要不我们陪你一起睡觉”的样子离开自己的宿舍，熄灭了台灯。
“为什么要隐瞒我的存在呢？害怕如果真实的自己暴露，你们的友情就将灰飞烟灭吗？难道，你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些虚伪的人类对你的背叛吗？”
刚才在医院里的时候，瓦瑟莉就已经是竭尽全力掩饰自己了。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多出了一个声音。那并不是她的妄想或幻觉，而是一个切切实实存在着的意识和灵魂，这个想法在她从医院回到宿舍的路上已经愈发确定。
但她依然不肯相信。
最可怕的是，这个声音似乎对她内心的想法一清二楚，自己竟然毫无秘密可言。
“当然了，我就是你啊，自己怎么会对自己留有秘密呢......除非，呵呵呵......是连自己都已经忘却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这个声音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但是自己一定要赶紧入睡。睡着的话，应该就可以躲避这个奇怪的声音了吧。之所以拒绝艾泽雅和月辉来陪自己，也是害怕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无法控制自己。
“我倒是暂时不会做什么啦......你想要逃到睡梦中躲开我，这想法也太天真了。”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
糟糕，一不小心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还是赶快睡觉吧。
“算了，看到你这慌不择路、不知所措的样子，我暂时就不烦你了......但是，你最终会发现，我才是最爱你的（Ich liebe dich）。你一定会主动来呼唤我的，不是吗？”
瓦瑟莉终于像一个普通人那样睡着了。
就像慈爱的母亲抚摸着睡着的孩子的头一样，瓦瑟莉身体内的另一个人格感受着她所称之为“表面人格”的脑电波，沉浸在她思维的起伏之中。
“只有我，为你承担了一切的痛苦与绝望；只有我，会为了你，向那些虚伪的人类复仇；我对你的爱护如大海般深邃，我为了你愿意掀起狂乱的风暴。为什么要惧怕我，远离我，拒绝我呢？我明明比任何人类都要爱你......”
“我，即是你的心灵，你的梦魇，你一切的真实。”
夜色，笼罩了一切。
瓦瑟莉梦到了自己的过去。
被送到疗养院，从疗养院出院，被孤儿院收容，在那里认识了艾泽雅和南宫月辉。
她还仍然记得，来到孤儿院招收学员的女武神教官是怎么对她们说的。
“你们想要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吗？”
“想。”三个人都不假思索地说道。
是的，她们失去了太多，所以不想再体验失去的感觉了。
“但是，为了守护，你们将会失去更多的东西。”
尽管如此，她们还是选择了成为女武神，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也许，只是为了单纯想要保护某样东西罢了，仅仅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心意。又或许，是不希望再有人体会和她们一样的失去。
就像是风暴过后洒在大地上的温暖光芒一样，给人带来些微的勇气和希望。
至少，她们没有后悔过。
说不清是幸福还是苦涩的泪水，打湿了枕套；泪痕又像那个泡沫般的梦一样，在清晨的阳光里消失无踪。
“没能完成任务非常抱歉。”
“不必在意。”阿丽雅淡淡地道，“从结果看来，任务算是完成了。不过，你以前毕竟是做文职工作的，把你分配到作战部队确实有些勉强。这样，我给你一个新的任务。”
阿丽雅想了一会儿。
“你去海滩上卖烧烤吧。我记得你当初做饭还挺不错的，不像是大小姐，倒像是府邸里的厨师。”
“......是。”
“不用那么勉强。在我给你新的指示之前，你也可以顺便休息一下。”
“明白了。”
“一切费用都可以以我的名义去找财务部报销。”
留下这句话，阿丽雅撇下了还杵在原地的莱蒂，快步走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