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离开了店面,天已经亮起来了。
两栋紧挨着的高楼所构成的小巷子,也被天光照亮,总让我想起在山谷中见到的“一线天”景象。这一线天是人造的,在锡安市随处可见,不免让人怀疑城市的兴起建立,是否会让自然奇景也变得廉价。
“好累啊。”
“需要帮您叫辆车么。”
“不用了,诶呦...挺近的,走回去就行了。”
我感觉有些偏头痛,用拿着手机那只手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了一方,头还疼么?”
“有点。”
“需要去药店买些药么,右转走4分钟左右就有一家自助药店。”
“也行吧,正好家里没什么药,买点布洛芬什么的备在家里以便不时之需还是挺有必要的。”
“您昨天不应该不擦干头就去睡觉的。”
“我都不擦干头睡觉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偏偏这次出问题,我看就是,早上起得太早了。”
“如果需要的话,您可以先回家休息,然后无人机送药到家。”
“那样要付快递费了吧,反正只要走四分钟而已。”
再次路过油茶摊,这里的人比刚才多了一些,在远离柜台的桌子前,还有一对年轻情侣在说笑。
“维持身体的健康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小天说。
“我知道我知道,身体是本钱嘛,反正说实话,无论是破解AI还是当网管,嗯...在那家麦田电竞当网管,应该是很轻松的工作,我的身体也不会被拉得太垮。”
清晨,即便是离市中心还有一段距离的这里,人行道上人群依然分布密集,这里的人生活节奏有些过于快,让我想起了亚洲的另一座城市,东京。但快节奏的生活在这里是必须的,如果在这里的人们不努力的话,这座城市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完成她的崛起。
“黑市的地理位置可真是偏僻,你以后要经常来这边么。”
小天问。
“当然要偏僻一点,谁都不想惹麻烦上身。”
“但这种地方,不是犯罪高发地段么,还请您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
“嗨呀,小天,怎么净说风凉话。”
“只是一定要注意安全罢了。”
我走出巷子,右拐,走了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药店。
药店的店面很大,和我想象中的“自动贩卖机”似的自助药店完全不同,药盒子整齐的摆放在货架上,我要买的布洛芬也被放在一个显眼的地方。
走进药店,我的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等身大小的OAI投影,投影穿着浅绿色的护士服,对我报以微笑。
“喔...”
我朝着货架走了两步,投影立刻跟了上来。
“高级啊,整家店里都有投影设备。”
我抬头看向房顶,那里挂着起码八台全息投影设备,应该可以无死角覆盖整个店面。
“先生有什么需要呢?”
“布洛芬,那边的就行了。”
“是感冒头痛么?您可以看看...”
“不了不了,就布洛芬,买一点放家里,感冒发烧都可以吃,或者什么地方痛都可以吃。”
我说。
我自己走向了货架,作为导购的OAI跟了上来。
她微笑着,没在进行多余的推荐。
布洛芬包装盒上画着的,像是一轮落日的标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那里见过,我举起手机,用摄像头对准布洛芬的外包装。
“是曙光制药公司生产的布洛芬,那是您妹妹工作的地方。”
我妹妹...
我还以为罗莹莹工作的地方会是什么卖保健品的制药公司,没想到会造布洛芬这种药啊。
我看向其他货架,这个如落日一般的标致,出现在了货架的不少药品上面。
“话说,我的妹妹是什么职位?”
我问小天。
她给我的那张名片我并没有仔细看。
“生物工程部首席。”
“曙光制药是大公司么?”
“是世界第二大的制药公司,在10年内迅速崛起,因为其创建的青春疗法以及许多得到应用的基因编辑疗法而闻名,收购了许多家制药公司,包括拜...”
“她是一个部门的首席...”
“没错,我刚刚查了一下,部门首席差不多是就是一个部门的技术执行官,或者首席科学家的样子。”
“她原来,在这种地方工作么...”
我的那位天才妹妹,年纪轻轻就...也罢,她是天才。
我既然她在制药公司身居高位,那买药应该也会有折扣什么的吧,我是不是应该让她帮我带几盒布洛芬?
不,那样也太蠢了。
她如她所愿,成为了一个有用之人。
我也要努力变成有用之人才行。
“两盒布洛芬。”
我说。
“先生需要用医保卡么?”
“医保卡...我连给我缴五险一金的工作都没有。”
“支付宝行么。”
“好的先生,账单已经发送到您的手机上,确认支付即可。”
“嗯?不用扫码么?”
“不用。”
“是面部识别么...啊...”
我寻找着店铺内的摄像头...不,店内有八台投影仪,摄像头肯定有不少。
我用手机支付了账单,拿着药走向了了药店门口。
“祝你身体健康,先生。”
身后的OAI投影如此说。
我转身对她点头。
“谢谢。”
却见她已经像是幽灵一般不见了踪影。
〇
回到家,拥抱家里的热空气,头痛并没有缓解,反而增强了不少。
“难道是空调病?”
我打开药盒子,生吞下一颗胶囊,拿起放在饮水机水桶上的水杯,一口饮尽。
“我回来了。”
我走向PAD。
“欢迎回来。”
小天对我说。
虽然小天对我说欢迎回来不赖,但是我更希望她对我说这句话。
以前我打完球回宿舍的时候,她经常给我说,虽然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很喜欢闹别扭了。
将兜里的硬碟掏出,径直放入了昨天买的OM主机中。
OM主机原本是为她准备的,但现在却放入了一张无关的硬碟...我想她也并不会为此而感到生气什么的,她可没有什么特殊情结,至少我觉得没有。
狄安娜,那个失去作用的OAI的形象被投影到了桌面上。
唉...怎么搞呢...怎么搞呢...
在布兰丁那边,我说了不少大话,我的确认识一个比OM工程师要了解OAI的人,但是那个人现在应该不会帮我,而删除硬碟记忆信息以外的神经网络记忆,的确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情。
“狄安娜小姐。”
我呼唤她的名字,她转过头,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能计算一下二的七次方么?”
我问。
她看着她认为的声音的来源方向,没有任何反应。
“没法对正常的问题进行反馈...”
“128。”
“诶?”
我看着狄安娜愣了几秒,才意识到回答我的问题的并不是她。
“小天,没问你啊,哦呜...天啊...”
不知为何,头痛稍微加剧了一些。
“啊!非常抱歉!”
看到我头痛的样子,小天连忙抱歉。
“啊不...没事。”
“您的头还痛么?”
“布洛芬也不是什么立竿见影的药物,痛是正常的。”
我说。
“我该怎么救你,狄安娜小姐,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将你送来的那个男人看上去身上也没出什么大事,OAI也不会恐惧死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事件,才能让她产生剧烈的情感波动呢?
“等那个男人来电话,我得问问他才行。”
我打开手机,用E-mail将手机号发给了老板,把手机撂下,离开桌子,走上了床,然后闭上了双眼。
〇
再次睁开双眼,手机铃声直响。
我支起身子,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
“一方,头痛好点了么?”
“好多了,帮我接通一下电话。”
“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PAD那边传来。
“啊...您好,您是狄安娜的所有者吧。”
“狄安娜?你怎么知道她叫狄安娜的?你...已经治好了?”
“没有,我想我们见过面,在昨天,OM专卖店那里。”
“你是昨天那个,劝我破解的人?”
“是。”
“你就是赚这份钱的,才会来劝我的吧。”
他有些直言不讳,但是我并没有感到不适。
“我是赚这份钱的,不过我的确很想帮您还有狄安娜,但是她现在陷入的一种情感失控状态,虽然解除情感限制会让她正常运作,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有陷入疯狂的可能性。”
我就像是在和家属陈述病人的病情一般。
“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尝试删掉OAI的一些记忆,然后进行破解,但是能保留下来的记忆零碎且不多,会产生很多断片。”
“不行!!”
那男人激烈的要求道。
“是存储了什么重要信息么?”
我问。
“...”
男人只是沉默。
“不能删除记忆是么。”
“是的,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原样复原。删除记忆,和初始化有什么区别,你昨天可说的是,只要破解就能好。”
“破解的确能好,但是她可能会疯狂,就像是人一样,收到了什么巨大的精神冲击,也会疯掉。”
“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
“当然,她可能还会对一些问题作出反馈,比如她曾经的记忆。”
“我不能接受。”
“也是,没人会让疯狂的人管账。”
我说。
“...”
男人接着沉默。
“不过我想问问,她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这很重要么?”
“一般来说,能让OAI陷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低,OM的OAI既不会感到过度的恐惧,也不会狂喜,一般来说发生了什么悲伤的事情。”
“无可奉告。”
那男人斩钉截铁的说。
“如果您能透露的话,可能会对我的工作有帮助。”
“我不便透露。”
男人接着说。
“不管怎样,我希望您能恢复她,酬劳我不会亏待你的。”
“明白,我会努力的。”
我说。
“如果可以的话,尽快。”
他这样说。
“事情解决我会联系您,如果还有其他什么事情,我就打这个电话过去行么。”
“这是我办公室的座机,你周内联系我的话打这个就行,我的个人手机...一会儿我会给你发个短信。”
他说。
“您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呢?”
我问。
“...”
男人沉默不语。
“那再见。”
我说。
男人便挂断了电话。
到头来,那边并没有给什么有用信息,要求倒是挺高。
“狄安娜啊狄安娜,你经历了什么?”
我这么问。
“虐待。”
一个声音这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