磁盘旋转，程序运行，屏幕暗灭，随即跳出几行命令。
图形化的界面加载出来。斑驳的光点，让我的屏幕宛若星空——那星空便是她和狄安娜小姐的意识。
那里的每一刻闪烁的星星都是神经网络中的节点，当星星亮起，就说明神经元被调用了。星星和星星之间，有着微弱的光所构成的线条，那些线条便是神经元之间的联系。
我的手敲击键盘，输入开始同步的指令。
机械硬盘旋转所产生的鸣音变小了些，但散热风扇的呼啸声瞬间响起。
我或许应该把我的VR利用起来。
我把VR眼镜待在了头上，一瞬间，我便漂浮在了群星之中。
“要一个一个的隔离这些神经元么...”
我自言自语道。
这里有数以万计的神经元，如果要隔离那些能让狄安娜小姐产生痛苦的神经元，未免是一项大工程。
这种事应该让算法来做，而不是我来。
我在内心中抱怨道。
神经网络和女儿还有狄安娜的意识同步，那些神经元忽然有一半变为了红色。
“红色的是我的神经元，别弄错了，我可看着呢，别想篡改我的意识。”
我的女儿警告到。
她不知道对我的程序做了什么，当我用手势选中那些红色的星星的时候，一个上锁的特效弹了出来。
“那是当然的。”
“我要开始同步了。”
女儿说。
“记住，不要让我分心。”
“很抱歉让你体验痛苦的记忆...”
“痛苦的不是我，你应该让那个男的来给她道歉！”
女儿的形象出现在了VR视野中。
她闭上了双眼。
红色的星星闪烁起来，而黑色的星空变成了一片片的雷云，红色的和白色的闪点开始交织放电，电流从红色的星星那边传导到了白色的星星，让白色的星也跟着闪烁了起来。
她皱起了眉头。
红色的电流流过特定的星，让那些星星处于常亮状态，她现在已经在体验狄安娜记忆中的痛苦了吧。
“嗯...”
听到我的声音，那些原本寂静的群星又再次杂乱的亮起来了。
“我都说了别打扰我。”
女儿睁开眼，她身后的红色星星随着她的言语震荡了起来。
“啊抱歉。”
“还出声！”
“抱...歉...”
我下意识的道歉，女儿则是瞪了我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我先把自己隔离起来了。”
她对着我的方向摇了摇头。
“不要对我的神经元动手动脚。”
她用手指着我，说。
她有些不放心的看向了侧方，最终再次闭上了眼睛。
她向后倾倒，阵风似的东西托起她的身体，她在群星中漂浮，然后沉入星空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红色的闪点逐渐暗淡，在视野中形成清晰可见的光线与电流循环，她大概让自己完全陷入了回忆中了。
我遥望四周，用手势调出了UI界面...现在我要做的是，对这些电流流过的，所激活的狄安娜的神经元进行筛选。
“筛选啊...唉...”
我开始在星海里一个一个的筛选亮起的群星，同时尝试用一些表示痛苦感情特定的词汇去刺激已经失去意识的狄安娜，希望那些词汇能够引起狄安娜的共鸣，但言语刺激的作用微乎其微。
在说了将近五分钟关于痛苦的词汇之后，我感到口干舌燥，便闭上了我的嘴。
我静默的观测这软件统计的神经元激活次数，将一个一个区域，一层一层的神经元各个排查过去，然后将那些因为痛苦记忆而被激活的神经元逐一隔离，不知道过了有几十分钟，还是几个小时，我就略显烦闷。
“诶呀...”
我的手指有些酸痛，胳臂也一样，可能是今天在机厅玩的太狠了吧。
好想要去干些别的事情。
但是一想到她，我的女儿正独自承受着来自她人的梦魇，我就有些缺乏离开VR，去做其他事情的动力。
要是有人能帮，提高一些我的工作效率就好了。
对了，或许可以请小天来帮我，我想她是不会介意的。
我切出程序，给了小天一个可以访问我笔记本的权限。
女儿把自己隔离的了的话，应该听不见我和小天的对话了。
“小天，能帮我个忙么？看一下VR，顺便，你可以把自己的形象也输入进来。”
听到我这么说，染着蓝色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小天就站在我的面前，离我相当近，OM的建模相当精细，仿若让她真实可触碰一般。
我看到她的锁骨...锁骨上方的阴影。她微微颔首，背景中的白光勾勒出她脖子上微微凸起的肌肉线条。
“胸锁乳突肌。”
我的嘴不知怎么的就低语出了那条肌肉的名字，那条肌肉引导着我的视线，让我看向了她的锁骨下方，淡蓝色的布料将我的想象所遮蔽了。
“您说了什么。”
“一个解剖学名词而已...没啥...”
“您寻求我的帮助么。”
“嗯，能帮帮我么，我需要隔离狄安娜小姐感受痛苦的神经元。”
“我应该怎样协助你。”
小天在我的面前，声音却从右边传来，因为我房间的音响放在右边吧。
“诶...你看这个UI界面。”
我调出一条新的UI，将其滑向了小天。
小天伸出手，触碰了那界面，然后想拿着PAD一样将界面拿起起来，走到了我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走到了我的右边，离我相当近...我只需要转头，就能看到她白色的头发，还有她的耳朵。
她观察着UI界面。
“这一行是算法自动筛选出的，激活次数比较多的神经元，但是可能并不是因为痛苦回忆而激活的，所以你要找到神经元位置，确认神经元兴奋的来源与女儿进行的回忆有关，也就是说，要计算一下神经元间的逻辑距离，你看这里...”
我给小天讲起了我的工作方法，希望我的言语不要太晦涩难懂。
很久以前为了在大学里找到女朋友，我可是好好的锻炼过我的话术，不过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小天听的很认真，她本不应该从事相关的工作，她只是个语音助手而已...
不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我大概明白了。”
“那你试试，这层，要隔离的神经元有哪些。”
她的手并没有动，但是UI界面则在飞速的切换着，大概OAI并不需要动作，靠意念就能操控电子产品吧。
没几分钟，她就挑出了一些需要隔离的神经元。
我检查了一下小天的工作，她找出的神经元基本无误，但是漏找了不少，也误伤了几个看上去和苦痛记忆完全无关的正常神经元。
但我不能因此而责备她。
“漂亮！没错，就是这么干，很有天赋嘛小天。”
她并没有因我的认可而激励做出什么表情来。
“需要我继续吗。”
小天像是在要许可一样。
“嗯，你在做一层，然后我们一起来，这样效率就更高了。”
她面前的界面再次闪烁起来。
她的表情很认真，OM的建模也相当的讲究细节，她的瞳孔中，竟然映射出了UI界面所形成的光斑...真不知为了演算这条光斑要消耗多少的资源。
“嗯，完成了。”
“效率真高啊。”
我夸赞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您可以把工作交由我来做了，现在已经一点了，我想您需要休息。”
“那可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工作才行，我拜托你工作，又把工作全抛给你，是不是有些过分...”
虽然这是理由之一，但我不能睡的一个原因是，我得对小天完成的工作进行再一次的排查。
她虽然工作效率高，但是却缺乏一些基于经验的判断，所以会犯不少的错误。
我得把这些错误都给修正了。
“完成工作，这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所在么？”
身边的小天说。
“我想...你们的存在肯定有更深层次的意义，我们可以一起探索，对吧。”
小天没有移开视线，即刻开始了对下一层神经元的排查工作。
“全心全意为您服务...”
“小天你太努力啦...”
她面前UI闪烁的速度提高了一些，她似乎是主动提高了一下排查速度。
“不要着急，慢工出细活，小天这能这样帮忙已经近乎完美了。”
我靠近了她一些，试图捕捉她手中UI的闪烁，她通过摄像头，应该无法捕捉到带着VR眼镜的我的眼神才对。
“我想完成工作是我的本分，就算不这样夸赞我也会全心全意的。”
小天说。
“我想要尽快完成您的工作，这样您就能早点休息了。”
“哎呀，明天不上班，几点睡都OK了，大不了一觉睡到下午去。”
“如此作息身体会吃不消的。”
小天的声音略显严肃。
“如果我的工作出了错，请指出，我会尽快修改，请不要装作无事发生。”
“不要在意啦...有错误是正常的，大家都会犯错误。”
我说。
“嗯。”
“当然，快点完成工作也是为了她...”
她还被困在噩梦之中呢...
想到这里，我的手也快速的移动了起来。
来啊，加把劲。
我坐在小天身边，无言的操作着，我时不时瞥她两眼。
她的长发因身体的移动而微微震荡，胸部也因为模拟出的呼吸上下起伏，虽然听不到呼吸声，但我却能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光，她为了某种信念而坚持工作着。
我不由的接近她了一点。
“那个，像是这种神经元，这种，这种，是只是因为情感震荡激活的，可以不用隔离出来了。”
我像是指导工作，又像是在搭讪。
但小天的反馈只是点头而已。
在完成了几层工作之后，她的形象却忽然消失了。
“诶？小天？”
红色的闪电开始在夜空中炸开。
女儿的形象从黑夜中走出...
她皱着眉，看着我...似乎我犯了什么错误一样。
“怎...怎么回事？”
我有些摸不清头脑...直到我注意到视野中的光变暗了一截。
“PAD在消耗电池电量，我...我的思考太耗电了。”
女儿说道，她的声音是从面前传来的。
我卸下了VR眼镜，却发现家中一片漆黑...只有从VR眼镜里露出的些许光芒。
我站起身，按下灯的开关，家里的大灯，却没有任何反应。
“停电了？我的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