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轻柔的落在车的前挡风玻璃上，在还未融化之前就被雨刷器所刮走，在玻璃上留下弧线印记。侧面的车窗上，朦胧的白雾在玻璃上凝结，让窗外路灯的光，在车上留下血迹似的晕影。
当听到狄安娜对OM的广告有了反应之后，我即刻踏上了回家的路，只不过在回家之前，我得去麦田电竞一趟。
我得把我接下的“最好不能让女儿知道的工作”——那个被称作苏苏的人工智能，放到麦田电竞那里去。
希望陈曦能理解我做的事情，并且愿意将她放在那里。
不知道陈曦对破解的看法到底是什么，昨天晚上在她的面前提到破解的时候，虽然她也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但看起来店内也并没有使用破解了的AI。
陈曦花了些功夫，走了些后门，用一些麻烦的操作换来了OM官方的服装定制，却不肯简单的破解AI，让她可以想给AI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衣服。
肯定有些什么原因在里面，我想。
“小天，你刚才说她在哭泣...她的眼泪...”
“并没有，OAI没有模拟泪水的功能。”
小天回应我。
“我想也是。”
流泪毫无疑问是一种剧烈的情感表现，这种剧烈的情感表现是OM所限制的，既然OM确定OAI是不会且不应该哭泣的，那不去设计哭泣在OAI投影模型上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的。
虽然OM的模型相当精细，但是他们也只是一家商业公司而已，该节约的成本必须要节省。
破解OAI的确会加入哭泣的模型行为，但那些泪水的建模以及演算效果还是不及真实。我也并不知道流出眼泪的哭泣，和不能流出眼泪的哭泣，对于OAI来说有什么区别...
不过...
“对于普通人类来讲，流泪是一种很方便的情感调节方式，很多时候，当眼泪流出眼眶的时候，情感就能得到相当多的释放。”
我说。
“嗯，有些时候哭一场也是好的。”
小天的语音响起。
“我想锡安这种生活压力极大的地方，被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在夜里偷偷哭泣应该是常事。”
“如果一方需要的话，可以来找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我不会哭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伤心的时候憋着忍着，肯定会伤害身体和心灵的。”
小天熟练的接下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下一句。
“你很懂嘛。”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一方还是要注意一下生活作息为好，不够良好的生活作息很可能诱发抑郁。”
“知道啦，知道了。”
我说，两声知道鼓动我的耳膜，总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应付母亲时候的语气。
如果是母亲的话，大概就会用更严厉的语气教训我一顿，甚至放下自己的重要工作来教训我。
即便她给我和罗莹莹“约法三章”过，但她的教训许多情况下都缺乏逻辑，更像是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
这让我十分讨厌她...不，这也只是我十分讨厌她的理由之一。
我用衣服袖子擦了擦车窗，窗外的风景对我而言已经有些熟悉了，麦田电竞招牌的蓝光，已经朦胧的存在于远方。一会儿不到，我便已经站在麦田电竞的门口了。
店门口的台阶上，已经有透明的渐融的积雪，为了防止滑倒，我避开了雪，走了上去。
“该怎么给陈老板说呢。”
“都说要叫小陈了。”
在台阶之上，陈曦穿着一件短袖，站在风雪之中，她并没有将系在腰间的格子衬衫穿上，而是略显寒冷的抱着手。
接着麦田电竞的招牌所发出的蓝光，一大片雪花撞上了她脖子上的皮肤，融成了一滴水，顺着她的脖子流到了，锁骨，然后将麦田电竞的t恤润湿。
“哇哇哇...短袖，会感冒的吧。”
我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这样支支吾吾的说着，她的样子着实吓到我了。
“我马上就进去，就是听说下雪了，出来看一眼。”
“看到您的样子我...我鸡皮疙瘩都长出来的。”
听到我这么说，她抚摸了几下自己的手臂。
“我都没出，你出什么，哇...没想到今天会下这么大的雪。”
“陈...小陈要不赶紧进去吧，我看着都冷，这样真会感冒的。”
陈曦笑着转过身。
“好好好。”
她走出雪幕，走入了店门之中，挂在她发丝上的白色雪花瞬间熔融了。
〇〇〇
“所以说，找陈老板有什么事情么。”
陈曦关闭了投影，站在柜台里，面对着我。
“我想商量个事情。”
“嗯，说吧，家里又停电了？”
“有个东西，想要放在这里。”
我从口袋里掏出“苏苏”，放在了桌子上。
“哦？OAI硬碟，你想要和你自己的程序一起工作么？”
“不是，这是...啊...”
“你的外快工作？”
陈曦打量了那块硬盘，抬头看了眼我。
“嗯...”
“你要干嘛...”
“就是，想要先寄存在这里。”
“没问题，工位上放些私人物品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可能，下班之后还要留在这边一会儿，解决一下...”
“外快工作么，没问题，只要不要影响你的正常工作就好，不过...”
她伸手拿过“苏苏”，翻转了一下。
“你该不会是在做调教师吧?”
她精准的推测出我所做的“黑色工作”，该说不愧是网吧老板么，对这些黑色的事宜还是有了解。
我没回答她，只是趁她在打量苏苏的时候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捕捉到了我的动作，将硬盘放在了柜台里。
“以后这个抽屉里放你的东西，早都给你安排好了。”
她露出笑容。
“以后要是店里的AI系统出了什么问题，就全靠你了。”
她歪着头，微笑着对我眨了眨右眼。
我自然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很能干嘛，不愧是学机器学习的。”
这个老板，未免太好说活了吧。
“我还以为你会很讨厌破解工作...”
“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先是这么问，有抬头看了一眼柜台上方的空气投影仪。
“哦哦哦...能用正当途径的事情搞到的东西，自然没有必要走非法途径。”
她说道，然后压低了声音继续说：
“以后我要是有什么需要破解的AI，我就找你了，记得给点优惠啊。”
“你有需要的话直接提就好了，就当是给店里做贡献了...”
“那不行，得公私分明才行。”
她挺直腰板，胸前的曲线将T恤后面的布料牵拉，使其紧紧的贴在了她的后背上。
“感谢...”
“要说要在店里进行工作，是因为看上店里电脑的高配置么？”
她打听到。
“事实上不是，只是这个工作不便在家里进行...出于某些原因。”
她疑惑的歪着头。
“你不是独居么...难道是害怕OM找上门来？说起来，你做这个工作别让OM找上来啊，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开脱的。”
“啊...是独居，不过...”
“好吧，家家都有难言之隐，我也不打听了。”
她摆了摆手，接着开了口：
“幻灭完了么。”
“还没有。”
听到我说还没有，她撅了一下嘴，看上去稍微有些不满。
“不过我正式上班之前肯定会玩的，请放心。”
“这还不错。”
她点了点头。
〇〇〇
离开麦田电竞，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放了下来。
我一路小跑回到家中，推开家门便听见了女儿的声音。
“太慢了！！”
“抱歉，路上耽搁了一会儿。”
我本想说堵车了，但是锡安这座交通智能城市堵车的情况少之又少，要是说谎话不打草稿的话很快就会被识破。
“你怎么浑身是水，下雨了？”
PAD中她的身影出现，她插着腰，对我在路上消耗的时间太多一事看上去有些不满。
“雪，是雪。”
我说。
听到我这么说，她向后回头，大概是在调用PAD的后置摄像头，想要看看窗外的风景。
但窗帘紧拉着。
我走向桌子，想要帮她拉开窗帘。
“喂喂喂！先把身上擦干啊，水...滴上来了啊。”
我刘海上挂着的水珠滴在了PAD的屏幕上，让女儿为止大喊。
我连忙后退。
“唉！抱歉...”
“注意点啊，这边都是线路。”
女儿说。
我从床头的柜子上抽出几张纸，把挂在头发上的水珠全部擦干净，然后把羽绒服脱下来，从床下的塑料袋里翻出买来的衣架，将衣服挂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下。
随后，我又抽出一张纸，走向了PAD。
想要擦掉沾在屏幕上的那滴水。
女儿侧身，躲过了了我纸巾擦过的路线。
“我这边的程序已经写好了，你直接把程序插上我就可以测试了，狄安娜那边，我姑且和她同步了一下，我体验的记忆...我感觉我很难讲...你到底让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见了OM的广告，还有雪。”
我说，然后伸手拉开了窗帘。
窗外的飘雪被房内的光照亮，白色的亮点划过床前。
那是毫无疑问的雪。
“积雪了么？”
女儿问。
她转头，看着窗外。
“这什么都看不到啊...你的PAD像素太低了...”
“明天就会积雪了，到时候，我带着手机出去，这样就能看到雪了。”
“从摄像头里看雪和看网络上的视频也没区别，好了，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还是说回狄安娜的事情，把你的VR带上，我给你看看我最新看到的记忆。”
她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