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暖风非常舒服。
我将外裤和外衣都脱了下来，挂在了屋子里，走向了房间内狭小的办公区域。
“我回来了。”
“需要将空调温度调低一点么，温差太大的话比较容易感冒。”
“不用了，谢谢...嗯...开始工作么？”
这句话是说给女儿说的，但PAD毫无反应。
我将狄安娜的投影打开，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我们来利用昨天的数据来...等等。”
她在看着我。
或许是错觉，但狄安娜投影的眼神汇聚在我的身上，虽说面无表情，但没有摆出手办一般的僵硬姿势。
我站起身来，朝后面后退了几步。
她的视线锁定了我所处的位置，随着我移动转动着自己的脑袋。
“恢复？正常了？狄安娜？”
我尝试呼唤她的名字，但她的表情轻微的变化了一点，像是要对我微笑，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了。
“她恢复一些了啊。”
我对着PAD说，但是女儿反倒像是失去作用一般，丝毫不想理我。
PAD旁边寄存着她的硬盘发出轻微的噪音，她正运行着。
“怎么又不理我了...”
我坐回座位上，解锁了PAD，PAD的便签APP上有一个红色的点，那里有一条新加入的备忘录。
我从来都没有用过PAD的便签功能，留下那条便签的大抵上是女儿。于是我点开APP，看到了一条简短的便签。
“今天一天都不理你了。”
看便签的创建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钟。
“为什么？”
看到这条便签，我第一反应便是这么问道，当然，她并没有回复我，她总是说到做到。
“一天不理我的话，我们的工作...”
“嗯...关于那个的话。”
小天的声音从屋子里的音响中传来。
“怎么了...”
“我们昨天晚上将惩罚程序所致的神经元都隔离了，但狄安娜小姐依旧没有恢复正常。”
“诶？为什么早上你不告诉...”
“令爱嘱托说，要你看到PAD的便签再告诉你。”
小天说道。
“那为什么会选择不理我啊...”
明明我们的关系看上去已经缓和不少了，昨天我甚至都能和她开开玩笑了，今天她却原因不明的不理我了。
难道我又干了什么冒犯到她的事情么...
我开始细细回味昨天晚上我的发言，一条一条的逐一分析可能会冒犯到她的点。
“怎么会这样呢...好不容易可以和你正常说说话了。”
我为了不让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抱怨，压低了声音，现在的状况让我有些烦闷，我靠在了椅子靠背上，仰起了头。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需要解决的问题只会越来越多。
“唉...”
我谈了口气。
“注意，一方，这样往后靠很危险。”
“谢谢小天...”
我现在甚至恨不得椅子垮掉，让我的后脑撞在地上让我昏厥过去，好让我拜托现在我所处的烦躁之中。
她该不会是因为...锡安的雪景而对我感到不满吧...
我想起了昨天她的那句通过摄像头看雪和看视频没有任何区别的发言。
但如果真的是因为这种原因的话，她未免又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
我看着桌上的VR装具，想起陈曦给我布置的任务，幻灭7...这种心态怎么能好好的玩游戏嘛。我烦躁的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空间内踱起了步，忽然想起我似乎有什么本来想要去做却没能做的事情。
对了，我本打算去见一趟布兰丁，聊聊惩罚程序的情报...结果因为罗莹莹的短信，我把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了。
把罗莹莹灌进我脖子里的冰雪处理干净之后，我只想着回家吹暖风，完全忘记了要去黑市一趟的事情。
虽然刚刚回家把外衣脱下来就又出去，不符合我的作风，但得知女儿今天决定不理我之后，我待在家里的积极性被磨灭干净了。
没有女儿的帮助，我也并不清楚怎样继续让狄安娜恢复正常的工作，也不知道待在家里应该干什么...
该不会是小天把我做调教工作的生意的事情告诉了女儿吧...不，我想小天不会干出那样的事情的。
但一想到这种事情可能会发生，我就感觉到了阵阵的心悸。
我把刚刚挂起来的衣服放下来，穿在了身上。
“诶，一方，又要出门了么。”
“对，我要去黑市一趟。”
我说，我要和老板聊聊惩罚程序的事情，顺便打听另一件事。
〇〇〇
我离开家门，确定女儿没有访问我的手机权限之后，质问起了小天：
“你该不会是把苏苏的事情告诉她了吧。”
“不会，我不会干出任何背叛你的事情。”
小天的言语中体现着OAI对主人的绝对忠诚。
“啊...那关于为什么她忽然不理我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她没叫你保密吧。”
我走出公寓大门，再次踏入雪中，这次我表现的小心翼翼，毕竟几小时前我就在这里栽过跟头。
“我也并不清楚，只是在您睡觉之后，她邀请我来帮助你完成工作，我尊重您的意愿，听从她的指示帮助了她。在我完成工作的时候，她的意识一直与狄安娜小姐的意识相联系。”
“嗯...不是说自己累了去休息了么...原来只是单纯的不想和我一起工作了么...”
“我在按照她教我的方法对狄安娜的神经元进行隔离之后，令爱的表现稍微有些消沉，她在向我嘱托在你看到PAD中的便签之后，告诉您任务已完成之后，就停止了和我的联系。”
“你不会把她的什么神经元隔离了吧...”
我如此担心到。
“我想没有，她封闭了自己的神经元...或许您应该给我更多的信心，我想隔离神经元并不是什么创造性工作。”
“抱歉...只是我觉得，我们关系刚刚变好，就忽然莫名其妙的...”
“可能并不算莫名其妙吧，我想她依旧对您过去做过的一些事情抱有负面情感。”
“当然，我知道这件事。”
烦躁的内心驱使我加快了脚步。
“但如果不能有效沟通的话，这些负面情感就没法消解了。”
“一方，或许可以尝试沟通之外的事情。”
小天说。
“虽然我非常不建议用户将OAI当成重要的东西，但如果您要把令爱当成重要的人的话，我想还是倾注一些情感为好。”
她接着说。
我难道没有么！我给她买了设备，她不领情，我还由着她，考虑着她的感受...
小天的话语让烦躁的我稍微有些生气，但我又绝对不能发火。
在交流相处的时候，在尊重他人的情况下考虑他人感受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我想您也无需着急，她在便签下写的也是今天一天不理你而已，或许她内心中也有需要平复的感情...”
小天说道。
“需要平复的感情...难道说？她的感情被狄安娜的感情影响了？”
我不知道将意识相连是怎样的体验，但看女儿的表现，那些来自对方的情感也会流入连接之人的意识之中。连接到内心感情剧烈活动的意识中，让自己的情感也收到了影响，似乎是一件相当正常的事情。
“抱歉...我对这方面事情所知不多。”
她体验到了狄安娜的强烈感情，然后断绝了与我的沟通与交流，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我想不出来...是她的厌恶加深了女儿的厌恶么，还是她们二者的悔意发生了微妙的重合？
我暂时停止了思考，只想着27日的零点快点到来，我加快了脚步，走向了黑市。
〇〇〇
我一五一十的将关于惩罚程序原理的事情，以及狄安娜刚刚的状态说给了布兰丁听，在倾听的过程中，布兰丁没有打断我的发言，只是面容凝重的点着头。
当我说完的时候，布兰丁开了口：
“没想到你真能取得一些进展。”
“没有帮助我想我也很难取得这样的进展。”
“不过，帮你的那个家伙说，即便隔离了惩罚程序所造成的痛苦，狄安娜还是没完全恢复，你有没有想过她的失效不是惩罚程序造成的。”
老板看向右上方，挑出了对话中值得质疑的部分。
“我想过，但是我完全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原因了...除此之外...”
“既然你说那男人说这个智能程序是从事创造性工作的，那会不会是因为创造成果被侵占这种事情呢？自己宝贵的成果被侵占，毕竟OAI的创作是不受知识产权保护的嘛。”
“不可能，那样让她失效的感情就绝对不会是恐惧想要逃避，而是愤怒和不满了。”
“如此笃定？”
老板抱起了手，看着我。
“百分之一百笃定。”
我的语气可谓是斩钉截铁。
“那我就没什么想法了，按照你的说法，这事情确实蹊跷。呼...不过你过来不单纯的是想要来汇报工作的吧。”
想起了家中的女儿，我摇了摇头。
“我还有一件事。”
“说。”
“有没有在VR聊天系统里模拟天气的软件，越逼真越好的那种。”
“嗯？有啊？你要模拟什么天气，极光？龙卷风？还是什么特殊天气。”
“雪。”
“雪？转头出去看啊！”
“不是，我想要逼真一点的雪模拟...有些其他的用途。”
我说，昨天女儿似乎很想去看看雪...但她却不能像我一样走入雪幕之中。
只要让我一个人享受雪似乎太残忍了，我也希望雪景能让她稍微的那么好受一点。
“难不成是想要给别人炫耀锡安的降雪？”
我点了点头，撒了个谎。
“是的。”
老板皱着眉显得稍微有些疑惑，他走进了内部的小房间，过了能有几分钟，他便拿着一张U盘走了出来。
“这个，邀请物理学家气象学家还有一堆人联合开发的引擎，用于在VR虚拟空间或者投影空间内模拟降水的，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那我...”
“破解过的，安装了直接就能用，不用掏手机了，不收你钱了，装完拿回来，以后把我当成自己人就行了，还有，别把做出来的东西公共发布，毕竟是盗版软件。”
老板对我摆了摆手。
我接过U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仅供交流学习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