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狐狸的姐姐!”
“再见了,小不点~”
一宿过去,我们也告别了这户人家,准备在今天入夜之前抵达北边的归雁城,在那里找到一家合适的落脚点。
民居并不是什么适合久住的地方,要是住的久了,人便很难把握住自己所处的‘位置’。
说到底,我们只是一介旅行者,即便和这里的人关系再好、感情再深,也不过是山川河流上的一片浮萍,是外人。
像这样简单地挥手道别,然后将彼此美好的思念留存在心底,哪怕是过去了十年、二十年再回想起来,说不准记忆中的身影会变得鲜活一些也说不定。
漫步在朝阳中的田间路头,和柔和的秋风道尽这田园牧歌,不知不觉中,我的嘴边又捎上了那曲熟悉的乡间小道。
一股在浓浓秋意中怃然爆发的思乡之情,渐渐地充盈了我的整个胸膛,但很快却又消失殆尽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并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仅仅只是没有值得发泄的地方罢了。
我记忆中的那个【百啼林】早已不复存在,这点在去年途经琅琊国之时,便已经知晓的事情。
熟悉的村子早已物是人非,熟悉的炊烟下笑着的却是陌生的面孔,而过去的那个【百啼林】却已不复存在了,或者说、仅仅只是存在于我的妄想之中吧。
“怎么了,主人?突然这么握紧影儿的手?”
“抱歉影儿,喉咙稍微有点渴了。”
我尽可能地不去哽咽,只是淡淡地,对、只是淡淡地将自己当做是一片自由的浮萍那般逢水而生,将冰冷的液体灌入烧痒难耐的喉中。
“……真是豪饮啊,主人有这么渴吗?”
“哈哈,抱歉,水一下子只剩下一半了。”
“嗯?反正这附近肯定也有别的水源,水的话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呗,您看,这也不需要花钱。”
“说的也是。对了主人,刚刚主人哼的歌,也能教给影儿吗?”
我被黑衣少女这突如其来的话语愕然了,但是看到她嘴角的那缕笑意,我最后还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真是赢不过你’的笑容,说道。
“山歌可是很难的哦?仅仅只是一两回的话,可没有那么简单地就能学会的。”
“没关系,不是还有主人在旁边教影儿嘛?”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第一句,可要竖起听好了?”
“嗯。”
山间那野果满盈的枝头上,斑鸠在歌吟着初秋早晨所捎来的馈赠,时而婉转啼鸣、时而喜上枝头。
不远处,被斑鸠的叫声吸引而来的另一只斑鸠歪起脑袋,注视着这只的鸣啼声,时不时也会从旁附和上两声稚嫩的和弦。
喜出望外的大斑鸠跃上了后者的枝头,你一声、我一声,浓浓的秋意之下,不知疲倦为何物的斑鸠向死而啼。
而不久之后,山涧之内回响起的斑鸠们那清脆的对啼声,久久没能从这片寂静祥和中退去……
………………
“吼吼吼吼!”
密林之中,一头满是青苔的恶兽张开了它那口锐利的大牙,仿佛像是想要将这片天空都给吞下一般,伴随着一道轰鸣声坠落地面,在整片密林之中掀起了巨大的震荡。
一时间,各种不论大小的飞鸟走兽尽数逃离这片自己栖息已久的乐土,不久后,远处便生出了剑戟拼斗之时的金属声。
“可恶,完全砍不进去啊!”
“师兄,小心!”
一位与恶兽缠斗着的男性与那头恶兽对上了眼神,即便是满是猩红的目光,男人也是一瞬间便判断出了此刻恶兽眼神中的情感是——喜悦,无可比拟的喜悦。
而下一刻,他眼前的风景一变,是他被直接撞飞了出去。
不远处的一刻老树之上陷入了一道人影,随后又缓缓地滑落了下来,失神地倒在了地面上。
“咳咳咳……”
“师兄!您、您没事吧……”
“……师妹……快…快跑……”
“绝对、绝对不能丢下师兄一个人!”
一身白衣的少女眼中含情脉脉,似是有泪光在眼眶之中打转。
“不是和师傅说好了嘛,要两个人一起回去!”
“对不住……喝啊!”
为首的那位男人咬紧了牙根,伴随着一道怒喝声,他强行运转起体内的仙韵一气,缓解体内受到的伤势。
“还不能站起来!”
“没事的!因为…保护师妹……可是师兄我的……责任啊!怪物,看这边!”
那头恶兽很快便捕捉到了在视线的一角、被自己视作板上钉钉猎物的男人,随后再一次张开了狰狞的利齿。
后腿之中迅速地积蓄起力量,而下一刻,恶兽的身影就像是一道苍绿色的疾风般,朝着两人现在所处的位置袭来。
“走!别回头!”
“师兄!?”
四散的木屑飞舞着,少女眼前的不再是自己那熟悉的师兄,而是换成了狰狞的恶兽,舔着它那口足以吞天的血盆大口。
“快走!”
恶兽的另一头,男人似乎又拿起了剑,在恶兽的身旁发起了偷袭,很快便吸引了恶兽的注意力。
“吼吼吼!”
“师兄!我去找帮手!我这就去找帮手!”
惊慌失措的少女迅速从地面上起身,连手中的细剑都差点掉落至地面,很快便以常人所难以想象的走兔之速离开了密林。
“有人吗!?”
少女呼喊着。
“请问有没有前辈能够帮帮我们!?”
少女高昂地呼喊着。
“求求你们了……有谁能帮帮师兄吗……”
少女嘶哑地呼喊着,挤出了体内所有的仙韵。一时间,整个密林之中尽是她那撕心裂肺的悲鸣。
不过,即便是这样,过去了快有一分钟的时间,也没有任何声音的回应,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而密林不远处的震荡声也自此停歇了下来。
少女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色彩,手中的细剑也不堪重负,倒在了地面上,散发出暗淡的光辉。
“师兄……哈啊啊……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师兄!”
少女的拳头不断捶打着地面,从面孔上淌落下的液体打湿了地面的青苔。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或许连少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吧,自己脸上的表情正在逐渐变得漠然起来……
“绝对要杀了它……杀了那个怪物!”
少女咬紧了牙根,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细剑上。
她组织起呼吸,用连自己都不知是从哪里获得的勇气,拿起细剑便朝着到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但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等她返回之前两人与恶兽搏斗的地方之时,此处已经到来了不速之客。
“师妹,你回来了?”
“师兄!?”
在那位熟悉的男性身旁,赫然站着两位从未见过的人,看衣装打扮大概是女性吧,有额外的器官,是妖族的可能性很高。
“……师兄,你没事了吗?”
“啊……多亏这两位的帮忙。”
男人苦笑着拿起了手中的剑柄,原本秀丽的长剑此刻只剩下了一个木质的柄,上边的剑身此刻却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而少女很快便凑了上来,同时将视线望向一旁那两位奇怪的旅人。
“主人,这个肉好吃吗?”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啊,要不烤着试试看?”
“那个……两位,这头吞星兽的肉是不能吃的。”
少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搭话,结果注意到她的两人很快便向她露出了质疑的神情。
“姑娘是怎么知道它没办法吃的?难不成姑娘有吃过?”
“……没…没有。但、但是啊……你看这个肉都是深紫色的,一看就知道……”
“哼,外行人。”
“哈啊?”
少女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以这样的语气给质疑了,被这眼前这位留着白发,长着狐狸耳朵与尾巴的少女给质疑了。
“是的,既然主人说可以吃的话,那大体上便是可以吃的。”
另一旁身着黑色罗裙的少女上前附和了一声,然后把视线落在了少女的身上仔细打量着,像是确认了没有任何危险性后又将视线放回了那位狐族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