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场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木桩站台,但听说到正式的时候会换成普通的擂台,也不知道是出于方面还是某位长老的刁难,这样的环境显然对于不是十分擅长体能的选手来说十分不利,但毕竟是演武,并不是正式的比试,输了也只不过是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变成别人口中的谈资罢了。
但是天音不一样,她的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甚至直到现在也被人说是通过走后门才进入到【陨仙门】的,所以要是想要将这种舆论逆转过来,她不得不在现在比试之中稍微夺回一些失去的脸面,这其中也有作为门主的琉璃的部分,所以此刻的她并不只是在为自己战斗,而是承受了许多的意志,经由她的主意志而做出的选择。
当然,对我来说哪怕是输了也无所谓,只要她自己不在意的话自然是没有关系的,因为她最起码已经凭借着自己的步伐做出了选择,她的成长也一直被我看在眼中,而那些只会对此冷嘲热讽的局外者即便不去在意也没有关系。
是的,只要一步步地朝着目的地前进,我想天音也会逐渐靠近她路途的终点,而我的责任便是引导她,避免她因为迷途而多绕远路。
半个月前的我甚至难以想象此刻自己的心境,原以为成为他人的师傅什么的或许只停留在我个人的臆想层面,但此刻的自己或许已经渐渐融入到这种状态中了呢。
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我能落下面子的话,还真想从她的口中问问,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师傅呢,或许问这样的问题还太早,且让我循着她在沙丘上留下的脚印,一步步地前进吧。
刀剑无眼,演武的规则是可以使用真刀真枪的,所以说不好身上会中上两刀,所以每次看到对手的长枪往天音这边袭来的时候,我的内心都不禁为那瘦弱的身躯捏上一把冷汗。
但想来估计是我徒生紧张了,虽然有好几次对方的长枪在擦过天音身体的时候都只差一点就能削进肉里了,但天音对于《朽木剑法》的基础部分倒是掌握得不错。
除去在开始时对于步伐的控制还有些不太得当被对手钻了空子,之后由进攻方转换为防守方时的招架却不得不让人说上一声‘干得漂亮’。
看来我平时教她的,都有好好学进去呢,连以前那堪称糟糕的仙韵制御都已经控制得炉火纯青了。
一道华丽的青光悄然于空中绽放,与此同时,那位名为黑死木的青年则是和他手中的那把枪戟两用的武器一同倒退了有两大步。
不过,刚刚那道【移花接木】还略显青涩,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故意在这里露一个破绽,然后诱使对方使用一些大动作反打一个破绽。
天音的反击略微夺回了一些属于自己的节奏与余裕,至少让我这个做师傅的,比另一头的那位老者的脸色要好多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原先也不比我差上多少的影儿,手心里边的冷汗也早都转化为了灼热的汗液,粘得我有些想要松开手甩一甩了。
不过,如此认真的影儿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副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神,或许便是她作为天生的捕猎者的证明吧。
一个连脉搏都隐隐约约快要超过我的家伙,我都快怀疑我和她到底谁才是司徒天音的师傅了。
在我对此不禁露出笑意的时刻,少女一如既往般敏锐地洞察到了我的心思,在暗处牵动起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疼疼疼疼……”
感受到指间的痛苦,我迅速地收回了脸上的笑意,在一旁琉璃的视线转过来后,这家伙的明争暗斗倒是收敛了不少。
我看了眼仍被她禁锢得死死的右手,颇为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快看!”
“不、不会吧!?那家伙真要赢了?”
“黑死木,你到底行不行啊?连个炼神的小姑娘都欺负不过。”
听到人群中的倒喝声,我将视线再一次聚焦在了自己的徒弟之上。
此刻的天音早已在我的走神期间抓到了节奏,再一次攻防转换成为了进攻方,压得那位青年不得不往后退去,颇具气势的连续剑估计连那些练剑五六年的老师傅也不逞多让吧。
青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天音的剑路,仿佛外界的倒喝与自己毫无关联一般,像这般专心致志的武者倒是十分少见,如果他不是张亮长老那边的人,我此刻估计也会帮他在后边喊上两嗓子吧。
当然,对手可是那个老家伙的徒弟,打得再漂亮我也不会想让他赢的。
我注意到那位老者的面容倒也没有想象中那般的不堪,如果换做是别的作品里的反派角色,估计已经在下头凑大嗓门嚷嚷了吧。
现在的这副自然,很难让人不联想到,对方还有其他的底牌。
对此,琉璃那紧锁着的眉头看来也给予了我模棱两可的答案。
“哈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游离的浑浊仙韵覆盖住了青年的身躯,这股质量绝对不会是一位知幽境的修士能够拥有的,或许是和我的《刹莲心经》类似的能够牵引周围仙韵发生反应的特殊功法。
这种功法的一大特点便是控制住了,对面完蛋;控制不住,那就自己嗝屁,过往的经验是这么告诉我的。
而且这股仙韵之浓烈,光是用肉眼便能感知到,虽然离圣人的一击还尚有距离,但使出招式来的威力恐怕比真正的太虚境也不逞多让吧。
如果天音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场的话,应该还能够全身而退……不过看起来,这孩子的脾气似乎比我还倔,脚踏着木桩子的样子就好像死死黏在上头了一样,我都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笑着看她还是严肃着看她了。
不过我这个作为师傅的,也就只有在这里好好地守望她了吧。
“天音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来琉璃也保持着和我相同的想法,见到此状也是颇为无奈地摇头,并未出声想要喝止。
灰霭之中,青年那紧实的身躯若隐若现,一道红色划过空间,等到我完全定睛下来,才发现那道红光是他手中的那把长戟。
火花闪过,就好像是映照了我的内心想法一般,少女横刀卡住了那把意图收回的长戟,而对手似乎也察觉到了天音的意图,迅速地丢弃了自己的武器,赤手空拳地上前格斗。
虽然四处都是木桩子,但真要近身格斗又想要每一脚都踩在木桩子上,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技术上的难题了,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啊,至少我做不到。
而天音对此依然以不变应万变,看来她已经抓到了《朽木剑法》的精髓所在了,宛如木鱼般静止着,如铜像般固守着。
一拳拳打在长剑上的攻击砸得它嗡嗡作响,那把剑早已在过往教授天音修炼之法时便已经劳苦不堪,看起来时刻都会断裂一般。
对此,恐怕在现场上的天音应该比我更加了解吧,而在对手的连续拳击之下,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到,反而是被节节压制得只能固守。
我都开始怀疑,那家伙之前拿的长戟是不是专门用来封印自己实力的了,至少眼前的情况对天音来说都不容乐观。
不知从何时起,场面下的观众弟子们早已默不作声,几乎各个都睁大了眼睛,注视着这与自己想象极度脱节的热战,或许很多人呢都已经遗忘了,这是一场演武,是一场并不会计入胜负中的战斗。
但是,许多人都陶醉着,这或许便是武道的魅力吧。虽然中途可能有些坎坷,但或许,琉璃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吧,而我也对此无比自豪着,如果可以的话,此刻我就想告诉全世界,这个孩子、司徒天音便是我的徒弟,可不要看扁她啊!
虽然要我来说这段话或许稍微有些害臊,但我此刻胸中的热情已经是无法简单地用语言与词汇来概括的了。
渐渐地,随着青年的拳法愈发激烈,天音这边的格挡速度也不断地被拉高,剑风与拳法之间尽是秋风的悲鸣。
要论体力的话,最先崩溃的毫无疑问会是天音这边,而反击的机会也会随着对手的压迫而逐渐被压缩至极点。
在抵达零之前,有无数个大于零却小于二的数字,但却只容得下一个一。
为了抓到那唯一的‘一’,我不禁屏住呼吸了,甚至连鼻尖的曼陀罗香气都离我而去,只为等待着‘一’的瞬间。
随后,剑路峰回路转,素剑的轨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我明白,她会于此时出手,而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毫无疑问会选择这份可以说是无比正确的‘正确答案’吧。
只见少女勾勒起嘴角,默默地念出了四个对我们来说早已是稀疏平常的字词后,跨越了零与二的境界,抵达了那藏身在两者之间的、名为‘一’的狭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