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怎么说这好歹也是过去依附过的宗门啊,这话说得好像随时都能将这个包袱甩下车去一般,我能这么理解‘老顽童’话语中的涵义吧?
“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只能说是上官琉璃那个家伙监管不利所造成的。【无边崖】虽然一直以可怕的渗透能力而盘踞于江湖的黑暗面,不过也并不是毫无计划地进行渗透的,光是在我进到这个破地方之前,江湖上就有好几次在【无边崖】的卒子在渗透阶段便被拆穿的事件,所以在他们真正渗透入门派之前,本应该有大量的时间给予掌权者做出措施。而上官琉璃却在这种关头才认识到【无边崖】的渗透,那我能够做的也就只有站到她的对立面,然后对她质问该干嘛的时候去干嘛了。”
听完‘老顽童’那满是批评意味的言辞,我的内心稍微有些激愤。
虽然我承认琉璃确实可能有管理不太得当的地方,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陨仙门】也是这其中的受害者,真正错误的是一直在背后掌控着这一切的【无边崖】。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找出这个躲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的‘无面者’,一味的指责只能造成时间上的徒然流逝。
“那……‘老顽童’,你觉得现在谁最有可能是‘无面者’啊?或者‘无面者’最有可能会先向谁下手啊?”
‘无面者’的目的是作为卧底逐渐在门派之中取得一定的地位,有时也会成为代替他人的人偶,来掌控一个门派,而这些也都是我从琉璃和一众长老那边听来的。
虽然琉璃之前十分怀疑作为长老的月叹,但是既然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要是琉璃她们已经找到了月叹长老已经被人所替代了的证据,那么恐怕我现在所处的地方还会是这里吧。
很有可能,真正的‘无面者’还另有他人,说准备是之前和我有过几面之缘的那位【巍山剑宗】的交换弟子林萧也说不定,他也有一定的嫌疑。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什么‘无面者’。”
‘老顽童’看起来不太愿意帮我思考这些问题,不禁让我有些失落,但老者却很快又转变了开始时的态度,开口道。
“不过,一般来说,既然是要控制一个体量足够大的门派,那自然是替换掉的家伙的地位是越高越好,最好这个人身边围着转的权利体系话语权足够大,而且把柄也十分容易掌握,只有这样的家伙我觉得才是值得被替换掉的。”
“确实,如果我是‘无面者’的话,考虑到实际的效果与安全性,也会去寻找这样的家伙。”
“至少在这之前已经可以排除一个人了……”
“谁啊?”
“……上官琉璃。想要替换掉她的难度太高了,而且实在是难以长期伪装不露出一点马脚出来,在这之前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能否做得到这点。而拥有着真正的圣人坐镇的【陨仙门】,最大的难度已经标志出来了。虽然门内的绝大部分权利都已经被分入了各个分堂舵口里了,但实际上门主的权利还是十分宽阔的,至少门主之位是能够凌驾于所有长老之上,对任何长老都拥有着一定程度上的监督罢免权,反之则没有。所以长老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十分困难,必须由门主亲自将自己的地位转移到他的手上,才能被视作门主放弃了自己的权利。”
“这么复杂么?”
“所以前代门主的遗嘱才显得重要啊,防止位置落入非人的手中,保持门派的稳定性。【陨仙门】作为断送之地唯一的超大型宗门,必须对断送之地的所有住民负责,至少【陨仙门】是绝对不能倒下的,而这次的风波估计也会很快过去的……”
‘老顽童’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别的事情一般,或许和我现在所在思考着的事情截然不同。
我在脑内列出了不少可以作为怀疑对象的人,向老者继续问道。
“现在门派的权利似乎到了张亮长老的手里,那这个张亮也没有可能会是已经被‘无面者’所操控的棋子了呢?”
“……可能性不高。这点,既然你一个小丫头都能察觉到,那我想上官琉璃那家伙也能够察觉到。虽然很不想承认她的能力,不过连这点洞察力都没有的话,她也不会被【彩云尊者】给选为继任者了。”
“……总感觉你刚刚的话像是在骂我蠢一样的。”
“不是‘感觉’,就是在说你蠢。张亮那家伙我很熟悉,而上官琉璃我更熟悉,哪怕是将一部分自己的权利交出去,也不见得那个女人就会乖乖窝在自己的巢穴里边。权利是招致人堕落的毒药,估计张亮他自己现在也十分清楚,这段时间里自己绝对不能随意出错给那个女人抓到把柄,所以他会比任何人都谨慎,守护自己手里边的全部。‘无面者’也不蠢,现在这个风尖浪口上要是控制住张亮,很容易被人察觉随后顺藤摸瓜过去。你只要知道一件事情就足够了,哪怕宗门之内分裂成了大大小小无数个派系,【陨仙门】也是不会和外人分一杯羹,至少在同仇敌忾这点上,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船工。”
“……那也就是说,张亮长老是清白的吗?”
“大概率吧,那个家伙虽然有些顽固,使的手段也都是些古板的玩意儿,但在对付外人的时候也从来不曾手软过。他也有他的傲骨,是不会轻易地向他人弯腰屈膝的,哪怕是【彩云尊者】那种善良的家伙都没让他学会顺从,要是让他成为‘无面者’的走狗恐怕太难了,分而控制他的手下最后将他孤立或许比让他弯下膝盖要容易不少……”
“诶?那个老家伙竟然是这样的人吗?”
想想那人在我们初来乍到的第一天就上来找麻烦,基本就没在我的心里有过一刻的好印象,总之是个讨人厌的老家伙就对了。
“现在想来,‘无面者’的手里边已经攥着不错的手牌了,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接触张亮那厮。”
“……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你那好徒儿不是已经说了么?【巍山剑宗】的闫秋渠身中蛊毒,马上就快要一命呜呼了么?想必这恐怕就是‘无面者’暗地里来的好手笔吧。然后,既然人是在【陨仙门】的内门里没的,那么无论借口吹得再怎么好,巍山的那群莽夫们也总不可能见到门里的人说什么‘都是【无边崖】的错’就草草搬着那厮的棺材回巍山的吧?他们需要一个说法……或者更加准确地说,他们需要用闫秋渠的死来换取一些什么。”
“还有这种做法吗?那什么闫秋渠不是他们的宗主吗?”
“我不是和你说过么,修炼的世界可不是由什么世俗的道德所建立起来的,你有财富,那自然就会被贼人惦记,一有机会就想着从你这里掏一点出来。闫秋渠虽然明面上是【巍山剑宗】的宗主,但我也不记得他就一定有这个实力将整个门派打理得很好,宗门里肯定有恨不得他死然后篡位的人在,要是闫秋渠的死能再稍微创造一些价值,那必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也一定会将这摊浑水越搅越浑,甚至能将整个【陨仙门】的老底都给翻出来,然后再好好地吃下一口,毕竟放在这断送之地,【陨仙门】可是屹立在这片广博土壤上有数百年之久的庞然大物啊。”
“‘趁你病、要你命’么?道理我都懂,但这样是不是太势利了些啊?人家没准就没有想这么多……”
“他们究竟有没有狮子大开口我虽然并不知道,但数目绝对只多不少,再看看张亮的反应,竟然想要将你作为顶罪人推出去顶下所有的罪名,还派人去朝廷探口风,看来‘青莲’你这身份也不小啊……你要是说自己是龙族的圣人黑鳞公的私生女,我都信了。”
黑鳞公?我并没有想到老者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这个人的名字,喉间的伤痕再一次变得灼热了起来,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怎么了?难不成我猜错了么?那凭什么张亮能把你推出去顶罪,而【巍山剑宗】那边还真就按兵不动了……既然你不愿意说的话那罢了,至少现在这一切事情的导向应该还在‘无面者’的掌控之中,显然巍山也想通过这个机会想办法捞上一笔,所以他们天然地站在了【陨仙门】的对立面上,如果是我的话,再稍微在暗地里去两边煽风点火,毒死两边几个弟子,让火焰真正燃烧起来,便达到了他的目的。”
“…………”
好疼,这份疼痛甚至让我无法完全将注意力放在与老者的对话上边,仿佛下一刻便能让我直接窒息一般,但这份幻痛却又随着记忆的远去而逐渐淡化。
“其实,一开始时我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上官琉璃身上也并非是什么错误。树大太容易招风了,尤其是这么一株极其惹眼的边境杨杉,无论在谁的眼中都太过于惹眼了。假设,她的做法真的为断送之地带来了久违的宁静,但这片处于两界交界处的辖口越是宁静,便越会招致这群蛰伏在黑暗中的家伙们的急眼。因为只有混乱的断送之地,才能再一次成为战争的温床吧,和平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憎恶。这或许便是,【陨仙门】作为【无边崖】最先开刀的门派的原因吧。”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有人期望发生战争?”
“谁知道呢?我是个修士、也只是个修士罢了……”
【无边崖】的做法简直就是蛮不讲理,将曾经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揭开,为逐渐和平下来的世界植入恐慌与战乱的种子,哪怕他们的行为再如何具有正当性,这都是无法被人所原谅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