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了第五天，外边的世界视乎有些朦胧，但雨露似乎无法轻易地通过墙边的裂缝渗入到牢房内。
我虽然心里清楚现在的时间已经逐渐向天音所说的半个月限期逐渐靠拢，但是不得不说的是，现在的我似乎已经产生了明显的对于外界的陌生感。
不过，在这段日子里边，除去和‘老顽童’例常地交换着情报的时间，剩下的时间我几乎都用在了睡眠以及研究破局上边了。
很显然，我并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但为了不让自己变得茫然起来，我在身后这面光秃秃的墙壁上用金属枷锁使劲地刻下了五道杠，用以记录在这其中所渡过的时间。
虽然还是被‘老顽童’嘲笑了这么做是纯粹地浪费时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和他聊聊天，但总之我还是强硬地将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不知道远在外边的影儿她们做得怎么样了，我不过我还是尽可能地不让自己变得焦躁以及茫然，将注意力大多都转移到与‘老顽童’的交流上。
“你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好。”
“……是的，我不喜欢雨天……”
“是吗？我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我从未给它们赋予过任何超越天气的意义，这就是根本原因。”
‘老顽童’说得很多，懂得也很多。确实，对于我来说，雨有着特别的意义，所以才会令我感到不适。
他的洞察力一点都不像是和他外表的那般愚笨，反而是大智若愚般能够轻松地注意到我的变化，我甚至都没有感受到任何从他那里投来的视线。也就是说，他仅凭对话便猜测到了我的心思，真是个可怕的人。
“昨晚是你问问题，今天又该轮到我这个老人了。”
“你问吧，我一直都在听着。”
毕竟，这么大的牢房空间里边也就我们两个人能够交流，除去交流，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了。
我甩了甩压在手臂上的黑链子，尽可能地蜷缩入墙角，再将注意力转移到与老者交谈的对话上。
“我记得，你好像是有一位一同从妖界来的同伴吧？能和我详细地讲下么？和她的故事。”
“怎么了？突然换胃口了？”
“我想要知晓，做为你们信任的来源，究竟为何物。因为我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我觉得这或许是美好的东西，所以想要感受一番，哪怕仅仅是透过你的话语触碰一瞬便也足够了。”
“是吗？我明白了……”
说实话，和她的相遇的经历我从未与他人说过，甚至连天音都未曾向她提及过这件事情。
这绝非是什么无法与他人启齿的秘密，但是，此刻的我明明想要努力地去回想起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蓦然回首，脑海之中却以只残留下了一道模糊的轮廓，跟随着我的记忆逐渐变得鲜明。
“……她的名字，叫做影儿。和她的初次相遇大概是在三四年前，妖界中部的一座城郭内。”
明明只是单纯的陈述，我却仿佛感受到自己那抵在墙角的双肩逐渐放松了下来。
“当时那座城郭内发生了一场堪称灭绝程度的流行瘟疫，在发现她的时候，原本已经是她父母的人已经只剩下了冷冰冰的尸体，但她却像是一具精致的木偶一般，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
“流行瘟疫么？在非战争时期倒是十分少见。”
“现在那座城郭已经完全从地图上消失了，哪怕到现在，也有不少旅商都不会途径那座死城。影儿她虽然看起来已经有十二三岁的年龄了，但有些奇怪的是，她不仅不说话，甚至连进食这样细小的事情都不会做，宛如真正的初生婴儿一般。”
“吼……初生婴儿么？”
“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也有要事在身，身边一直带着这样的孩子，甚至也在透支着我的精力。于是，在抵达了第二座城郭后，我便想着要不要将她送到别的人家中去。下家并不是那么好找，但在我的一番努力之后，遇到了一家想要孩子却老来无子的鸦族夫妇，我当时就想着干脆就把她直接交付给他们夫妇了吧，还能稍微再换点盘缠。”
“然后呢？要是她真的跟了那对夫妇，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吧？”
确实，‘老顽童’猜对了，我紧接着在这之后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笑容，一点一滴地追溯起往日天空下的夕阳。
“结果在我前脚刚踏出城郭的那一刻，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发生了。这孩子简直就像是黏在我身后的影子一样甩不开。然后我便被当做拐卖孩童的拐卖犯被通缉了，原本还想着回城里的酒馆再歇上一晚的，结果她这么一来我就只能躲进树林里边露营。”
“雏鸟心结么？”
“有点像……不过，我觉得不完全是吧。结果，我还清晰地在那夜的火堆旁，她学会了自己吃干饼，然后亲口说出了‘饼’这样的简单词汇。我就坐在篝火旁惊讶地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原本打算到下个城郭再送她走的想法第一次产生了动摇。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往来，像这样两个人的生活几乎从未经历过，我也不太清楚该如何照顾他人。”
哪怕是前世，也都是家里那个妹妹主动来照顾我，我是真的没啥照顾别人的经验。
“嗯。”
“那一晚，我想了很多，一直在思考着要不要将她留下来，留下来又是不是有什么好处这样功利的问题，直到在看到了她那宛如雏鸟般安心的睡颜后，我最后还是选择接纳了她，随后给予她‘影儿’这个名字。叫她‘影儿’说实话是真的好听了，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就整一大跟屁虫。不过她成长得也很快，仅仅是过去不到一周，她便能开口标准地叫出我和她自己的名字了，也不需要我亲自用布给她擦脸了，这位同伴开始变得省事了，只是客房的钱还是得和往常一样交两份……”
“你这同伴有些特殊，如此诡异的存在，我这把老骨头也还是第一次听闻。一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十二三岁少女，其身份看起来有不少的疑点。”
“但对于我来说，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大概过去了一个月，我基本已经可以和她交流话语，只要是闲着，我都会抽空开始教导她识字。结果又过了一个月，这小妮子竟然已经能从我教的话里挑错，进步之神速，实在是超出了我的预料。与其说是我的同伴，倒不如说那段时期的我好像直接多了个女儿。这孩子平时太黏我了，甚至连一时半刻都不愿意和我分开，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那段时间究竟是怎么渡过的。”
“女儿么？”
老者的声音像是陷入了什么思绪中了一般，而在我记忆中，关于影儿的那部分就宛如走马灯般迅速地从我的眼前转过。
“旅行很漫长，我们俩所走过的行程加起来可能都能从妖界的南边走到北边好几个来回了吧，中途也跨越了不少危机。结果这孩子越是成长，就越是对我不满，最后干脆就硬摆出一副冰冷的表情直至现在了。”
“原来如此，羁绊，就是指一起度过的时间啊……”
“是，也不完全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