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女王陛下!”
男性贵族在女性面前单膝跪下,同时船长也被他拉着跪了下来。后者惊讶于女性的美丽,竟让一直愣愣的盯着对方,直到身旁的男人狠狠地捏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船长用他那不熟练的语言结结巴巴地说道,“抱歉……请原谅我的失态……”
“客人不必在意,我们这鄙俗之地,没有完备的礼仪,还请先生见谅。”女人轻轻说着,同时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那笑容宛若初冬的阳光,美丽,温暖,震彻人心。
!!!!!!
船长一时没有理解到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愣在了原地。旁边的男人再一次碰了碰他,船长才慌张地回答道:“没、没什么……”
“两位请平身。”
语气仍然温柔,却饱含着一种不可违抗的威严。船长可以猜到,能有这种气势的至少也是这个城市的总管,或者更高——因为看到身旁男性卑躬屈膝的样子,他也可以认识到这位女性的高贵(他并没有听懂男性说的“女王陛下”)。
男人拉着他站了起来,然后再向女性鞠了一躬。后者身体微微前倾作为回应,同时说道,“爱卿此番为国家作出了如此重要的贡献,朕之后一定会大加奖赏。”
“是的……女王陛下!”男人面露喜色,万分激动地回答道。一旁的船长则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如此兴奋。
女人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饱含着和蔼的微笑询问道:
“远道而来的客人啊,原谅我等的冒昧与无知。我不知道您故土的礼节,但我仍然斗胆问一句:阁下的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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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之前被关禁闭时学习了一些这个世界的语言,但是面对如此繁冗复杂的词汇时,船长还是显得不知所措——是的,他什么也没有听懂,但是他还是听出了最后几个音节,那是这种语言中“名字”的读法。
“萨科罗德·福兴。”
船长回答道。女人愣了一下,悄悄问了身旁的男性几句,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才放下心来。船长——萨科罗德·福兴突然想起来一个流传在水手之中很久的故事:传说当年库克船长带着他们的船员登陆澳大利亚时,看到大地上跳来跳去的动物不知道是什么。于是一个船员找到了当地土著,指着那个跳来跳去的东西问是什么东西。后者回答说是“kangru”,于是库克船长便命令手下用“kangru”称呼这种动物。
直到很久之后,人们才反应过来。当时的土著并没有回答船员的问题,他们只是在问:“你在说啥?”
……
当然,这件事年代久远,已经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此时,女王也只是想确认一下,这个异邦人是在回答问题而不是说,“你在说啥?”或者“这个女人好逗”之类的。船长理解这种想法,在犹豫了一番之后,他伸出了右手,笨拙的用这个世界的语言说道,
“你……好”
!
在场的人都惊住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竟然敢对女王如此无礼。在他们的礼仪中,握手只是情侣或者夫妻之间才会做的事情,而这个男人一上来就如此大胆……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女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住了萨科罗德的右手。
“WOW!!!!!!!!!!”
萨科罗德·福兴察觉到了事态的异样。他愣了一下,立刻松开了握着女人的右手。他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文明发展水平只相当于16世纪的欧洲——或许还要落后一些,所以这些人才会对他如此的尊重。他又想到,这样的尊重不是凭空得到的……恐怕只有交给他们想要的东西,自己才能继续保持现在的地位。
当自己的身上的价值被榨干之时,自己也就对他们失去了意义。如果想要继续在这异乡生存下去,那么肯定,他必须必须对自己的底牌有所隐瞒。
……
女人又同男性贵族交谈了一会,接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城市内行驶去。男性贵族和萨科罗德同坐在一辆马车上,不停地给他解释着他刚才种种行为的失礼以及这个国家的概况——后者才是萨科罗德感兴趣的内容:在他们的语言中,这个国家叫做“代伊斯普尔克洛格德”,而“代伊斯普尔”的意思是帝国,所以翻译过来就是“克洛格德帝国”,但是由于这些人长得都类似欧洲神话之中的“精灵”,所以萨科罗德等人就直接称呼为“精灵帝国”;精灵帝国本土是一块半岛,描述中和伊比利亚半岛相似,但是气候相对湿润一些,而且内陆多山地,甚至还有冰川的存在。除此之外,精灵帝国还有一定的殖民地,但是并不足以支撑本土庞大的开支——因此,受到政府许可之后,精灵帝国无论从贵族还是平民,统统跑到公海上,劫掠除了本国船只以外的所有商船、战舰。萨科罗德碰上的正是率领部分精灵帝国海军前来劫掠的阿道克·伯恩男爵。
在半岛之外,还有几个国家,他们都是精灵帝国的抢劫对象。这些国家试图攻打精灵帝国,但是苦于半岛北面高耸的“纳爱斯山脉”而作罢。
在大洋的另一端,有一块名为“因泽兰”的大陆——那里是很多国家殖民地的所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土著生活。精灵帝国也常常光顾那里,炮击那些殖民地城市,然后用稻草填补好送给女王作乐。
……
阿道克·伯恩男爵终于结束了讲述。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对这个世界/这个星球什么也不知道,这也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想:这个男人,以及他的手下,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居民。
但是,这也同样意味着,这些人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技术——港口上巨大的钢铁船只可以作证,他们的技术远超自己。如果克洛格德帝国能够拥有这些技术的话,就算是北方诸国联合起来,也不一定会是克洛格德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等到了那个时候,立下汗马功劳的自己,又会得到什么样的奖赏呢?
想到这里,阿道克·伯恩不禁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旁的萨科罗德奇怪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桂……”
男人靠在船舷的栏杆上,望着手中的照片,情不自禁的流下了眼泪。已经过去了几天,每每想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地球,再也看不见还留守在家中的妻子和女儿之时,一种悲伤凄凉之情便油然而生。有时候,他甚至会跑到肇庆号的某个角落里去,抱着头痛哭一场。
赵允在一旁担忧的看着这一切,但又无法阻止。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已经了无牵挂。他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找凯尔斯准将去要一个心理医生或者随军牧师之类的,再这样下去,肇庆号上的船员肯定会疯掉的……但是,据说中途岛号的一个随军牧师看到天空中的幽绿色月亮之后,无法相信这个事实,于是跳海自尽了。
……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不是吗?
但是比起船员的心理问题,赵允更多关注的还是生存——联合舰队已经向东北航行了两天左右,经过了近2000公里的海面,但是视野内仍然没有陆地。虽然之前用为数不多的燃油从马尔韦洛夫那里换区了一些食物——但是不知道航程还有多长,这些食物远远谈不上足够。
大概,自己会葬身于此吧……赵允悲观的想着,或许自己也需要去找一个心理医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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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天。
截止中午时分,新联合舰队已经向东北行进了将近2700公里。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仍旧没有看到陆地——甚至连大陆架都没有看到,路过的几个小岛只是地质活动造成的“孤儿”,最大的那一个也无法容纳下这么多的人。不过这些岛屿还是有一定的价值的,在最大的那个火山岛上,舰队补充了一天量的淡水,几乎把山泉的泉眼都榨干了。船员们并没有在那个岛屿上停留更多的时间,舰队要着急着向东北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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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
凯尔斯准将再一次登上了瞭望塔,向四周看去——景色有了变化,原本湛蓝的海水已经掺杂了一丝灰色,天空中灰色的云也掺杂了许多。但是,除了这一望无际的海洋,视野中仍然没有任何东西。
第一次,凯尔斯感受到了绝望。
一种悲观的情绪已经在舰队之中蔓延。凯尔斯也到其他船上去过,所到之处,无论是士兵抑或是平民都是一副麻木而又哀漠的表情;竭斯里底的人已经很少了,在疯狂了两天之后,他们大多已经全身虚脱,神志不清。
除此之外,食物与燃油不足的问题也逐渐严峻起来。许多舰船上已经不需要清点自己的资源了。他们只要看看自己空荡荡的仓库,就已经明白时日不长了。
这个夜晚因为云层的缘故,天空中一片漆黑。联合舰队也没有打开探照灯,在黑暗与静默的海浪声中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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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
联合舰队已经行进了3700千米,但是依旧没有看到陆地。
天空下起了小雨。
凯尔斯怀疑向东北方向出发是一个错误。
当天夜晚,联合舰队再一次召开了十五人会议。讨论决定改变方向,改变后的航向为北偏东8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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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联合舰队已经行进了4700千米,但是依旧没有看到陆地。
天空难得的放晴了,但是依旧阴云密布。令人不安的黑色云团盘
踞在地平线上,海水的波澜也越来越大。
少女——劳德海姆终于从难民口中打听到了她的名字——安娜·冯·约德堡,不过她有意将自己姓氏中的冯去掉了:这个称号只能给她带来屈辱而已。此时此刻她正待在齐柏林伯爵号的医务室内,和军医一起照料这些因为情绪过激而受伤的平民、士兵。因为情绪过于压抑的关系,这几天人们的情绪总是格外暴躁,动辄就是打架斗殴,甚至还有人提出要用手枪决斗——结果两人的尸体统统丢进了大海去喂这个世界像鲨鱼的生物。
安娜·约德堡这几天也不怎么好过。总是有人垂涎她的容颜而不断骚扰她。所幸在医务室帮忙之后,医生特别给她指派了一名士兵;而且由于她照顾病人时的温和态度,许多人也不愿意找她的麻烦,这让她比别的妇女待遇好了很多,也让她在这些平民之中收获了一定的人气。
自然,她也开心不起来就是了。
尽管已经对于死亡无所畏惧,然而也会被绝望的气息所浸染。在医务室的工作不算很累,但是她依然感到无比的疲倦。闲暇之余,她开始回忆起与父亲在一起时在普鲁士的点点滴滴——她的父亲是一个医生,似乎对把她培养成一个医务工作者很有兴趣。但是事情总不尽人意,后来父亲参军,死在苏联人的枪口下,但是这依然没有挡住这些斯拉夫人的铁蹄,以至于……
安娜惊恐的抬起头,望着医务室的门口。仿佛那里有挎着突击步枪的苏联士兵,然后向抓住猎物一般向她扑过来……
传来了说话声。那熟悉的音节,尽管不是同一个句子、同一个单词,但是安娜仍旧能够辨认清楚。这些音节刺激着她的神经,使她的心脏猛缩,呼吸在那一刻仿佛都暂停了下来。
10s之后。
一个穿着苏联海军制服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安娜·约德堡见状,惊恐的大喊起来。那个军官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劳德海姆出现在安娜的视野中,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立刻将苏联军官——无辜的马尔韦洛夫拖到一旁;后者走到安娜的面前,将她从可怖的幻想中摇醒,尽可能温柔的说道,
“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劳德海姆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直男。在安慰女性这一方面,他显然是比不上部队里面那些擅长与女性打交道的小白脸,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那些甜言蜜语是无法发挥作用的,而这些朴实的言语反倒更能让一个受伤的人平复。待安娜·约德堡安静下来之后,劳德海姆才回到马尔韦洛夫身旁,向他解释了这一状况。
“额……”
马尔韦洛夫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他反复打量着这个少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我替那些无礼的同志向您道歉,但是也希望您认识到您的同胞所犯下的错误。”
安娜·约德堡没有回答,仅仅是低着头坐在床沿。马尔韦洛夫也只是轻轻摇摇头,和劳德海姆一起离开了这里。劳德海姆向他道歉说,“抱歉,让阁下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没什么,陆军有些人的龌龊事情我也看不下去。只是怎么说呢,是你们挑起的战争,这个时候我们还要向你们道歉……算了,战争嘛,政治另一种手段的延续,最终受伤的还是这些平民和我们这些小人物。”
……
“回归正题吧。”马尔韦洛夫叹了一口气,说道,“用食物换燃油的事情,你怎么想?”
“从中国人那里搞到的燃油还是不够吗……”劳德海姆苦笑着,“反正,我们要先保证这些人能够活下去,其次才是……”
劳德海姆说不下去了。马尔韦洛夫明白了他内心的真正想法,当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大难当头,所有人只顾自保,谁还有心情去帮助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呢?
“祝你们好运。”
马尔韦洛夫拍了拍劳德海姆的肩膀,如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么交易就成立了,同志——虽然你们可能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是这并不影响什么。”
“无所谓了,我已经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贵族身份了。不过,如果我在苏联的话,可能已经被肃反了吧。”
“看来说德国人笑话很少不是真的啊……”马尔韦洛夫苦笑着说道。这个玩笑并没有缓解此时的压抑气氛,反而让两人感觉更加沉重。劳德海姆送马尔韦洛夫到甲板上,中途,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保重。”
在登上接舷的塔什干号驱逐舰后,马尔韦洛夫突然转过头来,对着劳德海姆严肃地说道,后者愣了一下,也以同样的语气回答道,
“保重。”
塔什干号从德皇威廉一世身旁离开了,逐渐在远方化为一个模糊的黑影。凛凛寒风中,德皇威廉一世的406mm主炮正凝视着那灰色的苍穹,仿佛在诉说某种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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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
仍然没有看到陆地。海面情况变得更差。
累计自杀人数达到了40人。
德皇威廉一世号上发生了小规模的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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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天。
没有看见陆地。累计自杀人数达到了47人。
因为争夺食物,齐柏林号上发生了小规模的骚动。
舰船之间的资源互换逐渐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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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
舰队已经累计行进了9000千米。在这9000千米的路程中,舰队以供遇到了7座小岛,但是全部都无人居住。除此之外,只剩下茫茫的大海;许多人已经开始怀疑,这个星球上除了海面和一些零星的小岛之外,别无他物。尽管最高层试图以“即将抵达陆地”这种拙劣的借口诓骗下层,但是普通水手和平民已经做好了永远见不到陆地的准备。各舰船的仓库防守也变得前所未有的严密,以防部分士兵偷窃食物和淡水。
在底层也同样流传着各方将会为了资源开战的消息。虽然舰队上层一再辟谣,但是暗地里却已经让主炮和舰载机挂上了实弹,以便能在开战第一时刻发动攻击。除此之外,原本成密集阵型的舰队也按照原来的阵营散开,以免在开战时被集火炸成废铁。仅仅不到一周之间,曾经的伙伴关系再一次破灭:在该日举行的第三次十五人会议中,代表发生了剧烈地争吵;会议的最后,与会者纷纷宣布退出这个联盟,这一事件标志着各阵营舰队之间的敌对关系正式形成;在收到了退出联盟的通知之后,留守在战舰上的官兵立刻将火炮瞄准了目标,准备能在收到“开火”命令的时候立刻执行。
经过了几个小时,各方仍然没有战斗的迹象。但是这种剑拔弩张的空气却一直笼罩在这片海洋上。直到傍晚,天空因为雨云的缘故完全陷入了黑暗,但是仍有时不时划过空气的刺眼闪电划过散发着臭氧味道的空气照亮了这支潜行在黑夜中的幽灵舰队。西风带的气旋带来了降水,也带来了一米多高的海浪和狂烈的大风。宛如中世纪航海家们所描述的那样,能够吞没船只的巨浪,似乎要击穿甲板的巨大雨滴,以及如同荆棘编织而成的牢笼的闪电,伴随着雷霆的怒吼,连古斯塔夫巨炮发射时的巨大声响也较之逊色;不仅如此,宛如神话之中的巨大海怪开始逐渐浮现在水面上,喷出巨大的水柱。
……
劳德海姆伫立在舰桥上,纵使船体摇摆不止也依旧保持直立的姿态。他一手扶着仪表,双眼凝视着窗外的狂风暴雨,以及正艰难地和德皇威廉一世接舷的齐柏林伯爵号。齐柏林伯爵号的舰长站在他身旁,颇为担忧的问道,“阁下已经决意如此了吗?”
“是的,”劳德海姆保持着严肃的神情,散发着一种压抑的气氛,“明天,我们的淡水和食物就会耗尽。如果要让我们活下去——至少大部分人,那么我们只能这样做了。”
“唉……”齐柏林伯爵号的舰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你的性格我从司令部听说过,我也没办法让你改变心意。放手去做吧,我会完成使命的。”
接着,他面向劳德海姆立正,向对方行了最为标准的德意志军礼,铿锵有力地说道,“Deutschland ist vor allem!”
劳德海姆压抑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些放松。这种放松差点让他虚脱了——但是这并不是时候,在齐柏林伯爵号离开德皇威廉一世并躲到欧根亲王的火力之下后。劳德海姆来到船舱内,下属早已经将船员们召集起来,安静地坐在海军食堂,在雷霆与海浪的轰鸣声中保持着一种沉重而又诡异的寂静。劳德海姆深吸一口气,迈进了食堂内,
“我们又要开始战斗了,亲爱的日耳曼骑士们。”
劳德海姆并不善于言辞,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已经接近他的极限。但是这种时候,他认为很有必要对这些士兵们说些什么,就算绞尽脑汁也要让他们明白这次战斗的意义和正义,
“在场的各位可能已经从炊事兵那里打听到了,到明天,我们就会耗尽最后的食物。但是我们依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见陆地和文明,或者这个星球上是否有看见陆地和文明。但是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我们必须活下去,或者至少,让应该活下去的人生存下去,保留德意志最后的火种。”
“我们是德意志的军人,是欧罗巴大路上素质最高,战斗力最强的军人。无论何时,我们都要恪守作为德意志军队一员的义务,时刻为德意志而战斗。就算是在这个时候也不例外——尽管就如我之前所说,我们已经不再属于大德意志国,但是我们仍然有负责和效忠的对象:齐柏林号上的上万难民,他们就是德意志的所在,日耳曼的火苗。即使身处危机之中,我们也应当尽到最后的责任,为了让这些德意志的希望之火不被暴雨浇灭所努力。”
“Deutschland ist vor allem!”
劳德海姆觉得自己的演说糟糕透了,但是他也不想学习元首那样用语言蛊惑这些军人。虽然演说不高明,但是所有的军人们都理解了劳德海姆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他们大多也认同想法。在这种认同的基础上,说一些话语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Deutschland ist vor allem!”
船员振臂高呼,巨大的呐喊声试图与雷声相对抗。战士们从未感到如此的亢奋,讽刺的是,就在几年前的莫斯科城下,他们的敌人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踏上了战斗的路途。
奇怪的战争……增加了。
德皇威廉一世开始向中途岛号等舰船所在的方向靠拢。前者在20千米的距离上对着“敌人”漫无目标的齐射,不禁让人怀疑德国人的火控是否真如军事家们所吹嘘的那样精确:在两轮齐射之后,没有任何一枚炮弹命中“目标”;风浪带来的颠簸或许是一个因素,但是更重要的是,炮手们没有心情将敌人击杀。
他们只是想去掠夺食物,淡水而已;如果能占领对方的舰船固然更好,那么他们也可以弄到因为给了苏联人而不足的燃油。
炮声隆隆。406mm主炮的炮弹散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激起了巨大的浪花——立刻消失在咆哮的海浪之中。在这密集火炮的掩护之下,德皇威廉一世逐渐接近了英舰;后者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埃克塞特号和小天鹅号,埃尔德里奇号在躲避着德皇威廉一世的密集火力的同时,也不断转动炮塔,给予敌人连续不断的炮击。和故意防水的德国人不同,他们可是任何能够命中的机会都不会放过——但是由于风浪带来的巨大颠簸,他们也没能对德皇威廉一世那庞大的舰身造成多大的损害。
……
欧根亲王号
为了缓解齐柏林伯爵号上的压力,欧根亲王号也和齐柏林伯爵接舷运走了一批难民。在夜幕中,这些人踏上狂风骤雨下的甲板,在颠簸之中踏上了另一艘船的甲板。这其中便包括安娜·约德堡:她紧紧抓着身上的油布雨披,同时将小女孩——约德堡的表妹——抱在怀中,艰难地向欧根亲王号上走去。这仿佛就如上帝所降下的天罚一般,雷声遍响大海,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向海面扑来,同时有汹涌的海浪在无间隙地反扑着,看上去就像恶魔撒旦带领的地狱军在海洋上与上帝交战。所有人都怀着莫大的恐惧,就连已经自认为对死亡淡然的安娜·约德堡也不例外:她抱着怀中的小女孩,碧蓝的眼瞳中折射出无尽的害怕,在闪电的照耀下,被暴雨浸润的脸颊也尽失血色。
“宽恕我们的罪行吧……”
安娜战战的祈祷道,然而就在她祈祷的同时,她看到一个异常的身影:在闪电刺入海面的片刻光芒中,一个少女的背影出现在安娜·约德堡的视野中。在这狂风暴雨中,她正稳稳地坐在欧根亲王号舰首第二门双联装203mm60倍径SKC主炮的炮座上,留下一个平静,从容而又轻浮的背影。安娜·约德堡惊讶于对方的勇气和镇定,但是又隐约觉得对方不是人类。接着,对方从炮座上跳下,消失在安娜·约德堡的视野中。
“真是一个怪人。”
安娜·约德堡感叹道,内心的恐惧也少了许多。在士兵的安排下,她和其它平民一同走进船舱,靠着墙壁坐下,在狂风暴雨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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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算啊,凯尔斯准将。”
“是啊,”凯尔斯漫不经心地说道。即使是在颠簸中,他依然保持着优雅的贵族风度,慢慢地啜饮着杯中的红茶。中途岛号航母的舰长,劳恩·洛尔文上校在一旁坐立不安,焦急地看着他,
“现在中途岛号和半人马号上的战斗机都不能起飞,我们能作战的只有两艘驱逐舰和埃克塞特号重型巡洋舰。而对面则是德皇威廉一世和欧根亲王……”
“所以?”
凯尔斯这不在意的态度将劳恩·洛尔文彻底惹怒了。后者站起来,指着凯尔斯的鼻子气愤地大声说道,“你是在拿美英联合舰队的几千人生命开玩笑吗?”
“所以说你们美国人嘛……总是这么急躁,”凯尔斯放下手中的茶杯,拉住了已经急得要掏出手枪的劳恩·洛尔文,“如果真的击沉中途岛、半人马之类大型舰船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吗?”
……
“看来是我想的不够,”劳恩·洛尔文道歉说,“但是我还是大概理解了阁下的意图:德国人战斗并非为了要击沉我们,而是为了……掠夺。”
“是这个意思,”凯尔斯面无表情地说道,“所以,我们不必要担心大型舰船的安全——反倒是要提醒一下这些舰长们,不要为了躲避德国人故意不射中的炮弹而被‘误伤’,而且,我们又要做好谈判的准备了。”
“这种出尔反尔的人真是让人感到恼火,”劳恩·洛尔文依旧气愤,“之前我们给了他们这么多好处,回过头来却第一个对我们动手!”
“彼此彼此吧……”凯尔斯说道,“面对这样的情况,常人都会这样做吧……”
……
紧张严肃的气氛并未得到缓解。劳恩·洛尔文听着窗外天罚一般的狂风骤雨和滔天巨浪。这地球上罕见的巨浪使中途岛的船体遭受了一定的损伤,并对其供电造成了一定影响,导致中途岛号的船舱内一直是忽明忽暗,更加烘托出了这种末日时的气氛。
“如果我们到达了陆地,你会怎么办?”
“?”劳恩·洛尔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连陆地存在与否都不知道,居然还谈论到达陆地之后的计划。但是,毕竟凯尔斯准将是他的上司,他也只能考虑对方所提出来的问题,“到达陆地之后吗……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技术水平,如果能达到我们的水平或者更高——这个可能性不大,否则我们早就被发现了——那固然最好,其次便是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文明;如果在这个世界还是一片荒蛮之地的话,那我们只有……”
劳恩·洛尔文的话语戛然而止。这么多天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思维还仅仅停留在如何度过在海上的艰难生活。但是想到到达陆地之后的事情,才发现那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苦难的开始,同时还充斥着极大的不可预测性……
“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凯尔斯苦笑着答道,仍然慵懒地躺在躺椅上。在闪电的照耀之下仿佛萎缩了进了椅子里一般。接着,闪烁不定的电灯突然发出“滋——”的响声,舱室中舰桥内变完全陷入了黑暗,只有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仿佛来自遥不可及的星空,“我在赌博……或者说我们在赌博。而且,我下注的那一方是:我们很快就会看到希望,很快,就在你我所意识不到的时间之内。”
……
战斗仍在持续。高爆弹和穿甲弹穿破雨幕,投身进浩瀚无边的海洋之中;英勇的航洋舰(驱逐舰)在浪头上艰难地穿梭着,向德皇威廉一世投出一枚又一枚鱼雷,最后也消失在黑色的海水当中。在如此恶劣的海况下作战,也算是辛苦了这些误打误撞的异世界人。
德皇威廉一世号仍然在向中途岛靠近,尖锐的舰首劈开了一道又一道的浪花。而那些小巧的驱逐舰则艰难地同风雨作着斗争,试图不被海水打翻而倾覆。在这可笑的战斗中,时间在不停地推移,然而暴雨的猛势却没有丝毫改变,德皇威廉一世却因为弹药不足的缘故不得不停止了射击。埃克塞特等舰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向敌人集火……接着又逐渐停止下来:他们收到了来自凯尔斯准将的命令,开始向中途岛号靠拢。
在这诡异的平静当中,迎来了第十一天的凌晨。
船只继续向前驶去,德皇威廉一世以及欧根亲王正在不断地向中途岛号等舰靠拢。如此经过了两个小时,雨势逐渐减小,海浪也逐渐平静下来。双方都没有再开火;在经过一个夜晚与风浪、暴雨以及大舰巨炮的搏斗之后,所有人已经筋疲力尽,而且战斗中消耗了大量的弹药——但是这并不代表战斗停止。在不断靠近的过程中,德国人纷纷拿出了枪支,在副炮和的掩护之下向对方开火——当然,副炮都没有命中要害,仅仅是威慑对方而已。
……
德舰试图与对方接舷,但是因为对方的闪避以及这恶劣的海况而不得不作罢。这种僵持的局面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在这几个小时中,海面逐渐平静下来,天空也开始逐渐放晴,英舰也趁此机会与德舰拉开了距离。此时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一般的白色,两轮月亮也降到了西方的地平线附近。一切都松弛了下来,在经历了一夜的鏖战之后,这些士兵的神经终于绷不住了,几乎在甲板上或者舱室,轮机室内累到了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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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号。
在经过一夜与风雨的战斗之后,这些初出茅庐的中国船员也差不多是同样的感受。因为过大的风浪,他们甚至还抛弃了在海浪中严重受损的丹阳号——也是希冀如此摆脱它身上独有的“幸运”。在风雨过后,大部分船员都选择了回到船舱内休息,但是赵允和另外几人却从船舱内走了出来,靠在甲板上眺望初阳。
在地平线以上,血红的太阳逐渐露出了圆形轮廓,接着缓慢地升起,将海洋染成瑰丽的血色。白色的鸟类从海面上滑翔而过,随即又消失在远方。赵允注视着这一切,心情也为之一振,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希望吧。”
……
在赵允的视野中,东北方向隐隐约约出现了一点紫色的阴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揉了揉双眼,但是那片紫色的阴影仍然存在。刹那间,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而身旁的几人也是如此。他们叫醒了熟睡中的船员,并联落上了其他几艘船,以最大的航速向那个方向冲去。在数十分钟之后,他们终于开一看见那片紫色阴影的真是面目:那是山,一座又一座起伏不平的山丘,静静地伫立在他们的正前方,为这趟艰辛的旅途画上一个暂时的休止符。
“北偏东74°33′,发现大片陆地。”
发现陆地的消息迅速传遍在场的所有船只,包括仍在对峙的英美舰船和德舰。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纷纷涌上甲板,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祝贺。安娜·约德堡也是如此;她随着人群走上了甲板,艰难地挤到栏杆旁,望着那片笼罩在紫色氤氲之下的山丘。她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做出狂喜的举动,只是呆呆的伫立在原地,极度的喜悦使她的大脑几乎宕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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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斯准将在舰桥上眺望着这一切。一个陌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从他的内心中跳出来,转瞬即逝,但是他却深深地记住了这几个音符:安奈瓦尔特。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字符,但是凯尔斯凭借直觉能够认识到它与这片大陆——或者是这座岛屿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年以后——也许只是十年不到,这片群岛将会以“安奈瓦尔特群岛共和国”(The republic of Annevarte Islands)的名字响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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