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魅力是无限的。特别是这样一部长篇,总能让人劳神费心读上几个昼夜。白玖推荐的这本书,梦明越看越入神,在快结尾时,他在房里全神贯注读到半夜三点,然后被结局的耐人寻味辗转到四点还睡不着觉。可以说,万恶的长篇小说作者耗费了无数人的宝贵青春。
梦醒后已经快中午了。直到梦明被黄巧依蹭起来,才惊喜地发现今天是幸运的周末。
黄巧依问他怎么起这么晚,梦明说“看完了”同时爬起身,把床头这本《霓虹灯下的帐篷》扔给黄巧依,想给她也读读。
黄巧依接书端详了一番,最后还是摆出一副丝毫不在乎的样子。她只说:“小巧不爱看书啦。想不到梦明哥会这么喜欢看书,是……白玖同学的关系?”
“才不是呢!”梦明理直气壮地解释,他真的是非常喜欢小说本身,还失望地嘀咕道,“小巧不喜欢看书,那就没法推荐好书给我看喽……”梦明总觉得意犹未尽,沉浸在小说的幻想里久久平息不下来。
他看书原本是上课解闷,不料读着读着竟染上书瘾,除非没有任何兴趣爱好。……梦明确实是如此。
想不到梦明还想继续读,黄巧依只得轻叹一声,但她对梦明爱上看书这件事倒颇感兴趣。她说:“哎,梦明哥如果想找书看的话……临仙倒是有个图书馆。我们去图书馆找找,看看有没好的小说吧。让图书管理员推荐些书也行。”
“好吧!出发!”梦明穿着睡衣跳下床来。
“不行,先下楼吃午饭。下午再去。”
好不容易熬到了午饭结束。屋外气温很高,但这阻止不了梦明的决心。
“梦明哥……这么热,真的要去呀?”黄巧依牢骚道。她其实不大想去,因为她对那一带实在喜欢不起来。但梦明一个人肯定不知道路。黄巧依没办法,只好陪同一起,走在人行道上。
虽然非常热,但图书馆附近的街市中,工作人员没有半分懈怠!他们疯狂吆喝着——
“家教!!不论成绩多差,保证考上理想大学!!”
“来我们的补习班吧!!每年过重点线的有近百分之十二!其余全都应届上本科!!”
“××复读机!!学英语好帮手!!”
“×老师!每年带出十余位考生,均考上国际级大学!!”
广播和呐喊声不绝。更有甚者摆出一个舞台,台上有主持人,不断在表演自己的产品有多么适合学生使用。
『所以我不喜欢这里……』黄巧依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了,对这带地方还是抱有少许厌恶。
街上不少展板都贴有“中高考120%策略!”、“优秀家教三折起!”等大型招牌字。还有派发传单的,类似“全国各省市历届考题精解,请联系15**********”、“‘×东方’学习方法,针对性强,适合各届中小学生。”之类……
梦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市场,感觉很莫名其妙,便问黄巧依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巧依解释道:“因为早前嘛,这类乱七八糟的补习实在太有市场了,广告无所不在,几乎布满了整个大陆,常常扰得其它各类生意做不下去。于是产生了一个规定:每个地域都必须设有一片专门的高考集市区,所有有关学习考试的东西,都只能在高考集市区域范围内推销。……所以那些想提高考试成绩的人们啊,都会到这附近来买参考资料、找家教、报补习班。虽然我觉得这种补习几乎没什么用处,但……这些家教一直都生意兴隆,而且越做越火。”
高考严酷,自然有无数人愿意在这上面投入大量钱,却根本不管它有没有起到效果。但梦明似乎只对图书馆有兴趣:“哦,图书馆也在这吗?”
“就在集市中心!梦明哥快进去吧,免得被推销的人缠上。”黄巧依推着梦明,告诉他进到图书馆里面会好些。
临仙的图书馆不大,但也和一般图书馆一样,摆着桌椅供大家学习阅览。周末还顶着烈日到图书馆借书学习的人挺多的,而且都是些L类生模样的人,这让第一次踏入图书馆的梦明很不自在。
黄巧依说:“真是服了这些人,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她一路晒过来也有些倦,看着馆内来来往往的学生,继续牢骚说,“……不就那么点内容嘛,反复学啊学,傻瓜都学会了。”
学习压力这么大,确实不得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多热切而勤奋的学生。梦明也认为只要是在这里出入的学生,除了自己外都该是L类生无疑……
他们找到了服务台,想问有什么书推荐没,问过后才知道,服务员们毕业后也没怎么读过书了——
“我们啊?我们上高中看过最多的书,好像就是《××考王》或者《新概念××》……”
“借阅次数最多的是教学参考书那一类。最近好像哪个名教师出了本《教材全×》,很火!”
梦明显然不会对这些书感兴趣,他要看小说。于是服务员们热情地拿出近期的图书出借率给黄巧依查看,可以由出借率来判断哪些书比较热门。
黄巧依敲着他们给的电脑,查到了文学类借阅频率最高的书。书名是《天下•死神》,作者笔名叫马鹿•D•多古拉。
“马鹿??好奇怪的名字。”梦明请她点开内容简介。
几经点击,黄巧依翻出了这部书的主要内容——
【《天下•死神》是一部不朽的鸿篇巨著,具有深刻的内涵和重要的社会意义。书中包含了作者对现实,对生活,对整个阶级斗争的思考……作者以变态的文笔、华丽的分割线、细腻的感情表露描写出一篇篇动人肺腑的故事。】
光是看内容简介,黄巧依已直冒冷汗,梦明却在一旁呼吁道:“好有趣!就借这本吧?”
“梦明哥……真,真的要看这本书?”她的汗还没缓过来呢,梦明已经独自一人溜达进馆内找书了。
『人们在压力下写的作品都跟梦明哥的品味一样奇怪……』黄巧依只好跑过去拉住他:“梦明哥……文学类在这边啦。《天下•死神》编号I68-512。”
书有编号,他俩很容易就找到了大致的位置。之后梦明便走进书架堆里仔细搜索。
“I68-515……514,513……512!”梦明发现了它,“找到了,还剩一本!”
蓝色封面,名称的确是《天下•死神》没错。
『竟然只剩下最后一本了,还真是热门。』
梦明赶紧伸手去拿。
总算有新书可读了!梦明想,下星期的课堂也将不再沉闷。但不知是过于开心还是疏于防备,梦明的手指只慢了不到一秒!
嗖。耳边很微弱的一声响。
仅剩的一本《天下•死神》,刹那间从书架上消失了!
『有谁!?』梦明一惊,他感到有人在!可他左顾右盼,两边没发现可疑的影子,回头也没看到人……突然,他发现一只穿了鞋的脚垂在身后的书架上。梦明立即顺着这条腿往上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子正坐在身后的书架顶上!
那是一名看起来与梦明同龄的男生。他留着一头精细的中长发,很嚣张地翘着二郎腿,用锐利中带有冷漠的眼神望着梦明。令梦明惊异的,是这名男生的手中,竟然拿着刚才仅剩的那本《天下•死神》!
『被他拿走了……?』
梦明眼前的书被夺走,他甚至没看清书是从哪个方向飞走的。
“梦明哥?”黄巧依走进书堆来,猛然发现梦明正与书架上坐着的男生对视着。
『怎么能坐在那?』黄巧依停下脚步心想。
梦明对他坐哪倒并不感兴趣,让他感到兴趣的是自己指尖的书竟会被人夺走!
几十秒内,没有谁说任何话。
『他,是故意的?……』梦明感到那名男生的眼神正压着他,让他许久憋不出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梦明终于挣脱束缚发话了:“那本书……”他没有其它动作,只是站直,斜着双眼看着书架顶。
而那男生拿着小说坐在书架上,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挑衅一般。他认为梦明是在故作镇定。
梦明假装从容地继续把话补完:“那本书是我先发现的。”
……
这位陌生的男生没想到,梦明的话居然这么没力度。“但,这是我先拿到的。”回答梦明,这是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这不算。”梦明耍赖,指着他说,“你是看到我要拿书时才会抢先的,而我并不知道你要拿,所以我慢了一步,不公平。”
“嗯?没发现我,那是你自己警惕性不够。”
“才不是!你坐在书架顶上躲着,就是违反图书馆规矩!”
被梦明这么一说,那男生反搞不懂梦明怎么这么硬掰。他觉得梦明这人还挺难缠——
“喂,即使我不坐在书架上,你也不可能发现我吧。”他想,明明就是自己手快,而且他也正想看这部小说。可他看梦明的眼神,并不像是愿意把书白让给他,因为梦明的双眼里充满了自信,有种“认为自己不可能输”的感觉。这名男生转念一想,心说反正梦明是斗不过他的:『……他的眼神怎么这么自信。不服输吗?哼,那就再耍耍他好了……』
又是一小会儿没有言语。
“你想看这本书?”他问梦明。
梦明当然默认。
“既然如此……那我们再比一次如何?”他闭上眼睛,坐在书架上举起这本小说,承认这次不算。
“好啊!”梦明之前的强硬态度,其实正是此意!他饶有兴趣地问:“怎么比?”
“用不着搞那么多花样了。就这本书,我们俩重新找吧,谁先找到算谁胜,书就归谁。”他说。
『谁先找到算谁的……也就是说,他要跟我比眼力?』梦明盘算着。
眼力。
在梦明小时候的千术修行中,有个必不可少的基础环节,就是眼力训练。目的是训练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一叠纸牌高速刷开,每张牌都只有极短的一瞬间暴露在眼中。在这段时间里必须把所有的牌看清,把顺序背熟,以便随时从牌堆中挑出自己所需要的牌。
这项训练有不少内容。比如,在规定时间内,在树林中找到相片中的枝桠、在石堆中找到相片中的石块;在氧气耗完前,潜入湖里捉到指定的金鱼;在被蜜蜂蛰到前,徒手按顺序逮住所有上了编号的蜂……
经过长期训练,梦明把牌库边洗、边搜索、边把一张指定牌放在指定位置的速度可用微秒来计算!所以邱敏客的虫类攻击绝对奈何不了他。
因此,梦明对自己的搜索能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再说,书已经在他人手中,梦明若不照办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好!”他欣然接受了这次挑战。
『争一本书,你们俩至于吗……』黄巧依一直在愣愣地看着。
对话结束,服务台也发出了广播:“请坐在书架上的读者尽快下来,以免造成书架多米诺。”
为了争夺这本书的借阅权,他们两人,还有黄巧依一起来到阅览区,就是大伙儿看书的桌椅处。
两人重新比试,规则非常简单:让黄巧依把书藏起来,书架或其它哪里都行。等她回来说开始,两人就出发寻找,谁先找到,书就归谁。
“我……我来藏?”虽然黄巧依觉得这事很孩子气,但还是答应了。对她来说,她是认为梦明能赢的,自己参一脚凑热闹也无妨,便接过这仅剩的一本《天下•死神》。于是黄巧依对他俩打了个“不准偷看”的招呼,就跑去书架周边藏书去了。
阅览区里十分安静。读者们都默默地守规矩,只能听见翻书声、写字声。
梦明看着坐在对面的这名陌生男子,琢磨着:『他是什么人,竟能抢到我的书……他提出比这个,而且现在还这么沉着,好像他自己肯定会赢一样……让小巧藏?按照她的个性,应该会把书藏在最不好找的地方。……唔,蓝色的书,只能藏在蓝色的书堆里!即使这样,我的眼神也一定会比一般人更快地分辨出来。让小巧藏书,对我来说非常有利……』
“别想了。”在梦明分析的期间,对方发话了。他露出的眼神明显又是在挑衅:“就算你与她再熟,也肯定是我先找到。”
“你说什么!?……”
还没说完,黄巧依已经藏好书回来了,找书比赛正式开始!
梦明不想听这个男生再废话,他一口气冲进了图书区。
『只要我看得快,那样一本书,我凭条件反射都能发现。』梦明开始按书架顺序,一个一个过目。
“蓝色的书堆……蓝色的书……”梦明的步伐很快很快,一目十排,瞬间就扫完一大版书架,然后又开始另一版。而他的对手……却像在很轻松地漫步一样!他从容地走进书架区,一步,一步,仿佛是凭借感觉探测书本位置一样,毫不搜寻左右。
黄巧依坐在边上,看着那陌生男生漫不经心地样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他……走路这么慢,怎么会找得到?打算放弃了?梦明哥速度这么快,肯定会比他先找到的啊!』
“蓝色……”梦明还在书架间马不停蹄地寻找,仍没有发现《天下•死神》的踪迹。可是,他还没走过第八个书架,开始时间还没过几十秒……
“你很慢呢,我已经找到了。”
从不远处竟然率先传来了对手的声音!梦明和黄巧依怕是听错,立刻循声跑过去看。只见那名男生靠着书架,从容不迫地站着,用胜利的目光扫视着两人。和刚见面时一样,他挑衅的目光不减,他手中,还拿着那本刚找出的最后一册小说——《天下•死神》。